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向前开

  曹大伟背着曹关生跑到医院救治。经过抢救，曹关生转危为安。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曹大伟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泪掉了出来，这一哭就把压抑很久的情绪勾了出来，哭得个稀里哗啦，看着曹大伟反应如此剧烈，曹关生意识到不能再让儿子呆在这个地方了。

  “你妈现在在上海。”曹关生谎称孙耀华已经回到上海，让曹大伟连夜离开香坊区火车站。

  “真的假的？”曹大伟眼睛一亮，“你不会骗我吧？”

  “我什么时候撒过谎？”曹关生在儿子面前信誓旦旦，“爹的人品你还信不过？”

  曹大伟相信了曹关生的话。因为在他印象中，曹关生虽然爱钻牛角尖，没有眼力价，但却从来没有撒过谎。

  曹大伟这次听从了父亲的安排，回家收拾完东西，准备坐着火车离开了这个让他既憎恨又有些留恋的地方。临行前，曹大伟把自己准备离开的消息告诉了曲艳红。曲艳红没说什么，只是希望曹大伟今后能够顺顺利利。

  正放假回来的夏天得知曹大伟要离开后，跑到火车站送曹大伟。火车启动后，夏天拉着曹大伟的手，跟着火车跑了好长时间，直到再也没力气之后，夏天冲着曹大伟喊道：“大伟，早点回来，我等你！”

  曹大伟的离开，让马文革和马新生都松了一口气。经过明察暗访，马文革得知关于马新生和孙耀华的谣言是高朝和老孩等人放出来的。这让他对高朝提高了警觉，他意识到高朝比自己想象的要阴险的多。

  高朝发现自己的一系列阴谋并没有给马新生造成致命的打击，随即改变战术，决定从曹关生下手。之前说过，在香坊区火车站一带，曹关生唯一的好基友就是高朝。当年两人曾惺惺相惜，喝过酒，畅谈过人生理想之类的玩意。后来随着高朝的南下和曹关生的入狱，两人的价值观都发生了一些改变，接触也渐渐少了起来。

  高朝在君再来饭馆摆下宴席，请曹关生喝酒，再续前缘。对于昔日好基友的宴请，曹关生没有拒绝。毕竟那些美好的往事仍旧历历在目。两人的酒喝的非常尽兴，聊的也很畅快。当看到曹关生喝的还不是完全找不着北的时候，高朝开始了针对曹关生入狱原因的严肃而冷静的陈述。

  经过高朝绘声绘色的描述，曹关生才知道自己之所以入狱，跟马新生对他的过失夸大其词有直接的关系。

  “这个王八蛋，原来早就憋着想害我。”曹关生把酒杯用力的砸在桌面上。

  “你各方面的能力都比他强。他打压你，也是担心你将来抢了他的位子。”高朝觉得此时必须再推曹关生一把，“而且听人说，马新生其实早就惦记上嫂子了，他这么做就是一箭双雕。”

  经过高朝的煽风点火，曹关生此时已经将马新生列为了自己的头号仇人，他打算将这个导致他家破人亡的无耻混蛋除之而后快。看着曹关生脸上破釜沉舟的表情，高朝提出了毁掉马新生的计划。

  “为什么帮我？”曹关生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在高朝的脸上扫来扫去。

  “因为你是我敬佩的大哥。”高朝抽出根烟递给曹关生，“我不能看着你这么被人欺负。”

  问完这句话之后，曹关生没再说任何话，而是举起酒杯，跟高朝同时喝下了一杯掺杂着阴谋诡计的酒。

  曲艳红怀孕了。她掐算了一下日子，知道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曹大伟的。她想把孩子打掉，但在香坊区火车站这个小地方，做人工流产这种事是瞒不住的。她担心到时候跟马文革说不清。经过几天的思想斗争，她决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但她不敢把实情告诉马文革，她怕马文革对自己的孩子下毒手。当曲艳红把怀孕的消息告诉马文革后，马文革非常的兴奋，对曲艳红的态度也比以前好了，基本上是有求必应。曲艳红怀着曹大伟的种，同时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孩子的降生。

  上海是个大城市。曹大伟小时候的时光就是在上海度过的。但当时他的年龄还小，对上海的记忆是模糊的。而且经过这么多年，上海的发展日新月异，满眼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一到晚上，整个上海滩霓虹闪烁，一派纸醉金迷，让曹大伟看的眼花缭乱。

  曹大伟到上海后才知道曹关生骗了自己。他想重新回到香坊区火车站，但是被奶奶劝住了。

  曹大伟的奶奶和叔叔都在上海生活。曹大伟来的路上，奶奶就接到了曹关生的电话。因此，当曹大伟来到奶奶家后，他所需的生活用品早就准备好了。

  曹大伟的奶奶说起话来就停不下来。前三皇后五帝、陈芝麻烂谷子、张家长李家短，从晚清说到民国，从民国说到抗日，从抗日说到内战，从内战说到建国，从建国说到文革……奶奶刚说到文革，曹大伟截住了奶奶的话头。

  “奶奶，文革害了很多人，咱就别说了。”曹大伟打了个哈欠说，“我讨厌文革。”

  在上海吃了一个多月的闲饭之后，曹大伟觉得无聊了。他想上大学，想出人头地，想完成父母的心愿。曹大伟把自己的想法跟奶奶说了，奶奶很高兴，让曹大伟的叔叔带着曹大伟去各大院校寻找自费上学的机会。

