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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向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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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夏天约曹大伟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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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臭孩约仗的日子到了。曹大伟和大庆、石头、万风等及东拼西凑的十几个人如约来到了货场仓库门前。臭孩早就带着三十多人等在那里,每个人手中都有武器,曹大伟注意到靠墙的角落里还堆着一摞转头,码得老高。曹大伟扫了眼万风和大庆等众兄弟,虽然也有武器,但人数和质量都明显不占优势,看来只能寄希望于马文革带人来了,但一直到快要开战的时间,也没能看到马文革的身影。

  大庆首先慌了,“小革呢?”大庆左顾右盼地找马文革。

  “这小子该不是怂了吧?”万风看着老孩带人走过来,心里也有点发憷。虽说几个人中万风是最打仗不要命的,但这个时候难免不紧张。

  “大伟,他们人太多,不行就算了吧。”大庆的声音有些哆嗦,“好汉不吃眼前亏,走吧。”

  “谁走谁是孙子。”曹大伟咬了咬牙说,“干他!”

  曹大伟的话太狠,大庆万风等人没词了,只能硬着头皮抄起家伙。

  曹大伟把新买的菜刀纸套去掉,打算直接扑向臭孩,如果能把臭孩拿下,人多也没用了,如果不行,那就跟臭孩同归于尽。

  警笛声是在臭孩挥舞着军刺向曹大伟等人冲来的时候响起的。伴随着警笛声,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扩音器传了出来。

  “我们是公安局的,放下武器,放下武器。”声音经扩音器传出,显得既庄严又冷酷。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乱了所有人的阵脚,首先是大庆扔下手里的铁棍就往回跑,然后是他带来的那几名初中生,他这一跑,气场彻底散了,臭孩那边也有人跑,再最后,曹大伟和臭孩也都等人作鸟兽散去纷纷选准方向顺各种小路逃走。

  曹大伟选择的逃跑路径刚好经过曲艳红家楼下,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就钻进了曲艳红家楼道,并一口气上到了四楼,占据了制高点看着窗外,以随时根据局势做出反应,他伸着脖子瞅了半天,没看到公安却看到曲艳红拎着舞鞋走进楼门,他脑海中高度运转思索着,隐隐觉得这是再次认识曲艳红的一个千载难逢机会,但最后,他还是没敢跟曲艳红正面接触,而是把自己藏到了三楼楼道暗处,盯着曲艳红从楼下走上来,又朝楼上走去,他的视线开始时一直盯着曲艳红两条在他看来韵味十足的长腿。

  当时正是初秋刚来,曲艳红穿着一条黑色练功裤,紧紧包着身体,上楼时每走一步都牵动着曹大伟的视线,他拼命想把她刻在脑海里,以便夜晚睡不着的时候好慢慢回忆。

  曹大伟是冲着墙根儿尿尿的时候遇到马文革的。马文革当时也憋着尿,两人冲着墙根儿一群正在劳作的蚂蚁发动了攻势。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曹大伟才知道,货场那高音喇叭的声音是马文革喊的,他本来是去码人但没找到合适的,只好硬着头皮赶到货场,快到时,一看情形不对,临时改变了线路,利用他爸在站里的势力轻易就用奇招化解了一场危机,曹大伟开始时还为马文革的机智而暗挑大拇指,再一琢磨又感觉到哪里不对,但也没往心里去,因为马文革的行为不仅让他保留了面子,而且还毫发无损。

  这场仗虽然没打起来,但让夏天非常的感动。她知道曹大伟是为了自己才跟臭孩约仗的。虽然那天有点失落,她本来是想见曹大伟的,但没想到曹大伟把马文革万风他们都给约来了,这让她很不爽。眼看就要开学了,她决定再利用看《苔丝》电影的名义单请一下曹大伟。

