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向前开

  就在曹大伟纠结于以何种方式向曲艳红发动攻势时，马文革雪中送炭，给了曹大伟两张内部的观影票。

  “这是一部国外的爱情片，里面有很多亲嘴的镜头，最合适搞对象的时候看。”马文革神秘兮兮的对曹大伟说，“特别的刺激。”

  看着手里的电影票，曹大伟百感交集。他觉得马文革的道德品质比他爹马新生高尚的太多了。不过让曹大伟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个目前看来义薄云天的好兄弟，在未来的岁月里，不仅挖了他的墙角，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曹大伟开始捉摸着怎么把电影票交给曲艳红。他知道直接给曲艳红肯定不会要。因为他现在在曲艳红的心目中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流氓。曹大伟最后想到了一个办法，趁着曲艳红家里没人，他把电影票塞进了曲艳红家的门缝。

  自从曹大伟把电影票偷偷塞到曲艳红家门缝里之后，他便进入了忐忑不安的漫长等待中。他不知道曲艳红会不会去看电影，也不知道当曲艳红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他曹大伟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他做了被扇耳光的最坏打算，同时也幻想了一下几率虽然不高，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出现的美好情节。

  曲艳红没有去看电影。原因是曹大伟塞进门缝的电影票被赵冰姿捡到了。这位逡巡在更年期附近的保守女人，因长期的生理压抑，性格和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和焦躁。

  赵冰姿到电影院的时候，电影已经开演了。赵冰姿在黑灯瞎火中坐在了曹大伟的身边。曹大伟以为是曲艳红，激动的心砰砰跳。

  当他扭过头，看到坐在自己旁边的竟然是赵冰姿后，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想偷偷溜走，但被赵冰姿拉住手腕，他只能受刑一样地把电影看完了。

  散场之后，赵冰姿拉着曹大伟的手走出电影院，来到了电影院对面的公园门口。

  时隔多年，作为一名人民教师，赵冰姿对曾经的学生曹大伟进行了再教育。对于赵冰姿来说，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泄愤机会，她绝不能错过。她把积郁在胸中多年的对曲折的怨气全都发泄在了这个无辜的年轻人身上。

  这堂课上的时间比那场电影还长，足足有两个钟头。看在赵冰姿不仅是自己曾经的老师和曲艳红妈妈的份上，曹大伟一直憋着尿低着头听着。他不想得罪这位有可能成为自己丈母娘的女人。

  赵冰姿发泄完之后感觉心情舒畅多了。看着曹大伟那张被自己口水喷湿的脸，她掏出了手绢。

  “擦擦吧。”

  “谢谢老师。”曹大伟接过手绢擦脸上的口水。他闻到手绢上有一股雪花膏的香味，这种气味他在曲艳红身上也闻到过。他觉得很亲切。

  “小小年纪就学人家谈恋爱，丢不丢人？！”赵冰姿从曹大伟手里夺过手绢揣进兜里意犹未尽地说，“多看看书，多学点科学文化知识，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曹大伟频频点头：“是是是，老师说得对。”

  曹大伟臊眉耷眼的送走赵冰姿之后，立刻就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公园暗处去撒尿，他边尿边暗暗发誓，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他必须要找到曲艳红问问她，可以拒绝他，但不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一个对她情感充满期待的人。

  曹大伟是在撒完尿想走出香坊公园的小树林时，看到曲折和丁宁在一起的。当时曲折和丁宁正搂在一起亲嘴，把曹大伟吓了一跳。

  曲折是曲艳红的父亲，丁宁是曲艳红的舞蹈老师。这两个人为什么能搂在一起亲嘴，曹大伟想不明白。但他此刻不愿思考这个问题，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曲折和丁宁的动作上了。曲折亲的很用力，丁宁的回应也很热烈。曹大伟觉得曲折和丁宁的亲嘴没有《苔丝》里亲的好看。不过，当曲折像一头刚出生的猪仔在丁宁身前乱动时，曹大伟有了生理反应。

  曹大伟来到舞蹈教室的时候，曲艳红已经走了。曹大伟很失望，沿着街道垂头丧气的往家走，突然就有些同情赵冰姿了。虽然这个女人在自己的小学期间始终扮演的是黑巫婆的形象，但曲折的出轨还是让他对赵冰姿生出了一些恻隐之心。他想当面拆穿曲折的假面具，但又觉得这事隐隐不妥，他带着这种矛盾不安的心情回到家时，看到马新生正坐在客厅里喝茶，这一瞬间，他的情绪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给你脸不要脸了，要不是看在小革的面儿早把你打残了！”

  曹大伟说着话，抄起把椅子就要朝马新生头上砸，被孙耀华吓得赶紧抱住，“你干什么，你给我把椅子放下！你马叔叔是来送信的。”

  孙耀华喘着气怒喝着曹大伟，曹大伟这才半信半疑接过信，发现是父亲曹关生写的。

  孙耀华趁着这功夫赶紧跟马新生道歉，马新生看着对自己充满敌意的曹大伟，叹了口气，跟孙耀华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马新生走了之后，曹大伟打开信看。信的内容跟之前曹关生写的那些信的内容没什么大的区别，不过曹关生提到自己得了肺病，这让曹大伟心里很不是滋味。

