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向前开

  对于马文革不跟自己打招呼就挪用公款为曲折交住院费的行为，高朝非常的气愤，他觉得马文革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他有点后悔当初教会了马文革那么多，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现在马文革根本就没把他这个思想启蒙者放在眼里。就算不为自己的面子，作为俱乐部的合伙人，他也要为了俱乐部利益出面，他找了个机会，严厉斥责了马文革的某些不当行为。

  面对高朝的指责，被情欲冲昏头脑的马文革非但不服，反而拍案而起，指着高朝的鼻子反唇相讥，这让高朝更加愤怒起来，两人在这次的相互指责中彻底撕破了脸，从对事不对人升级到对对方人格的诋毁，最终不欢而散。两人吵完架之后开始算账，马文革把属于高朝的那部分资产让财务仔细的校对之后还给了高朝，然后将这位昔日的导师兼合伙人扫地出门。

  “属于我的，我一定要拿回来。”高朝临走时撂下这句话之后，在隔壁录像厅“英雄本色”的音乐声中，悲壮地走出了俱乐部。

  曹大伟的文化课考试过了录取分数线。正当他哼着小曲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接到了石头送来的马文革和曲艳红结婚的请柬。

  “别去了，省得给自己添堵。”君再来饭馆里，大庆和万风正在劝曹大伟。曹大伟摆弄着手里的请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为什么不去？当然要去。文革和艳红都是我的朋友，不去会让人说闲话的。”曹大伟把请柬揣进兜里，拿起筷子，“吃菜吃菜。”

  曹大伟之所以要去参加马文革和曲艳红的婚礼，是想把自己满不在乎的表情展示给曲艳红看。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他就是要让曲艳红知道，自己的志向在更远的地方，对于眼前的失利，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他要用精神胜利法战胜对手，同时给自己打气。

  马文革和曲艳红的婚礼是在香坊区火车站一带最高档的酒店举行的。曹大伟给马文革和曲艳红带的结婚礼物是一双舞鞋。这双鞋是在百货大楼买的，价格不菲。当曹大伟来到婚礼现场时，仪式已经举行了一半。曹大伟上台把舞鞋递给了马文革和曲艳红，并把事先准备好的祝福的话送上。

  “祝你们早生贵子。”曹大伟说完之后就凑到大庆和万风的桌上开始喝酒。马文革和曲艳红敬酒敬到曹大伟面前时，马文革说了一些恭维曹大伟的话。

  经过一系列准备，漫长的煎熬，曹大伟满怀信心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却没想到命运再次跟他开了一个玩笑，那天，他好不容易等来了渴盼已久的挂号信，但信的内容却是，他因为有过被劳教两年的经历政审没通过，被大学拒之门外。

  这个消息给了曹大伟当头一棒，曹大伟当时没有发作，只是脸色煞白，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把通知揉碎了扔进垃圾桶中，但当天晚上，曹大伟就大病了一场，连吐带泄，发烧到四十度左右。

  曹大伟是在病快好时撞到他母亲孙耀华跟马新生在一起的。那是北方八月底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曹大伟到母亲的医务室拿药，当他推门而入的时候，听到从里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奇的他透过窗户缝看到马新生正搂着孙耀华亲嘴。马新生的动作很粗鲁，把孙耀华压在病床上，一边亲嘴一边解孙耀华的裤腰带。

  曹大伟看到旁边的托盘里有一把手术刀，他紧紧握在手里，准备阉割掉这个欺负自己母亲的禽兽。

  曹大伟的手腕被孙耀华攥住的时候，他正准备对马新生裤裆里那根已经翘起的东西下刀。当时马新生脸色苍白，那两颗用来储存能量的球状物被曹大伟死死掐住后疼得他浑身瘫软。

  “大伟，大伟，妈求求你了，把刀放下！”孙耀华跪在了曹大伟的面前，泪流满面。

  无巧不成书。这催人泪下的一幕，刚好被经过医务室的马文革看到。马文革冲进医务室里屋的时候，马新生那对球状物已经被曹大伟掐成了茄紫色。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此时的曹大伟新仇旧恨涌上脑门，和前来救驾的马文革打了起来。

  两人都不是善茬，把医务室里里外外掀了一个底朝天。所有能打碎的物品全都打碎了。这一仗，如同多年前在铁道边打的那一仗，曹大伟仍属于受害的一方。正义的力量是强大的。伴随着孙耀华的尖叫，曹大伟再一次占了上风。当他正准备对眼前这位抢了自己女朋友的好兄弟痛下杀手时，他的前女友闻讯赶到了。

  曲艳红跪在了曹大伟的面前，苦苦哀求曹大伟放自己的老公和老公公一马。看着衣冠不整的母亲，看着声泪俱下的前女友，曹大伟的心跌入了冰窖。他扔掉了手里的手术刀，黯然离去。