  曹大伟本来不想去,一是因为电影看过了,二是因为担心在电影院碰到熟人,有些说不清楚。但夏天说有重要的事告诉他,他只能硬着头皮又看了一场《苔丝》。

  电影院里,夏天首先感谢了曹大伟的英雄救美,然后在电影主题曲的伴奏下,再次跟曹大伟提出了重归于好。这多少有些出乎曹大伟的意料之外,在他内心里是觉得夏天已经考上大学,跟自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了,虽然他嘴上不承认,但其实心里是多少有些自卑的。

  “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夏天像没事儿似的问着曹大伟。

  “没有。”这句曹大伟是顺嘴说的,这是因为他没意识到夏天的用意。还以为她是在关心自己,随便问的,所以也就下意识脱口而出。

  “那你还喜欢我吗?”夏天话一说完曹大伟吓了一跳,立即神经反射地看向夏天,电影院里虽然黑咕隆咚的,但曹大伟仍能感觉到夏天的脸红了。

  “啊……”曹大伟犹豫着,“夏天,咱俩不合适。你是大学生,我配不上你。再说,都过去了。”

  “这么说你不同意了。”这句话夏天是咬着嘴唇说的。

  曹大伟吭哧瘪肚了半天,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夏天,虽然他知道这么做很伤夏天,但没办法,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曲艳红。他不能欺骗自己。

  为了缓解对夏天的伤害,电影结束后,曹大伟死乞白赖地非要请夏天喝格瓦斯汽水,以作补偿,但夏天还是一股烟一样就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曲艳红的身影开始不分白天夜晚地在曹大伟脑海中出现,那段时间,曹大伟整天都处在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中。为了解脱这种痛苦,也为了能在今后的自慰中有一个更加清晰的目标,他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利用手里的莱卡相机,跟踪拍摄曲艳红的一切日常生活。这时,他已经看过了一部分传记小说,并在某一刻冲动中开始写点日记设想未来等诸如此类的东西。

  他认为很多有成就的人都是从这种偶然性机缘开始的。

  曹大伟开始节衣缩食,把自己所有的钱都买了胶卷。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为曲艳红拍照。

  但曹大伟的这种狗仔行为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臭孩发现了。那是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刚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曲艳红被残阳的光晕裹满全身,显得千娇百媚。这激发了曹大伟的创作热情,但是他刚调好焦距准备按快门,便被臭孩抓了一个人赃俱获,并就此装腔作势说抓到了个流氓。

  “还说我是流氓!现在知道谁是流氓了吧?”臭孩终于一雪前耻并开始为自己伸冤洗白。

  “你为啥偷拍我?”曲艳红看到臭孩提供出的证据后,确实有些怒不可遏,生气地问曹大伟,“你知不知道你侵犯了我的肖像权?”

  “我正在学摄影,想找个模特。”曹大伟解释说,“我没学过法律,不懂什么是肖像权。”

  “香坊区那么多女孩你不拍,为啥拍我?”

  “因为你最有味。”曹大伟由最初的紧张开始变成爱谁谁,“身材也是咱香坊区最好的。胶卷那么贵,不拍你拍谁?”

  果然,曹大伟的话让曲艳红很受用。

  “我咋有味了?”曲艳红用一种带有笑意的神情,重新审视了一遍曹大伟,脸上也浮现出了羞涩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红晕。在一旁的臭孩显然意识到形势并没有以自己设想的方向发展,于是变得恼羞成怒,一把抢过曹大伟的相机。

  “你侵犯了这位女士的肖像权还敢强词夺理?”臭孩振振有词,“赶紧给人家道歉!”

  “把相机还我。”曹大伟一把揪住了臭孩的脖领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曹大伟和臭孩开始争夺相机。

  “我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臭孩不断往脸上贴着金,当着曲艳红的面,臭孩极力表现出佐罗一样的侠义形象出来。

  最后,看曹大伟抢得厉害,臭孩直接把相机给扔到地上,曹大伟顿时就急了,照着臭孩脸上就是两拳。边打边骂着,“你妈逼相机要是给我摔坏了我跟你没完。”

  曹大伟之所以如此反应是源于这个相机是曹关生入狱前给他的礼物,他知道这部相机是曹关生的命,而且里面还有几十张他最心爱女人的形象,俗话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在曹大伟看来,臭孩现在的行为就是在要他爸的命,在抢他的女人。

