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花间游
“师父，我真的不能修炼吗？”稚嫩的孩童仰着头，不知是第几次问无为，他头上插着一根白玉簪，身穿藏剑派挂名弟子的衣衫，却是没有一点修为。
无为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的孩童，他眼里闪烁着明亮光华，就这么深深凝望着自己，期待他能说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来。
郭意青原想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倒也无妨，他没有长生不老的念头，也没有斩断七情六欲的觉悟，可今日青衣带方绫前来赔礼，他的直觉告诉他，有朝一日，方绫必定会取了他的项上人头，时时刻刻被人惦记着性命，缩紧脑袋过日子，他不想再成为任何人的绊脚石。
“大道三千，修道之人为求长生不老，得到成仙脱离世俗，做得人上人，仙外仙。”无为饮了一口酒，略一沉吟：“你身为灵根，在大燕记载中，尚未有人能够修炼，哪怕是练气初期，也无一人。”他话锋微转，眯了眯眼：“如你所见，你师父我，只是个筑基初期的修真者，青衣筑基中期，皆是数十年没突破过，或许在别处你能寻的机缘吧，又或者你就是一个普通人。”
“也就是说，还是有办法的？”他眼里的光华越发明亮。
无为摇头：“我不知道。”叹了口气：“现在你连随意下山都不能，谈何机缘？”
郭意青垂了头，看着自己脚尖，“师父，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嗯？”无为挑挑眉梢，露出一抹自嘲的尴尬笑容，双手倚在脑后，“是丢人。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你，大燕谁人不知藏剑派有个废物长老在悔过崖上种草药。”
郭意青沉默良久。
“过几天是藏剑派广收门徒的日子，你可以参加试试看，以蛮力夺得一个名额。”无为说完，顿时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可笑了，他一个六岁孩童，又长得瘦小，别说是成人，在同龄人中，怕都是受欺负的。“青衣师妹送的次级下品法器，关键时能保你不死。”他想了想，起身去内室，拿了破旧不堪，封页泛黄的书丢在郭意青手里：“你自己瞧瞧，不懂的……自行领悟。”
郭意青怔了怔，瞪大了眼睛，才依稀能看到封页上模模糊糊的字体，写着《花间游
》，他难以置信：“师父，这是，给女孩子家练的吧……”
无为满不在意：“女孩子家练的那又如何？我只有这一本书，不想学就还给我，老死在无为阁。”
郭意青咽了咽口水，摸摸封页上的灵秀字体，郑重点点头：“我学。”
“那好。每日早起一个时辰，晚睡一个时辰，用来练习这套《花间游》。”无为突然温和的笑起来。
笑得郭意青莫名其妙，毛骨悚然。
入夜，他躺在床上，点燃烛火，翻看封页认认真真一字不漏的看《花间游》，这本功法确实来自一名女人之手，他大概翻看了一边，内容大多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方子，仅有几章是写如何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指法。
“咦？”郭意青皱皱眉头，翻到最后一页他发现这名女子并未写全整本书，连最后几个字迹都潦草难辨，是出了什么变故吧？
中间写着一些强身健体的方法，郭意青有滋有味的看着，他的身体实在瘦弱，在家中常年被欺凌，后来跟着戒酒，有上顿没下顿，想练武要先有强健的体魄，思来想去，他决定中强身开始。
在无为阁的这些日子，他觉得无为对自己不温不火，丝毫不在意他的死活，有时候甚至是讨厌他，试想别的长老都有得意弟子，无为只有他这么一个药童，若不是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不记得是怎样掉下山的话，他早下定决心习武了吧？
方绫的羞辱他可以不在意，可无为的做法，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能忍受别人的欺负，但不能咽下这口气，也不想等不到见戒酒就命丧黄泉。
深深的吸了口气，郭意青笨拙记下来上面的一字一句。
无为半夜起来小解，看到不远处杂物防里闪动的火光，欣慰笑起来，径自摇摇头，心底长叹一声，脸上竟露出悲怆的神色来。
“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你留下来的书派的上用场，你大概会笑我自私吧。”他自言自语，喃喃出声。
悔过崖悉悉索索响起风吹过柳梢的声音。
“气死我了！”方绫咬牙切齿攥紧了拳头，一拳击在桌子上，桌子应声而碎，上面的茶盅落在地上，茶水和碎片散落一地。
“姐姐，你这是为何生气？”身穿百蝶底穿花云金边缎裙的女童偏头看向她，手里把玩着碧玉点翠玉佩，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还不是那个无为阁的废物！”方绫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地上茶盅碎片，又恶狠狠踹了两脚。
“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方瑶放下手里的玉佩，挂在腰间。
“你知不知道，今天师父带我去，竟然是赔礼！还送了他一间次级下品法器！”方绫越说越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方瑶轻嗤一声，轻轻踹了下脚边的碎片，从绣墩上跳了下来，“姐姐还是想着怎么把地上的这些东西处理好，”她伸了个懒腰，长长打了个哈欠，眼角浮现出一丝泪光：“藏剑派开门收徒的日子快到了，也不知以我的实力，能不能混个执事弟子当。”说完，她留给方绫一个背影，向屋内走去。
方绫怔住片刻，这个堂妹自小一场大病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人小鬼大，说话老气横秋的，再郭意青没来之前，叔父将她送到了藏剑派，果不然是地灵根，放眼望去整个宗门地灵根的十个手指头数的过来。
轮天资，她比不过方瑶，论样貌，方瑶的娘是有名的美人，她小小年纪已经长得一副美人胚子的模样。
方绫长袖遮住了她十指紧攥的拳，她才不会接二连三让人踩在脚下，长舒口气，她定下心来，收拾好地上垃圾，回到房中盘膝而坐，双手扣在丹田处，凝神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