  曹大伟跟着叔叔来到了上海戏剧学院。在这里，曹大伟见到了已经成为一名大学生的石头。按照他乡遇故知的程序，好朋友见面自然要进行一番叙旧。曹大伟把香坊区火车站的情况说了一遍，石头表示同情并谴责了马新生勾引孙耀华的行径。

  “畜生，牲口，禽兽。”已经蜕变成一名愤世嫉俗的爱国诗人的石头连用了三个贬义词来形容马新生，让曹大伟非常的感动。

  一瓶白酒下肚之后，带着醉意的石头把曹大伟介绍给了自己的同学，并添油加醋的把曹大伟的艺术才华吹嘘了一番，令那些莘莘学子都羡慕不已。意犹未尽的石头盛情邀请曹大伟和自己同榻而眠，兄弟俩对床夜语，一直畅聊到黎明。

  石头带着曹大伟在校园参观了一圈儿之后，把一份学校图书馆的临时性工作介绍给了曹大伟。这份工作对于曹大伟来说太珍贵了。他在图书馆帮忙的期间，如饥似渴的阅读了大量的书籍，这些书籍对于他之后的事业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和石头在校园里闲逛的时候，曹大伟看着那些出双入对的情侣，禁不住想起了曲艳红。这种思念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强烈。他想重新回到香坊火车站，把曲艳红抢回来。

  曹大伟思想上的波动被石头看了出来。石头告诫曹大伟不要冲动。

  “没出息。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满大街都是。”石头很不屑地说，“再说了，女人有什么好的？你没听别人说吗？女人是祸水。尤其是漂亮的女人，红颜祸水。你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应该及时把握住。等你百炼成钢，还愁找不到好女人？”

  石头的话曹大伟听进去了。他觉得石头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在上海整天多愁善感的思念，曲艳红在香坊区火车站也不可能知道，纯粹是瞎耽误工夫。自从被石头教育了之后，曹大伟把心收了回来，继续给自己充电。

  就在曹大伟在大学里汲取知识的时候，香坊区火车站那边的马文革，正忙活着曲艳红和曹大伟孩子的事情。这个名副其实的冤大头对于即将到来的孩子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看着跑前跑后的马文革，曲艳红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有几次她差点就把真相告诉了马文革，但最后她还是忍住了。她觉得那样做对马文革太残忍。她现在整天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希望这孩子长得不要太像曹大伟。

  根据陷害马新生计划的流程，曹关生第一步要做的是向马新生提出工作的要求。如果想要摧毁敌人，就必须首先打入敌人的内部。对于曹关生出狱以来混吃等死的状况，马新生始终保持着冷眼旁观的心态，他觉得曹关生越消极，对他就越有利。所以当曹关生突然提出工作的要求后，马新生委实吃惊不小。他不知道曹关生为什么突然开窍了。

  “没问题，欢迎回来工作。”马新生心里虽然厌恶，但表面上还是拿出了一名领导应有的风度。

  “站上打算把我安排到什么部门？”曹关生问。

  “扳道组。”马新生说，“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来。”

  曹关生在心里把马新生的八辈祖宗骂了一遍之后，悻悻地离开了马新生的办公室。

  曹关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好基友高朝。

  “卧薪尝胆，等待时机。”高朝对曹关生说，“但凡成大事者，必须能沉得住气。”

  “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曹关生恨恨地说，“太欺负人了！”

  “想当年越王勾践为了咸鱼翻身连屎都吃了，你得学学古人。”高朝耐心地说，“马新生当站长这么久，我就不信他会那么干净。大哥，别着急。”

  半年后，曹大伟已经完全适应了上海的生活，并且在校园的工作中与石头班上的一名上海女孩有了微妙的关系。这名女孩对曹大伟一见钟情，整天像狗皮膏药一样紧贴在曹大伟的身边。对于这种投怀送抱的女孩，曹大伟有些不太适应。他有几次被女孩撩得火急火燎的时候，真想把女孩办了，但一想到曲艳红，他内心就有一种犯罪的感觉。他觉得如果不爱，就不能胡来。

  导致曹大伟萌生去深圳闯世界的念头的原因是他在电视上看了邓小平南巡讲话。他觉得如果想要在事业取得一番成就，就必须到改革大潮的前沿阵地去锻炼，去试水，哪怕被淹死，至少自己努力过，这辈子也算是没有白活。当然，曹大伟并不想被大潮淹死，他是抱着必胜的信心南下的。他要干出一番事业，然后衣锦还乡，回到香坊火车站把曲艳红抢回来。即便抢不回来，至少也得让曲艳红对自己刮目相看，让曲艳红后悔当初自己的选择。

  曹大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奶奶。奶奶连连摆手，坚决不同意曹大伟只身南下。

  “大伟，你哪都不能去。”奶奶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跟曹大伟摆事实讲道理。说世道多么的险恶，人心多么的叵测。她已经答应曹关生，要好好照顾曹大伟。只要她活着，就不能让曹大伟离开上海。对于奶奶的顾虑，曹大伟完全理解。他知道奶奶这么说也是为了他好。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就这么一直呆在上海，绝不会有出头之日。他不能在这里坐吃等死，他必须冲到改革的最前沿，趁着大好时机去大海里捕鱼捉虾，然后把这些海味珍馐献给自己深爱的女人曲艳红。

  曹大伟临走时和暗恋自己的那个上海女孩有一番谈话。当时那个女孩哭的像个泪人，对于曹大伟的雄心壮志很不理解，非要让曹大伟把自己办了，说是要给曹大伟生儿子。曹大伟吓得落荒而逃，女孩在后面追了两里多地后终于把曹大伟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