  那天不知道臭孩出于维护形象的需要还是摔坏了相机有些理亏,竟出乎意料没有还手,只是威胁着说,“你要是再敢跟踪她我要你命!”之后就放走了曹大伟。

  曹大伟知道自己不是臭孩的对手,而且他也担心跟臭孩打起来再把相机损坏,于是也没再纠缠,抱着相机看了眼曲艳红就离开了。但没想到回到家,却跟孙耀华又生了一肚子气。

  孙耀华在柜子里发现了呢子大衣,又在呢子大衣的兜里发现了购物的发票,看完上面的价格和暗房里曹大伟冲洗出来的曲艳红的照片,她知道自己的那些血汗钱被曹大伟挥霍了。

  “钱呢?我给你复读的学费呢?”曹大伟刚一进门,孙耀华就开始发飙了,“你给我说清楚,钱到底弄哪了?”

  “妈,我跟你说过了,我不想再考大学了。”曹大伟说,“你就别再逼我了。”

  孙耀华伤心的反应看着曹大伟:我再问你,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曹大伟的反应,坚决否认:没有!

  孙耀华再次失望地回身拿出曲艳红的照片和那件呢子大衣扔在曹大伟面前,“那我问你,这是什么?这女的是谁?她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咱们家?还有这件大衣……你老实告诉我,这是不是你给她买的?你给妈说实话……

  曹大伟的反应,由意外到伤心失望,声音有些尖利起来,“你凭什么翻我东西?谁让你翻我的东西了?“

  孙耀华同样意外地,“我翻你东西怎么了?你是我儿子,我供你养你,翻你东西怎么了?”

  “那你也没有权利翻我的东西,你这是不尊重我!”

  孙耀华:我不尊重你,你尊重我了吗?我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把你养大,你却欺骗我,你这是你对我的尊重吗?

  曹大伟的反应,想发怒,又不能,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出口,气得猛的转身,一拉门走了出去……

  曹大伟从家里出来以后,找到了马文革,马文革从他的脸上感觉到什么,问他出什么事儿了,曹大伟掩饰着说没事儿,就是坐坐。马文革也没再问,两人就坐在夜色下的铁轨上抽烟,一根接一根的抽,其间,有两列客车从他们眼前驶过,曹大伟分辨着车箱上的起始站名,依稀能看到是开往南方的。车厢内的昏暗灯光下,人们麻木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夜色,那一瞬间曹大伟思绪飘到了车上,他想象着人们透过车窗看到他和马文革坐在铁轨上的身影会怎么想,那一瞬间,他似乎触摸到了人生某种本质,人生就像旅途,终点是死亡,但却不知要经过哪里,又在哪里停留,很多人就像此刻,擦肩而过从此永不相见,那一瞬间他有些伤感。

  马文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追问他到底怎么了?他只好掩饰着说起马新生,希望马文革能够劝劝马新生不要对自己的母亲有非分之想。听了曹大伟的话,马文革半天没说话,这反倒让曹大伟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了?”曹大伟问道。

  “大伟,你也知道,我妈在我出生时就死了,我连一口奶都没吃上,是我爸一个人把我带大的。”马文革和曹大伟坐在铁道边,看着铁道两旁的杂草,使劲抽了口烟。“大伟,知道吗?我长这么大从来不敢过生日。”马文革看了曹大伟一眼,苦笑了一下,“因为我的生日就是我妈的难日。”

  曹大伟内心像被什么东西挤了一下,“那以后我妈就是你妈,以后我有的,你也要有。我们是兄弟!但是有一点,我爸就要出来了,你爸绝对不能打我妈的主意。”曹大伟再次重申,“你也做做你爸的工作。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马文革被感动,“你放心吧,你是我兄弟,不管是谁,对不起你就是对不起马文革我。以后我让我爸离你妈远点儿。”

  “不是我妈,是咱妈!”

  曹大伟强调地说,搂过马文革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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