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时时勤拂拭,仍旧惹尘埃
菩提当即便告知众徒他将闭关一段时日，这期间众人自己修行。
悟空自是不会想到师父是因为她要闭关。她按先前说的要跟师兄们学习言语礼貌等，师兄们也乐意教她。孙悟空每日与众师兄学言语礼貌，讲经论道，习字焚香，闲时即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注1］师兄们本想帮她，不过在她的严词拒绝下，只得作罢。
…………
菩提这一闭关便是七年之久。他觉着自己已然完全摆脱孙悟空的“阴影”，便决定出关。
菩提一出关便召集弟子，登坛高坐，开讲大道。当真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妙演三乘教，精微万法全。慢摇麈尾喷珠玉，响振雷霆动九天。说一会道，讲一会禅，三家配合本如然。开明一字皈诚理，指引无生了性玄。［注2］
菩提一心讲道，可眼神忽然扫见一抹金色发尾，便急急忙忙向那看去，正巧对上认真听讲，眼神专注的孙悟空的视线，见孙悟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菩提本来强行压抑着的种种情绪忽然再次萌芽，他以为他早已看破红尘，殊不知，他从未放下过。
菩提心下暗念清心咒，再三告诫自己一番，方才开口道：“悟空，我且问你，你到我府中来几时了？”
悟空答道：“弟子本来懵懂，不知多少时节，只记得灶下无火，常去山后打柴，见一山好桃树，我在那里吃了七次饱桃矣。”
菩提道：“那山唤名烂桃山。你既吃七次，想是七年了。你今要从我学些什么道？”菩提仍旧记得七年前答应孙悟空要教她道法。
悟空道：“但凭尊师教诲，只是有些道气儿，弟子便就学了。”
菩提道：“‘道’字门中有三百六十旁门，旁门皆有正果。不知你学那一门呢？”
悟空道：“凭尊师意思，弟子倾心听从。”［注3］
菩提便一一举了“术”字、“流”字、“静”字、“动”字门中之道，悟空皆以不能得长生之由拒绝了。
菩提佯怒，跳下高台，手持戒尺，指定悟空道：“你怎这般不学，那般不学，却待怎么？”走上前，轻轻在悟空头上打了三下，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了，撇下大众而去。［注4］
众人惊惧，慌忙道：“小师妹，师父好像生气了，这可怎么办？不若我们帮你求求情吧。”
悟空倒是一点不慌张，安慰众人道：“无妨，师父并未怪罪于我，我自有分寸。”
众人见她胸有成竹，虽仍有担心，却是不再过问。
悟空心下暗忖，师父打她三下，是指出三更时分；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上，是让她从后门进，将秘处传她。
悟空三更时分从后门进，到了菩提寝榻处，果见菩提在那等候。
菩提见悟空果真来赴约，心下叹息一声，又忍不住欢喜。他本不愿再与孙悟空有接触，但又不想违背自己说过要传她道法的话，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若悟空能解此谜，他定倾囊相授。
菩提稳了稳心神，佯装不知孙悟空为何来此，问道：“你不去睡觉，来我这作甚？”
孙悟空叩首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三更时分来此，望师父慈悲，传我长生道术。”
菩提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看她，道：“既如此，你仔细听之，我传你长生之妙道。”说罢便念到：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
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
得清凉，光皎洁，好向丹台赏明月。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
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注5］
悟空认真聆听，脸不由地凑近菩提，生怕漏听了哪段。
此刻夜色正浓，清亮的月光洒入屋内，落在悟空脸上，更衬得她如真似幻。
菩提念罢口诀，一回神却感觉脸旁有热气袭来，只见悟空的脸离自己极近，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悟空肌肤如凝脂，无一丝瑕疵。
悟空仍沉浸在口诀中，她似有所悟，见师父说完了，口中喃喃道：“弟子多谢师父授道。”
菩提只见她诱人红唇开开合合，她的声音本就慵懒撩人，此刻迷茫间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仿佛在引诱着他沉沦。
菩提只觉得脑子里有一根弦断掉了。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被刻意压抑了七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压抑地愈狠，爆发地也愈猛。
菩提猛地吻住了孙悟空，欺身而上，将她压在床上。
菩提青涩而又猛烈地吻着，眼中满是暗沉，他一只手抓着孙悟空两只嫩白的手腕，另一只手开始不规矩起来。他已然没了理智。
悟空并未反抗，她只觉得奇怪，不明白师父在做什么，便轻声唤道：“师父？”
菩提听见她的话语，动作停滞了一下，再看她眼里只有纯真和些许疑惑，没有愤怒，没有责备。菩提一下子清醒过来，松开了手，起身，声音沙哑道：“你自己好生修习。”说罢便离开了。
孙悟空见状，便理了理衣衫，摸摸脑袋，疑惑地走了。不过她很快就忘记了这事，专心修习起那长生口诀。
菩提寻得一处山石，就着月光坐在石头上打坐调整自己急促凌乱的呼吸。他长叹一口气，心如明镜台？哈，他的心早已尘埃遍布了。他居然对徒弟起了这等心思，之前的自欺欺人已经不管用了。他的徒弟那般信任他，可他呢？他不配为师。
既然已经在歧途上渐行渐远了，也罢。他只管藏起心思，管住自己，教好徒弟，就好了罢。所有求而不得的苦痛，让他一个人承担。
他自己万劫不复，便罢了。
［注1］［注2］［注3］［注4］［注5］原句均出自《西游释厄传》第二回悟彻菩提真妙理，断魔归本合元神，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