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出狱的曹大伟
刚进入劳教所改造的曹大伟由于一时无法认清里面的形势，头一天就因为不识时务被前辈们揍了一顿。虽然他当时奋力反击，但对方人多势众，到最后他不得不任人宰割。
在挨打的过程中，曹大伟体会到了什么是屈辱；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了迷茫。他变得越来越颓废，越来越萎靡不振。
曹大伟的破罐破摔被细心的管教发现了。为了让曹大伟重新振作起来，管教对他进行了谆谆教诲。并且因势利导，利用曹大伟会摄影的特长，让他拍摄一些劳教人员劳动的画面。
终于有一天，曹关生嘱咐曹大伟的话派上了用场。那是一个黄沙漫天的傍晚，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祥的气息。干完活的曹大伟跟着大伙一起走进了澡堂。
曹大伟的肥皂掉在地上之后，嘈杂的澡堂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当他正准备弯腰去捡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曹关生的话。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发现一个四十多岁的肌肉男正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曹大伟知道这家伙在等什么，他急忙逃离了这个有可能成为犯罪现场的地方。
劳教所第一届《走向新生》摄影展开幕了，所有的摄影作品全都出自曹大伟之手。劳教所的领导看过摄影展之后，对曹大伟提出了表扬。对于这次的表扬，曹大伟很重视，因为自打他有记忆以来，还从来没有被人夸过。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别人肯定。曹大伟失眠了，他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
在曹大伟被劳教的日子里，马文革和曲艳红也没闲着。两人的感情随着日久天长逐渐升温。虽然曲艳红始终提防着马文革把自己煮成熟饭，但她对马文革的感情却越来越浓了。
自从曹关生出狱、曹大伟被劳教之后，孙耀华的人生跌入了低谷。她一方面克制着对马新生的思念，一方面还要忍受曹关生的埋怨。两人因为曹大伟的事时不时的就要吵上个把钟头。这种生活让孙耀华感到厌恶透了，但她为了曹大伟，始终没有跟曹关生提出离婚。
曹关生的日子也不好过。自出狱以来，他一直忍受着所有人的白眼和冷嘲热讽。这种冷嘲热讽不仅包括对他本人的不屑，还包括孙耀华和马新生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曹关生积郁在内心的苦闷无处发泄，只能拿孙耀华开刀。除了跟孙耀华吵架之外，他的另一个发泄方式就是每天晚上折腾孙耀华。他像一台开足马力的机器，用怒吼和汗水洗刷着头上那顶墨绿色的帽子。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两年的劳教生活即将结束。曹大伟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出去之后大干一场。
在曹大伟获释的头一天，马文革和曲艳红进行了一次长谈。谈话的主要内容围绕在如何跟曹大伟交代的核心问题上。虽然他们俩还没有发展到最实质的地步，但感情已经到了成熟期。曲艳红表现的很坦然，觉得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把情况跟曹大伟说清楚。马文革听完曲艳红的话之后感到很欣慰，但他仍然不是特别的踏实。他担心曹大伟出来之后会纠缠曲艳红。思来想去，马文革决定找机会把曲艳红办了，彻底断了曹大伟的念想。
曲艳红这一夜失眠了。她的初吻当初给了曹大伟，她的情窦也是在曹大伟那儿初开的。她无法忘记和曹大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是一种青涩中带着甜蜜的感觉。虽然后来和马文革在一起也有甜蜜感，但两者的性质对曲艳红来说却是有着本质的不同。
临走之前，管教干部又对曹大伟叮嘱一番，内容都是早就编好的，千篇一律。曹大伟脑子里想着曲艳红，心不在焉的频频点头。
当曹大伟走出管教所的时候，看到马文革站在门口。正午的阳光从马文革的身后射来，逆光中曹大伟看不清马文革脸上的表情。但马文革身后那辆反射着阳光的轿车却让曹大伟觉得特别的刺眼。
马文革走上前，用力的抱住了曹大伟。曹大伟也抱住了马文革。
“都准备好了，大家都在饭店等着呢。”马文革拍了拍曹大伟的后背，“大家都很想你。”
此时的向阳餐厅已经改名为“君再来”饭馆。马文革开车拉着曹大伟来到了饭馆门口。大庆、万风和石头走上前分别跟曹大伟拥抱。
马文革点了一桌子的菜。大家频频举杯，庆贺曹大伟的回归。席间，每个人都对曹大伟说了一些祝福的话，让曹大伟非常的感动。最后发言的是马文革。马文革说话之前先干了一大杯，然后慷慨激昂的发表了令人唏嘘的演讲。马文革演讲的内容主要是煽情，不断的煽情。随着马文革的煽情，在座的人都非常动容。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马文革煽完情之后，话锋一转，开始畅想未来，“改革了，开放了，我们也得与时俱进，跟上时代的步伐。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情同手足。作为火车站俱乐部的经理，我吃肉，绝不能让兄弟们光喝汤，我也得让你们吃上肉。尤其是大伟，在里面这两年受了不少罪。作为他的兄弟，我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一定要把大伟的损失给补回来！”
