二十三
鬼的副作用!那根本就是毒素好吗?副作用是用来形容药的!
“对了,我们之前是不是在资料馆见过面?你叫什么?”每一次到了要自我介绍的时候,我都觉得尴尬得要死,“……我叫邵青。”
“……白渐秋。”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没有什么认识的必要,我们并不会常见面。”
他说着挽起右手衣袖,皱着眉用指尖碰了碰手臂上血肉翻卷的伤口。
“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常有的事。”
那道伤口边缘已经发白,带着些湿渍。我看着都觉得疼,白渐秋却好像习以为常,把粘在伤口上的布料生生撕下。那道已经自行止了血的伤口被这么一折腾,又挤出几道血丝。
“嘶……”白渐秋脸上表情没怎么变,我忍不住吸了口冷气,“不疼吗?”
“习惯就好。”
“需要帮忙吗?”
“……谢谢。”
看着他单手拨开水袋封嘴,用水冲洗着伤口,我拆开防水内袋中唯一一包压缩绷带递了过去。白渐秋沉默了一秒,还是伸手接过了绷带,并从怀中掏出管牙膏状的物品。
他用牙齿拧开那管“牙膏”的盖子,把挤出的软膏涂了一点在指尖。那软膏是诡异的墨绿色,看着它我脑中总是忍不住联想到原始部落用来祭祀的某种东西。
“这是什么?”
“并生蕨的药膏,”白渐秋看我还是一脸疑惑,语气冷了冷,“你不会连并生蕨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我才来没几天。”
“并生蕨是这里最常见的草药,更具体的让方泷慢慢给你讲吧。”
白渐秋斗篷下的衣袖已经被撕成了破布条,他用力扯下一大块破烂布料咬在口中。涂了药膏的手指微微颤抖,但坚定地伸向伤口。顿了一下,按进了伤口中。
虽然抑制不住的痛哼声被破布堵在了喉咙口,借着月光我仍然能看到白渐秋额头淋漓的冷汗。
“你没事吧?”
白渐秋吐出口中的布,只摇了摇头。我看着他剧烈颤抖着的双手,实在难以想象刚刚那一下究竟有多疼。他又抖开整卷的绷带,淡红的血渍随着他一圈一圈缠绕绷带的动作逐渐扩大。
“你想回去?”
这句问话略显突兀,问得我一愣。
“有回去的办法吗?”
“也许有。”
他忽然嘬了一声口哨,被瞻王木叶遮住的头顶上有两片星空被遮住,两道黑影一前一后降落下来。
“渐秋,好久不见,来打声招呼。”
“哈哈哈,没想到这么巧,刚到就碰上了。”
一个男人擦亮火折插在藤条的缝隙中,借着火光我勉强能看清,刚刚落下来的两道黑影竟然是两只巨大的驭风爵。
这两只似乎是兄弟,体型花色都十分相似。两只你一声我一声地,像是在交流。背上驮着个巨大的皮质鞍鞯,胸前还挂着个皮口袋,看那鼓鼓囊囊的样子,里面应该装着不少东西。
“今天小白不在吗?”
另一个男人安抚似的拍拍身旁驭风爵的脖颈。驭风爵从鼻孔中猛地喷出一口气,吹在他脸上。
“刚刚出去了,这几天不能松懈。”
“说得也是,”男人就地坐下,叹了口气,随后把目光转到了我身上,“这位是……?”
白渐秋还没等答话,一只驭风爵背上探出了个小脑袋:“邵青哥?”
“名哲?!”
站在名哲身边的男人左右看了看,道:“你们认识?”
“当然!我们可是一个狩猎小队的!”名哲从驭风爵鞍上滑下,跑到我身边,“你怎么出来的?”
“我当然是跟在你后边出来的!”一提到这个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算了,没事就好。
“跟在我后面……”名哲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眼珠一转,立刻开始转移话题,“邵青哥,这是我爸爸!”
那男人朝我微微点头,随后转头朝名哲问道:“你怎么出来的?”
名哲转头不回答,他爸一把扳住他肩膀,语气严厉道:“回答我!是不是又偷偷跑出来的!”
“哎……老寻啊,名哲这不也是想你了嘛……”
另一个男人试图缓和气氛,哪知道反而火上浇油。名哲回瞪着他爸,眼圈红了。
“小伙子,你今年多大?”
“十六。”
我正在想着到底该怎么阻止这场战争,忽然听到另一个男人开口问我,便随口答道。没想到他颇惊奇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再次开口:“你叫邵青?”
我被他看得有点发毛,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什么。”男人向后一靠,仰头望了会星空,“你来这多久了?”