  孙耀华趁机数落曹大伟，这次，曹大伟忍住没有还嘴。

  曹大伟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铁道旁，看着一列列眼前驶过的火车想着心事。他想了三件事：首先是马新生和孙耀华的事，然后是他和曲艳红的事，最后是关于自己未来走向的问题。前两件事解决起来虽然比较棘手但脉络都比较清晰，关键是自己的未来，他比较模糊。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努力。他觉得目前的生活没劲透了，像一条水里的鱼，除了混吃等死没有别的事可干。

  曹大伟思考了两个多钟头，脑子里仍是一盆浆糊。对于他这个年龄的心智来说，有些事情是根本想不明白的。

  当曹大伟和马文革等人听说石头拿着刀把万东给捅伤的消息后，都惊得目瞪口呆。万东是电影院一带出了名的古惑仔，不仅打起架来心狠手辣，而且朋友众多，一呼百应。石头敢于向万东发飙，这事儿怎么听怎么不可思议，曹大伟和马文革都一致认为这里面一定有深层次的原因。为了解真相，曹大伟和马文革专门对石头进行了一次采访。

  石头告诉曹大伟和马文革，自己的姐姐王小丽被万东搞大了肚子。父母发现后坚决反对自己的女儿和一个将来有可能被判刑的不良青年在一起。王小丽在父母的压力和亲朋好友的唾沫星子下，毅然选择了自杀这条解脱之路。不过王小丽的自杀并没有成功。那天当她刚跳进河里的时候，被见义勇为的路人救了。王小丽的命虽然保住了，但肚子里的孩子却撒手人寰。

  石头觉得姐姐的清白被万东玷污了，他必须让万东还姐姐一个清白。于是他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勇气，在万东每天的必经之路上暗算了万东。石头说当时万东表现的很镇静，虽然胳膊被他扎伤，但并没有因此而恼羞成怒，也没有教训他。万东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现在两清了。”万东说完这句话后就扭头走了。石头站在原地愣了足足有一分多钟才回过味。

  对于万东和王小丽的事，万世海内心非常纠结。事发之后，他不仅承担了王小丽所有的治疗费用，还赔偿了王小丽父母一笔精神损失费。万世海一方面恨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另一方面觉得王小丽的父母做的有些过分。不管怎么说，他万世海也是车站派出所的副所长，在火车站怎么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王小丽父母的行为让他很没面子，他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完全有资格跟王小丽家攀亲家。不过事情闹到现在这种地步，万东和王小丽也不可能在一起了。万世海把万东臭骂了一顿之后，又把万风叫到自己跟前。他希望让万风引以为戒，别走万东的老路。

  曹大伟是天擦黑的时候来到万风家门口的。当时万世海正在教育万风，让万风不要跟哥哥万东学。曹大伟没敢进去，站在门口偷听。

  万世海对万风说的那些话，曹大伟不止一次从曹关生的嘴里听到过，都是一些被家长嚼得稀烂的老词。从两人的对话当中，曹大伟听出万风对万世海的训诫并不服气，到最后基本形成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各不相让的紧张局面。曹大伟不禁为万风捏了把汗。

  果然，曹大伟的担心并不多余。当万风喊出“以后少管老子的事，”这句话之后，万世海出手了。随着屋子里茶杯的碎裂声，一场史无前例的家暴拉开了序幕。

  曹大伟知道万世海的手段。这个当了一辈子警察的男人曾不止一次的对那些死不承认的犯罪分子刑讯逼供。虽然万风是他的儿子，但万世海一旦失去理智，便会像一条发了疯的野狗，绝对的六亲不认。曹大伟不能看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把兄弟被他爹打死，他必须站出来制止。

  曹大伟的出现，让正打的兴起的万世海冷静了不少。对于曹大伟，万世海打心底还是比较喜爱的。虽然曹大伟也没能考上大学，但给他的印象却一直都是一个善良诚实的好孩子。因此，当曹大伟站出来的时候，他放下了手里的皮带。

  “滚滚滚！”万世海朝万风屁股上踹了一脚。曹大伟给万风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跑出家门。

  为了安抚受伤的万风，曹大伟请万风在小饭馆里吃了顿饭。席间，万风把万世海对曹大伟的评价说了一遍。

  “虽然是我爸把你爸抓进监狱的，但他也是执行公务。”万风往嘴里塞了一颗花生米，“其实我爸对你爸还有你的印象还是比较好的。”

  曹大伟明白，虽然万世海揍了万风，但万世海毕竟是万风的亲爹，砸断骨头连着筋。万风之所以这么说，是担心他曹大伟因为万世海把曹关生抓进监狱而嫉恨。

  “你爸铁面无私。”曹大伟尽量摆出一副很豁达的样子，“对你都下得去手，更何况别人了。再说了，他是警察，吃的就是抓人这碗饭。”

  “我爸是个大老粗，没有你爸有文化。刚才教育我的那套词，都是跟你爸学的。”

  “怪不得我听着耳熟。”

  哥俩说完笑了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有在这一刻，曹大伟才感觉到快乐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