马文革的话让曹大伟确实很感动。他觉得作为一名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是很难得了。等马文革说完，曹大伟也当着大家的面发表了一番感言，内容跟马文革的差不多。他首先感谢了大家对他的惦记和厚爱，然后又谈了谈自己今后的打算。这顿饭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中结束了。
从饭馆出来之后，马文革拉着曹大伟来到了俱乐部，让曹大伟参观了一下自己的办公室。看着装修豪华的办公室，曹大伟生出许多感慨，他觉得现在的自己跟马文革已经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大伟，跟着我干吧。”马文革给曹大伟冲了一杯咖啡，然后发出了邀请，“咱们兄弟联手，一定所向披靡。”
面对马文革的盛情相邀，曹大伟咽下了一口烫嘴的咖啡：“我刚出来，什么都不会，能干什么？”
“我早就给你安排好职位了。”马文革拍着曹大伟的肩膀说，“保卫部经理，怎么样？”
曹大伟没有表态，他现在正琢磨怎么向马文革打听曲艳红的情况。他看到马文革的办公桌上有一张曲艳红和马文革的合影。照片上的马文革和曲艳红显得非常的亲密。
马文革发现了曹大伟的心不在焉。他顺着曹大伟的目光看去，发现曹大伟正盯着那张他和曲艳红的合影看。他观察着曹大伟脸上的表情，希望能看出曹大伟此刻的所思所想。
“艳红现在怎么样了？”曹大伟最终还是决定直接一点比较好。曹大伟话音刚落地，马文革噗通一声跪在了曹大伟的面前。曹大伟吓了一跳，急忙把马文革从地上拽起来：“小革，你这是干什么？”
“大伟，对不起。”马文革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出什么事了？”曹大伟一头雾水。
马文革没有回答曹大伟的话，只是不停的哭。曹大伟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头晕，他急忙坐在了椅子上，一口气喝掉了杯子里剩下的咖啡。
马文革哭了一会儿之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匕首放在了曹大伟的面前。
“大伟，你杀了我吧。”
曹大伟愣住了，他不知道马文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疑惑地看着马文革：“什么意思？是不是艳红出什么事了？”
“艳红很好。”马文革抽噎着，“不过……”
“不过什么？”曹大伟预感到了什么。
“艳红已经是我的女人了。”马文革终于鼓足勇气搬起了最大的一块石头，砸向了面前这位刚刚出狱的好兄弟。
曹大伟经过这两年的锻炼，已经变得相当成熟了。虽然此刻他的内心翻江倒海，但表现的却出奇的平静。他轻轻拍了拍马文革的肩膀：“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现在功成名就，艳红跟着你我也就放心了。”
对于曹大伟如此的宽宏大量，马文革是没想到的。他对这个意外的结果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向曹大伟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大伟，我的好兄弟，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马文革想给曹大伟一个拥抱，被曹大伟婉拒了。
“我先回家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曹大伟说完，提着行李离开了马文革的办公室。
曹大伟回到家的当晚，曹关生和孙耀华做了十几个菜为他接风洗尘。和曹关生推杯换盏之中，曹大伟发现了父母之间的隔阂。但他此刻没有心思管那么多，他把自己灌醉之后，蒙头大睡了一觉。
虽然曹关生和孙耀华为了曹大伟，努力装出一副琴瑟和鸣的样子，但彼此的积怨毕竟太深。因此，两人没憋几天，便又展开了对骂。孙耀华指责曹关生整天借酒浇愁，无所事事，像一滩糊不上墙的烂泥。曹关生指责孙耀华不守妇道，整天跟马新生暗通款曲，自己头上那顶绿帽子始终摘不下来。
曹大伟在曲艳红家门口站了两个钟头，抽了一包烟，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进去。曹大伟带着遗憾刚走到家门口便听到父母正在因为自己的事争吵。他没有制止，蹲在门口耐心的听着。这次争吵的话题是关于曹大伟今后的走向问题。曹关生希望曹大伟回到上海发展，而孙耀华说让曹大伟一个人去上海她放心不下。她打算求助马新生为曹大伟找一份工作。本来这件事可以心平气和的探讨，但由于孙耀华提到了马新生，让曹关生非常的不爽，因此两人从相互的人身攻击，扩展到对对方无辜亲属的辱骂。一些少儿不宜的词汇像连珠炮似的从两人嘴里射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最终以曹大伟的破门而入宣告结束。
曹大伟本来想等父母吵完架之后再进门，但随着曹关生和孙耀华战争的升级，他实在听不下去了。
“吵啊，接着吵啊！”曹大伟进屋之后给自己泡了杯茶，坐在椅子上看着曹关生和孙耀华，“知识都够渊博的，有些词我还是头一次听到，别停，继续继续。”
曹关生和孙耀华不吵了。孙耀华回到卧室用力把门关上，抱着枕头呜呜的哭了起来。曹关生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索性推开门走出了家。
随着曹关生离去的关门声，曹大伟抓起茶杯使劲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