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曹大伟的转机
改革开放的春风业已刮到了香坊火车站。此时的马文革已经站在了时代的前沿，伫立在潮头的他正意气风发的经营着自己事业。香坊火车站俱乐部俨然已经成为了马文革捞金的工具。比基尼模特走台，霹雳舞走穴演出，电子游戏厅，录像厅，舞厅等等花样繁多的娱乐形式在他的运作下，正如火如荼的上演着。
眼瞅着马文革大把大把的捞钱，高朝是看在眼里，气在心头。他发动自己所有的人脉，对马新生展开了全方位的调查。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马新生曾经收受基建工头两万元贿赂的事浮出了水面。看着放在眼前的证据，高朝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曹关生，曹关生听完之后亦是欢呼雀跃。两人为此又喝了一次酒，酒桌上两人对今后的工作进行了秘密的磋商，最后达成了共识。
“放心吧兄弟，只要我当上站长，俱乐部一定让你承包。”曹关生意气风发的跟高朝拍着胸脯，“风水轮流转，他马新生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接下来，高朝进行了一系列举报马新生的筹备工作。他深知，如果想扳倒马新生，必须有强有力的证据。如果不能一次性将其击倒，今后将不会再有机会了。他没有退路了，只能背水一战。
高朝将组织好的举报材料一式三份分别送到了市纪检委，火车站局党委和扫黄打非办公室。高朝之所以将材料送到扫黄打非办公室，是因为马文革在俱乐部搞色情表演。
搞表演的是一个草台班子，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已经赚钱赚昏了头的马文革跟中年男人达成协议，马文革出场地，草台班子表演，挣的钱五五分账。
演出海报设计的非常前卫，几名袒怀的妖艳女人占据了海报的四分之三的版面。正是这张充满视觉冲击力的海报，让当晚的首场演出人满为患。在香坊区这个逼仄的小地方，还没有人见过这么大胆的演出。高朝那天晚上也闻风而动。他的目的不是看那些露着大腿的美女，他是来搜集证据的。高朝为此还专门买了一台高质量的相机，为的就是把马文革的犯罪证据悉数捕捉到镜头中，显示在相纸上，提供给上级领导。
当晚的演出显得有些混乱，口哨声和嘶吼声一直此起彼伏的充斥着整个俱乐部。演出高潮的时候，也就是草台班子的压轴大戏脱衣舞开始表演的时候，狂躁的吼叫声和口哨声更加刺耳了，有些兴奋过头的家伙还往台上扔了夹杂着东西的卫生纸。这些癫狂的场面都没能逃过高朝手里那台高质量照相机。
邮递员很负责任，三封举报材料顺利的送到了有关部门。马新生受贿的证据，马文革搞色情表演的证据图文并茂，时间地点人证物证样样俱全，领导们被这对败坏社会风气的父子的行为气的不轻。随即组织人手展开了调查。
虽然高朝提供的证据确凿，但马新生矢口否认自己受贿。调查组的人员都是很有经验的老手，对于马新生的顽抗他们早就有准备。经过几次攻心战，马新生有些扛不住了，开始跟调查组谈条件。调查组一看马新生的防线崩溃，便不再着急，打算晾马新生几天，先着手调查马文革的事情。
马文革搞色情表演的问题调查起来相对棘手一些。原因是色情的尺度不好把握。究竟什么是色情，什么是激情，调查组也没个头绪。毕竟，高朝提供的那些照片上的女人，只是露了胳膊和大腿，关键部位并没有暴露。
马新生被调查期间，高朝也没闲着，趁着这个机会把曹关生在监狱里新设计的关于香坊火车站的改革设计管理方案拿给了上级领导。这个方案较之上次的方案在可行性上更强，也更合理，因此颇受领导的重视。由于马新生的问题，目前火车站刚好出现了权利的真空，更重要的是曹关生是知识分子出身，有知识有专业，更重要的是这份火车站改革方案和适合当时的形式，在这种改革开放大潮席卷下，命运终于站在了曹关生这一边，经过研究，上级领导决定火线提曹关生暂时代理香坊火车站站长一职。
曹关生上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俱乐部暂时关闭，等待上级领导的进一步指示。马文革找曹关生理论，曹关生把责任推到了局党委办公室，让马文革找局长或者局党委书记说理。
“这是上面的意思，跟我说没用，你得找上级领导。”曹关生严肃地说，“而且你搞的那一套，人民群众的意见很大。前几天万世海跟我说，咱香坊区猥亵和调戏妇女的犯罪率上升了十个百分点，有人都告到市里面了。”
看着曹关生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马文革意识到他和马新生被算计了。本来他想跟曹关生死磕，可就在这个时候，曲艳红的羊水破了。
得知曲艳红马上就要生，马文革急忙把曲艳红送到了医院。经过一夜的折腾，在走廊里惶恐不安的马文革接到了医生的通知，由于曲艳红难产，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这种场面让马文革想起了自己死去的母亲。虽然他没能亲临当时的那个令人心碎的场面，但后来通过马新生的嘴，他还是了解了母亲因为生自己而大出血死亡的事实。
看着医院的书面通知，马文革当然不能让悲剧重演，他坚定的在保大人一栏签了字。签完字之后，马文革坐在走廊上哭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这几个月为孩子精心准备了很多东西。他希望看到孩子的出生，希望和曲艳红建立起一条无法割舍的纽带。
就在马文革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时，马新生也正在临时审讯室像挤牙膏般交代着问题。马新生这辈子头一次受贿，还是为孙耀华筹钱救曹大伟。他此刻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冤，感到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后半生的前途搭进去有点不值。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开始盘算着怎么才能最大限度的逃避惩罚。
