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曹大伟的报复
床上不言而喻。孙耀华所说的床下就是指他被贬到香坊火车站这件事儿。本来曹关生在上海的铁路部门工作得好好的,性情耿直也就算了,但又偏偏有一个好管闲事儿的强烈好奇心。那句话说的没错,好奇心不仅害死猫,也会害死人的。
那是一个初秋的晚上。加完班的曹关生离开单位时,无意中听到从会议室里有男欢女爱的声音隐隐传出。好奇心重的曹关生轻轻推开虚掩的门,眼前出现的一切顿时让他有些心惊肉跳,他那整天端着脸架着一副近视镜的领导,光着身子正在跟那名叫丽娜的会计忙活着,两人全情投入,完全忘了外界的存在。
按道理,换做别人早就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但曹关生不然,他大吼一声冲了进去,指着领导的鼻子义正词严地替领导的老婆打抱不平。
很快,这件事就被传得满铁路局都是,那名领导倒是没怎么样,曹关生却因为这件事在全铁路局赫赫有名,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的这种脑积水的行为被同事们当做笑料在茶余饭后津津有味的咀嚼着。果然,时隔不久,曹关生就被一纸调令贬到了香坊区火车站。
关于曹关生在床上的表现,可能跟他急躁的性格有关。用孙耀华的话来说,曹关生是一个喜欢在任何事情上都争分夺秒的人。
高朝是香坊车站唯一一个同情曹关生的人,这是一个出身高贵的人,他爸是区里面的大概二三把手的位置,这对火车站附近的人来说已经是豪门了,高朝的家庭条件好,但他却似乎不愿提起这些,这源于他是个性格刚强的人,一直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打拼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曹关生非常欣赏高朝的自强不息,而高朝对曹关生的耿直性格也赞赏有加。两人惺惺相惜,像一对只神交而不上床的好基友。
“老曹,有些事不能太较真。”向阳餐厅里,高朝正在语重心长的开导曹关生,“马新生现在是代理站长,你给站上提意见,不就是他打马新生的脸吗?”
“可我也是为了车站好。”曹关生顽冥不化的劲头上来了,“我是对事不对人。”
“你的出发点是好的。”高朝意识到自己根本说服不了曹关生,他叹了口气说,“可你得注意方式方法,别那么直接。”
“直接有什么不好,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曹关生坚定地说,“这就是我的性格。”
性格决定命运。当曹关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孤芳自赏的,但他当时还意识不到他的这种性格对他自己以及对家人所产生的伤害,如果他要是意识到的话,相信他会再不会这么说了,至少,他会寻求某种改变。
曹大伟很早就意识到自己也遗传了曹关生这种性格,他开始认识到这种性格是有些问题的,因此他选择了逆流而上,对祖传的基因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扫荡。经过多年的努力,最后他成功的脱胎换骨,摆脱了恶劣基因的纠缠。但这是后话。
其实曹关生刚来香坊车站的时候,作为一站之长的马新生对他还是比较客气的。因为曹关生毕竟是名牌大学毕业。在香坊这个小地方,大学毕业的不多。马新生让曹关生给车站提一些合理化的建议,曹关生也没客气,指出了车站存在的很多问题。这些问题的矛头直指马新生。作为一名代理站长,受到这样的指责,心情是可想而知的。为了打击报复曹关生,马新生把本该搞设计研究的曹关生安排在了扳道组。被马新生穿了小鞋的曹关生非常的郁闷,他梗着脖子去找马新生理论。
“为什么把我分到扳道组?”曹关生说,“我在上海可是搞设计的,是技术人才!”