  曲艳红得知曹大伟和马文革打架的消息时，正和夏天站在市教委领导的办公室里谈曹大伟的情况。关于曹大伟被大学拒收的事，曲艳红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她和马文革结了婚，但从内心来讲，她始终还爱着曹大伟。于是，她和夏天一起来到了教委，把曹大伟当初被劳教的原因说了一遍。教委的领导很开明，对曹大伟的遭遇也表示了同情和理解，但同情归同情，政策归政策，事实是无法改变的，教委最终也没有权利和能力改变这个残酷的现实。

  曲艳红是在火车道旁的土坡上找到曹大伟的。当时曹大伟正在思考下一步该何去何从，曲艳红撅着屁股爬上了土坡，坐在了曹大伟的身边。曲艳红想劝曹大伟想开点，但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两人在土坡上坐了两个钟头，谁也没说一句话。

  “以后跟马文革折腾的时候别叫的那么浪。”曹大伟把曲艳红送到家门口的时候，扔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望着曹大伟的背影，曲艳红心里猛地一颤，继而泪水涌出了眼眶。

  当晚，曲艳红在和马文革折腾的时候显得很安静。她知道，曹大伟此时很有可能就在窗外。她现在已经给不了曹大伟什么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别再刺激他。

  马新生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才勉强能够哆嗦着从床上下来走两步。对于父亲的遭遇，马文革并没有说什么。他从药店买了些活血化瘀的药给马新生送了过去。等到马新生彻底康复了之后，马文革给马新生介绍了一个对象。这个女人是一个寡妇，丧偶八年，虽说长得丑了点，但胸脯很大。马文革知道马新生喜欢大胸脯的女人。

  当马文革把寡妇的照片放在马新生面前时，马新生一把撕碎了照片。虽然他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女人，但也不能有病乱投医，更何况他的心里除了孙耀华，再也装不下别的女人了。

  马文革当然知道父亲的心思，但只要有曹大伟在，马新生这辈子也不可能跟孙耀华在一起。

  “爸，你要是再跟孙耀华有接触，曹大伟肯定会杀了你。”马文革对父亲有点恨铁不成钢，“上一次要不是我，你现在就成太监了！”

  马文革的话有点重，马新生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铁青着脸，指着门口大声咆哮着：“滚，你给我滚出去！”

  眼瞅着自己的好心落了一个驴肝肺，马文革也火了，跟马新生大吵起来。马新生吵不过马文革，抽出了腰里的皮带。不过现在的马文革可不是当年的马文革了。他一把攥住了马新生的手腕，把皮带夺了过去，扔在了地上。

  马文革来到了母亲的坟前，把马新生的所作所为声泪俱下的说了一遍。作为儿子，他从内心来讲是很心疼马新生的。但他又无能为力，没办法满足马新生的欲求。

  从母亲坟地出来之后，马文革在路上想到了一个主意。他想制造一起意外把曹关生干掉。只要曹关生死了，孙耀华变成了寡妇，那么马新生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跟孙耀华在一起了。不过这个念头在经过万世海家门口的时候被他打消了。

  自从孙耀华和马新生的情被曹大伟在医务室发现后，孙耀华的日子变得越来越不好过了。曹大伟从那天开始再也不正眼看她了，她跟曹大伟说话，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的回应。而这件事的发生，给了曹关生一个泄愤的好机会。对曹关生来说，如果之前头上的那顶帽子还只是若有若无的话，那么现在已经变成了一顶真材实料、看得见摸得着的真品。因此，作为受害的一方，作为被曹大伟同情的男人，曹关生在家里的地位迅速得到提升。

  “大伟，咱们兄弟几个里面，你是最有才的。等你大学毕业之后，咱们兄弟一起干点大事。”马文革一连用了两个“咱们兄弟”，让曹大伟觉得受到了侮辱。他在内心暗暗诅咒着面前的这对狗男女，脸上却洋溢着不合逻辑的笑容，说着一语双关的话，”有朝一日。有朝一日。”

  曲艳红本来也想跟曹大伟说几句，可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话，于是她只好冲着曹大伟一直保持着尴尬的微笑。

  婚礼的当天晚上，曹大伟一夜没睡。他知道此刻的马文革和曲艳红正在干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特别想，像小时候一样跑到马文革家的窗户外面，看着窗户上两个嬉戏的剪影，捡起了旁边的石块，再次砸了马文革家的窗户玻璃。

  但幸好，他只是想了想，并没有把它付诸于行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种小儿科的行为他是再不会做了。他已经长大了，他要用男子汉的行为来把失去的尊严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