马新生的思想波动被有经验的调查组人员看穿了。这些经常跟犯罪分子打交道的老油条绝不可能给马新生任何喘息的机会。他们开始了车轮战，不分白天黑夜换着班审讯。在强大的攻心战面前，几天几夜没睡觉的马新生终于扛不住了，交代了自己受贿的过程和原因。
经过医生的努力，曲艳红和孩子都保住了。这对于刚掉坑里的马新生和马文革父子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安慰。马文革不顾别人的劝阻，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来到临时审讯室，将这个喜讯传达给了马新生。调查组的同志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同意马新生抱抱自己的孙子。看着襁褓中的婴儿，马新生哭得像个孩子。
马新生给自己的孙子起了一个在三国时期很红的名字：马超。他希望自己的孙子长大以后能像马超一样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刚来到深圳的曹大伟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东飘西荡，到处求职递简历。经过一段时间的碰运气，他终于在一家印刷厂谋得了第一份差事。就在曹大伟刚稳住神的时候，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曹大伟是在印刷厂的院子里遇到丁宁的。当时丁宁正从一辆小轿车里下来。曹大伟刚要上去跟丁宁打招呼，印刷厂的幕后老板从南搂着丁宁走进了楼内。当时丁宁看到了曹大伟，但是像不认识似的擦肩而过，这让曹大伟有些不解。让他更不解的是，他刚刚报到还没等工作，就被车间主任抄了鱿鱼，曹大伟问对方理由，车间主任也说不清楚，只说是上面的意思。
曹大伟就没再说什么，耿直地把工作服脱下甩在海德堡机器上，迈开大步走出车间，站在阳光下的一瞬间，他似乎隐隐感觉到这事儿应该跟丁宁有关。但他没再往里琢磨，而是认命地重新杀到马路上。经过之前的那些历练后，他似乎开始对命运有了一些了解，人不能跟命斗，很多机缘都是上天安排的结果。
曹大伟流落街头过了几天苦日子之后，决定用手里的相机为自己挣点饭钱。他来到游客聚集的景点，跟景点里的管理人员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众所周知，在景点里照相是要交管理费的，曹大伟此时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只能利用自己的体能跟管理人员周旋。在这个期间，曹大伟不仅锻炼了身体，还挣到了自主创业以来的第一笔钱，虽然这笔钱少的可怜，但意义却是重大的。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曹大伟的转机终于来了。
那天，于娇带着自己的表妹正在景点游览的时候，发现了正在为游客照相的曹大伟。作为一名业内人士，于娇一眼就看出曹大伟是有摄影天分的。但这不是曹大伟出现转机的关键。关键是曹大伟那张脸被于娇看中了，确切的说是曹大伟在拍照时流露出的气质，桀骜不驯而又略带忧伤，这让为了事业一直没有考虑个人问题的大龄文艺女青年于娇有些动了心。
于娇请曹大伟为自己和表妹拍了照，留下地址，让曹大伟到时候把照片亲自送到自己的影楼，为此还多付了交通费，曹大伟当时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也许人家有难言之隐，再说又出了车钱，最关键的是于娇举止得体博得了曹大伟的尊重和好感。
所以，照片一出来，曹大伟就拿着照片按地址找到影楼，于娇当时正送客人出门，两人恰好打了个照面。这种潜移默化的缘分无形中又让于娇增加了对曹大伟的好感。
于娇看了曹大伟拍的照片之后表示了赞许，直说感觉好，曹大伟也就将自己的好奇表达了出来，说你一个开影楼的不自己拍，为什么让我给你拍照啊，于娇就笑而不答，让曹大伟猜，曹大伟说我从来就猜不对女孩的心思，你就直说吧。于娇就说看来你没少经历女孩啊。曹大伟就苦笑了，说经历过，不多。你要没什么事儿我走了。
于娇就不再逗他了，直言说出自己的身份，同时对曹大伟发出了邀请，希望曹大伟能到影楼工作。对于风餐露宿多日的曹大伟来说，于娇的邀请简直就像天上掉下来的席梦思、红烧肉，但他表现出来的不是接受而是谦虚和质疑，说我一没上过大学二不是有名的摄影师，谢谢你的邀请但我怕让你失望。不知道为什么，曹大伟越是这样于娇就越是喜欢，说拍照片不需要文凭需要天赋，我不会无缘无故花钱请一个无能的人，我是看到你对我有利可图我才雇的你，于娇这么一说曹大伟就不能再说什么，答应了下来，并且很痛快地就接受了于娇的宴请。
午餐是在一家很上档次的餐馆吃的。曹大伟对于于娇的盛情款待有些惶恐，他想不明白于娇对自己为什么这么热情。不过这时候的他已经来不及细想了，多日的食不果腹让他变得有些饥不择食，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
“你的吃相真好看。”于娇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让曹大伟刚放进嘴里的滚烫的红烧肉不失时机地滑进了他的食道。曹大伟强忍着烧灼感放下了筷子。
“对不起，有点失态了。”曹大伟擦了擦嘴，不敢再吃了。
“吃吧吃吧，多吃点。”于娇为曹大伟夹菜，然后托着香腮盯着曹大伟。
“你怎么不吃？”在于娇的鼓励下，曹大伟再次拿起了筷子。
“我正在减肥。”于娇继续给曹大伟夹菜，“菜还可口吧？”
“可口可口。”
“来瓶可乐！”于娇冲服务员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