“老曹啊,我知道你是个人才。”马新生喝着刚泡好的茶,不紧不慢地说,“可搞设计总不能光纸上谈兵吧?让你去扳道组,也是为了让你多熟悉熟悉第一线的工作情况。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向上面建议,重新给你安排工作的。”
曹关生在扳道组可受了大罪。这个在上海只会拿笔写写画画的技术型人才根本干不了体力活,一天下来,把他累的腰酸背疼。
“要不,咱给马新生送点礼,让他给你换个工作?”晚上,孙耀华一边给曹关生按摩,一边说,“这样下去,你会垮的。”
“不送!”曹关生没好气地说,“凭什么给他送礼?咱又没做亏心事。这个人我早就看出来了,心术不正!他就是看我不顺眼,你就是给他送礼,他也不会领情。”
孙耀华没听曹关生的。她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曹关生如果累垮了,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她。而且自从曹关生到扳道组上班后,她就再也没跟曹关生过过夫妻生活。她知道曹关生也不是不想跟她滚床单,她能从曹关生眼里看出那种欲望,但她也知道,曹关生是心有余力不足。
为了缓和曹关生和马新生之间的关系,周末的一大早,孙耀华便提着点心去了马新生家,企图让马新生给自己的男人换个工作。当孙耀华来到马新生家的时候,发现马新生和儿子马文革因煤气中毒昏倒在家里。作为一名专业的医护人员,孙耀华出于救人的本能,帮马新生父子做了人工呼吸。孙耀华无意中的行为,却让单身多年的马新生心潮澎湃。
马新生虽然讨厌曹关生,但对孙耀华却是一见钟情。他之所以喜欢孙耀华,不仅是因为孙耀华长得漂亮,有着一对丰满的胸脯,更重要的是他从孙耀华的身上看到了死去老婆的影子。
所以,自从见到孙耀华的第一面开始,马新生便暗自计划着怎么把孙耀华搞到手。他知道自己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有些过分,但就是挥之不去。他也曾数次在梦中见到过一丝不挂的孙耀华。因此,每到夜深人静,他都会想象着和孙耀华发生美妙的关系。
而每逢这个时候,同样躺着在床上的马文革也在幻想着自己母亲的样子,虽然在他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难产死了,他从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但他一直坚信,他的母亲会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到自己身边。
所以,当孙耀华的嘴唇亲在马文革嘴上的时候,马文革觉得母亲通过孙耀华而复活了。
关于孙耀华给马新生做人工呼吸的流言蜚语很快就在香坊区火车站一带掀起波澜,这像三座大山一样压在曹大伟的心上,他虽然对男女之事不是太明白,但他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事。为了释放这种压力,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给马新生家点颜色看看,让火车站上的人看看,我曹大伟不是好惹的。
曹大伟砸马新生家玻璃的时候,马新生正在孙耀华形象的帮助下幻想。一声清脆的响声阻断了马新生奔向巅峰的步伐。他提着裤子几乎和马文革同时从房间里跑出,看到曹大伟瘦小的身影在黑夜中一晃不见了。
马文革看到了马新生大裤衩里的异样。马新生也发现了马文革裤衩里的特殊情况。
“尿憋的。”马新生说完走进了卫生间。
马文革相信了父亲的话,因为他也是尿憋的,他对着墙根把那泡尿尿了出去,尿的时候,他已经暗暗发誓,明天一定要给这个南蛮子点儿教训。
第二天一早,当曹大伟走进教室的时候,同桌夏天给了曹大伟一个灿烂的微笑。夏天是他们班学习委员,本来坐在她旁边的人是马文革,这么安排是出于对后进生的帮助需要,但当曹大伟转来之后,这个座就腾给了曹大伟。
至于班主任赵冰姿为什么这么做,曹大伟也不知道,他肯定不属于需要帮助的同学,这情况赵冰姿显然全掌握。
“同学们,这是曹大伟,他是从上海转到咱们班的,曹大伟同学原来是班级的语文课代表,希望同学们向他学习。”
曹大伟刚报到的第一天,赵冰姿就对全班同学介绍,介绍完之后,赵老师眼睛瞄着教室内,指着夏天旁边的马文革,“马文革,你坐到后排,把你的座位让给新来的同学。”