“才只有几天。”
“如果有什么问题,或者需要帮助,尽管来找我。”男人朝我笑了笑,“你就叫我峥叔就行。”
“正好,你们顺路带上他。”
“你们也是要回去的吗?”
峥叔比名哲他爸看起来更亲切一点,我的提问忍不住偏向他。但名哲爸冷哼一声,结束了父子俩间的冷战,道:“对,我得把这小兔崽子送回去。”
峥叔忍不住苦笑:“……就是这样。你和我们一起吗?”
“一起……怎么一起?”
“让它带我们回去。”
峥叔手掌抚上身旁驭风爵的头冠。驭风爵不情愿地甩甩头,朝我喷了一口气,被峥叔制止了。
说实话,对于驭风爵这种东西,我心理阴影面积不是一般的大。就算峥叔正朝我招手,我也一点都不想靠近这个高出我一个头的生物!一!点!也!不!想!
“来,别怕。”峥叔踩着侧面的铁蹬登上驭风爵的背,示意我拉住他的手。我感觉到一股大力,人已经跨坐在了怪兽背上。
身上突然多了一个人的重量,驭风爵不满地嚎了两声,峥叔伸手理了理它头冠上的羽毛,它便安静了。
“她就喜欢这样。试试?”
我拼命摇头。谁知道这东西会不会突然发飙把我甩下去?我还是乖乖地坐着吧。
“哈哈哈……别这么怕她啊。”峥叔手臂护住我的左右两边,抓住我面前的把手,“抓稳了。老寻,我们走了。”
名哲黑着一张脸爬上了另一只驭风爵,身后他爸一脸嫌弃地把他紧紧护在怀里……毕竟是自己儿子。
“峥叔,帮我带个话回去,让他们加强防御。这次如果像之前的一样,恐怕不行。”
“好,”峥叔从腰间解下一个奇怪的管状物,“你不回去了?”
白渐秋摇摇头,把之前的那一叠照片交给了峥叔:“这些也帮我带回去。”
“……那你一切小心。”峥叔紧紧盯着白渐秋双眼良久,终于开口道,“我们走了。”
他把那直径两公分,长度也差不多是两公分的管状物朝上一抛,那东西发出一声笛般的声响,径直消失在夜空中不见了。两只翼展四五米的怪物听见这响声,从地面上一跃而起,展翼滑向空中。
“……那是什么?”
刚刚峥叔手中的是什么东西?就这么扔上去不见了?一次性用品?
“这叫风哨,唤驭风爵用的。等你有了驭风爵之后,他们也会发你一个。”
驭风爵在空中稳定之后,峥叔张开右手,之前被他高抛上天的那东西正躺在他掌心。我拿过来仔细观摩,这风哨像是什么东西的骨头磨成的,有空气流过会发出响声。
“这东西怎么用?”
“很简单,稍微学学就会了。风哨声到哪,驭风爵就到哪。它们从小就是被这么训练的。当然,野生的那些可不会听这哨声。”
峥叔一只手臂捏着风哨平伸,空中的气流钻过哨体,发出呜呜空灵而平静的声音。
“不过一般情况下我们不用这个,”他说着拍了拍身下驭风爵的脖颈,怪物侧头回应了一声,“我们已经是十几年的老搭档了。我在说什么,她基本都能听得懂。”
“那如果有些事她不愿意做,要怎么控制她?”
“这不是控制,是一种情感关系。她信任我,我也信任她。我们都是生物,没有谁能控制谁。”
忽然底下的树林一阵骚动,枝叶晃动间无数飞行怪物被惊飞。两只驭风爵匆忙转弯躲避,才没被撞伤。即便如此,它们也显得焦躁不安,相互间交流的叫声尖利了不少。
“等一下。”峥叔低声抚慰着有些恐惧的驭风爵,让它在原地停下。之后他竟慢慢在空中的驭风爵身上站直了身体,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小型望远镜朝林间骚动的地方看去。
“老峥,是什么?”
名哲他爸让名哲在驭风爵上伏低身体,自己抬起头来问道。
“……还看不清楚,光线太暗了。”
突然我们背后传来一声奇特的龙吼,听声音有些熟悉。一道纯黑的身影从空中直直俯冲而下,随后林中爆发出另一只怪物震天的怒吼声。
“不好,我们快回去!”
峥叔俯身抓紧鞍上的把手,把手中风哨朝前一丢。驭风爵早就已经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地方,一个冲刺向前。他手臂一低,把刚刚丢出去的风哨接了个正着。
我忍不住回头。刚刚那道黑影,是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