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是她 是他
雾气氤氲的温泉池边，横躺着一具薄纱轻覆的少女，少女莹润如白玉的脸，被半边乌黑长发遮掩，隐约可见她轻蹙的秀眉，和薄纱下用力攥紧的纤纤玉指。
“吱呀”一声，门开了，清冷月光下，那人只着一身白色寝衣，身量颀秀，他徐徐走进来，身边伺候的婢女们一一弯腰行礼，低着头缓缓退下，将门层层关上。
年轻男人肤色极白，近乎病态的白，令他手上暗红色的血管也清晰可见。
他走下温泉池，下意识地用力克制住不断打颤的牙关，似乎在克制什么巨大的痛苦，没过多久，男人眉宇间很快就渗出层层汗意，半晌，他用力仰起头，喉间溢出一丝痛苦的呻吟，眼角余光瞥见一旁横躺的少女，他五指成勾，用内力将少女的身体吸到身边来。
男人俯下身，刚要一口咬上少女娇嫩的脖颈，她忽然自昏迷中转过头，绝美的脸完全展露在月光下。
他俯下的身体骤然僵住，脸色瞬间变了，刹那间，脑海中似乎有电光火石闪过，那股嗜血的冲动感似被冰雪掩盖住一般，悄无声息地湮没在巨大的错愕中。
“是你……”
他喃喃开口，泛着红光的眼神一丝一丝回复到清明，怎么会是她？
几乎是第一反应，他伸手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此时此刻，只要他微微用力，慕容凡留下的唯一血脉就会死在他手中，从此，斩草除根，再无后患。
他正要收紧手中力量，忽听得少女一声无助地低喃，“娘亲……”
他怔怔地看着她，慢慢松了手，冰冷的手寻向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掰开她紧攥的指尖，她颤栗地反抓住他的掌心，喃喃梦呓，“娘亲，阿珩冷……”
他闭上双眸，心头杀机几度起伏，直到感受到掌心的温度渐渐回暖，内心那股痛楚与烦闷的恶心感如潮水般退去，他才缓缓睁开双眸，清冷眸光直直盯着眼前的少女，这女人竟能减少他嗜血的冲动？
寒风刮过，少女无意识地颤栗了一下，脸上渐渐被冻得通红。
他微微叹息一声，终于俯身抱起她，朝着厢房走去。
再度打开门时，他已身着一袭青袍，款衣缓带，长发如墨，眼神疏离清贵，婢女们纷纷跪地，轻唤公子。
“让青石进来。”他淡淡道。
片刻，青石利落地出现，见年轻男人神色正常，不似前几日那般病恹恹，顿时心中一喜，“主子，看来这次寻的药引子起作用……”
话音未落，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贺兰允之身后床榻上的少女，笑容瞬间僵住，“她……”
“是何人将她送到此处的？”贺兰允之骨节分明的手徐徐端起紫砂壶，优雅地倒了一杯茶。
青石咬了咬牙，“是属下安插在胤城的暗桩寻到的新鲜药引。只是没想到，会是她。主子，事已至此，未免生出祸端，还是杀了她吧！她毕竟是贺兰明玥宫里的人！”
“是该杀，”贺兰允之眸光低垂，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笑意，“胤城的暗桩，杀了。”
“主子！”青石急了，“主子怎可为了这女人一再留下隐患？今日主子如若要留下这女子，青石就算拼着脑袋不保，也要亲自动手，替主人解决了她！”
说着，他拔剑上前，眼看就要越过贺兰允之，刺向床上的少女，贺兰允之袍袖一挥，裹住他的长剑，将他连人带剑一起挥了出去。
青石咬着牙，正待爬起来再度上前，忽听得贺兰允之淡淡道：“此女能缓解我体内的血蛊。”
青石愣住，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慕容珩，半晌，眼中出现一丝喜色，“既如此，我这就派人将她圈禁，好好养着她！”
圈禁吗？他回头凝视着她，想起祈云城初见时，烂漫无邪的她。
“你生得真好看！”彼时，满城桃花纷飞的时节里，扮作男装的她歪着脑袋，眼睛里恍若有璀璨星河流淌。
“派人暗中护送她回宫，我自有主张。”他纤长睫毛微微低垂，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不知道怎的，许是窗外腊梅绽放得太过肆意，他嘴角竟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柔笑意。
…………
“咦，光天化日下，这两人怎么躺在这里？是不是喝醉了？”
“依我看啊，还是报官吧，一大早就看到这两人躺在这里！”
四周吵吵闹闹的，仿佛有一群苍蝇嗡嗡嗡的在叫，慕容珩皱着眉头，只觉得头疼无比，她勉强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圈围在头顶的好奇面孔。
“啊啊啊！”她尖叫一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哗啦啦”一下，人群全部散开，个个脸色惊恐地看着她。
慕容珩一扭头，瞬间呆住，这不是胤城大街上吗？再一低头，她愕然发现，自己竟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男装，再一低头，发现碧霄也穿着一身破烂躺在身边。
“碧霄！快醒醒！”她用力推着碧霄。
碧霄悠悠醒转，瞪大眼睛坐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腰间的剑，结果摸了个空。
“怎么回事？”她睁着眼睛打量慕容珩，忽然忍俊不禁，“……公子，你脸上好黑……”
慕容珩呆住，冲到一个水缸旁边低头一瞧，自己果然蓬头垢面，看上去跟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一样，她回头瞪了碧霄一眼，“你还不是一样？”
“公子，咱们身上的盘缠都不见了，连衣服也被偷走了，是不是遇上盗贼了？”
慕容珩用力敲了敲脑袋，那客栈老板明明说要把自己送给吸血狂魔，可她跟碧霄脖子上都没有牙印，难道那客栈老板是假借吸血狂魔的名号行盗窃之事？
“碧霄，我们回客栈！”慕容珩脸一沉，大力挥手。
两人匆匆奔到昨日待过的客栈，却发现此处早已人去楼空，唯独留下一个伙计在门口打盹。
“二，这家掌柜的呢？”碧霄奔进去打听。
二不耐烦地回答：“掌柜的昨天因为盗窃罪被官兵逮住，送去衙门了，其他的事儿别问我！”
“公子，看来真跟咱们猜的一样。那吸血狂魔的事，想必衙门也会管的，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碧霄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