马文革站了起来,显然极不情愿,将书包摔摔打打扔在后排座位上,书包里的东西都散了出来,曹大伟注意到,那里面掉出一个弹弓,但很快就被手疾眼快的万风捡了起来,他的出手和反应跟那天马文革的桀骜都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现在想来,他们之间的梁子就是从那时候就开始结下了。但当时曹大伟感觉不到这些,他那时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同座夏天身上。他觉得这个同座的名字跟这个冬天极其不相符。
“你好,我叫夏天!”夏天大方地介绍着自己,露出一对好看的酒窝,这让曹大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叫曹大伟,曹大伟有些腼腆地说。夏天再次莞尔一笑,“欢迎你到我们班。”
那时,曹大伟没觉得夏天有多漂亮,只是觉得女孩不错,大大方方干净而又有礼貌,比上海的那个戴着眼镜每天打小报告的同座舒服多了。
曹大伟刚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掏出铅笔盒,马文革就带着大庆、万风以及石头气势汹汹凑了上来。
“凭啥砸我家玻璃?”马文革斜眼看着曹大伟,等着他的回答,他已经想好了,只要他敢跟自己“扎刺儿”,就一拳“封”在他眼睛上,然后给他一顿“摇杠”,打得他鼻口窜血,让他跪地求饶。
本来,上次在火车道他就准备收拾他了,只不过这个小南蛮子的举动让他有些意外,他居然敢爬上火车,而且居然敢就那么从火车上跳了下来,这让他很是刮目相看。所以他给了他面子。但这次不会了,一定要给他收拾服了,否则,自己在火车站没法混了。
其实,他本来是想说,你妈b你凭啥砸我家玻璃的,但在话一出口时,他想到了孙耀华是他妈,就生生把前三个字给咽了回去,这让他觉得这句话的从力上度打了折扣。
“对,为啥砸马文革家的玻璃。”大庆、万风和石头也开始跟着起哄。
曹大伟没理他们,而是从容地打开铅笔盒,里面掏出一只铅笔握在手中,然后从容站起身,径直把神情看向马文革,“对,我就砸了,怎么地吧?”
马文革就愣了,曹大伟的回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本来以为他会否认。这让他有些恼羞成怒。
“揍他揍他!”大庆、万风和石头这三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在后面煽风点火。教室里的火药味迅速弥漫开来,战争一触即发。
就在马文革准备使用封眼时,班主任赵冰姿走进了教室。
“干什么呢?”赵冰姿声音不大,但具有一种强大的震慑作用,看热闹的同学们顿时作鸟兽散,纷纷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马文革他们欺负刚转来的同学。”还没等曹大伟开口,夏天一串清脆有力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谁欺负他了?”马文革狠狠地盯着夏天。
“就是你,我亲眼看到了。”夏天毫不畏惧地说。
“他砸了我家玻璃。”马文革迫于无奈只得说出原委。
这个消息引来班级几乎所有人的惊讶,赵冰姿更是不相信地看着曹大伟,“是真的吗?“
“对!”曹大伟没有否认。
“你为什么砸他家玻璃?”
曹大伟就不说话了。他不愿意将这种对他来说有些屈辱的理由说出来,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你就在前面反省一下吧,直到你愿意说为止。”
赵冰姿硬着头皮把曹大伟叫到讲台前,虽然她有些不情愿对一个刚转来的、她自认为的好同学做这样的处罚,但她没有办法,她必须得为自己亲手建立的班级惩罚规矩负责,这样的结果不但出乎她的意料,也出乎包括马文革和夏天在内的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那天,曹大伟是站着把那堂课听完的,听完之后,赵冰姿把他和马文革叫到办公室,又是威胁又是诱惑,都没有从曹大伟嘴中获取到砸玻璃的理由,最后实在没办法,她只能使用最后一个办法,“回家把你家长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