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龙马
师徒二人行进数日，经过数重悬崖峭壁峰峦峻岭，忽闻得水声流淌，却是到了蛇盘山鹰愁涧。
马到涧边，玄奘勒缰观看，但见——
涓涓寒脉穿云过，湛湛清波映日红。声摇夜雨闻幽谷，彩发朝霞眩太空。
千仞浪飞喷碎玉，一泓水响吼清风。流归万顷烟波去，鸥鹭相忘没钓逢。［注1］
师徒两个正然看处，只见那涧当中响一声，钻出一条龙来，推波掀浪，撺出崖山，就抢玄奘。孙悟空赶忙丢了行李，把师父抱下马来，回头便走。那条龙就赶不上，把白马连鞍辔一口吞下肚去，依然伏水潜踪。［注2］
玄奘猝不及防间被抱了个满怀，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但仍强装镇定。孙悟空将玄奘放到高处，再一看，马匹不见踪影，便扭头对玄奘道：“师父，马匹不见了，待我去看看。”
说罢便几个跳跃，远去了。
玄奘并未言语，只是目送孙悟空远去，眼中有些许担忧。
孙悟空寻了多时，却仍不见马匹，料想是被那小白龙吞食了。她心下微气，就在那水面上喊道：“小泥鳅，还我马来。”
“你有本事吃了马匹，有本事出来迎战啊！别躲在水底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里面。”
那龙听到如此挑衅，哪里忍得了？他急忙纵身劈浪跃波而起，回道：“是谁在这里血口喷人？”
孙悟空见他出来，执着金箍棒便迎头打了上去，那龙也不甘示弱，亮了利爪，便与她缠斗在一起。
可小白龙越打越心惊，只觉不是对手，很快便筋疲力尽。孙悟空乘胜追击，一金箍棒便将小白龙打飞到涧边丛中，不见身影。
孙悟空赶忙追上去，寻着凌乱的脚印，很快便看到前面飞快逃跑的白衣身影。
小白龙叫苦不迭，他没想到那人那么执着。正拼命奔逃间，从耳边飞过一样兵器，插在他面前的土地上，正阻住他的去路。正是金箍棒。
身后风声大作，小白龙感觉不妙，想往边上躲开，谁知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人从身后制住，动弹不得。
孙悟空将小白龙死死地按在地上，见他不能反抗了，便将他从地上提溜起来，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拉到眼前。
孙悟空看着小白龙的眼睛，恶狠狠地道：“是你吃了我师父的马吧。”
小白龙精致的小脸上此刻已泛起了红晕，明亮的眼眸里满是羞愤，想来是因为技不如人而感到耻辱。他别过头去，长而微卷的睫毛微微颤抖，语气不善，道：“是又怎么样？”
孙悟空松了手，小白龙便直直摔到地上，她用金箍棒抵在他身上，歪歪头，道：“不怎么样。只不过，血债血偿罢了。”
小白龙似是被摔得痛了，眼里泛着泪光，但嘴上仍不肯认输：“我落到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孙悟空收了金箍棒，蹲下身子，忽然扯起一抹危险的笑来：“你既是吃了我师父的马，那你就做牛做马背着我师父上路吧。”
小白龙看见孙悟空妖冶的笑容，心跳微微加快，又反应过来，暗自骂到自己不争气，技不如人就算了，还被别人给迷惑了。他强装镇定，道：“你简直欺人太甚！我堂堂西海三太子敖烈，怎被如此羞辱！”
“这可由不得你啊。谁叫你先害我师父没了马，只能让你背着他去取经了啊。”孙悟空扯扯敖烈的脸，轻佻又不屑。
敖烈只觉得被羞辱，脸色绯红，但他听清楚孙悟空的话之后，一愣，然后问道：“取经？你师父可是要上西天取经的唐三藏？”
“正是。你待如何？”
“我纵火烧了殿上明珠，父亲告我忤逆，天庭上犯了死罪，菩萨亲见玉帝，讨我下来，叫我助唐僧取得真经。若你师父真是唐三藏，那我……只得勉为其难……”敖烈越说声音越低。菩萨让他帮助唐僧，他却吃了人家的马匹。敖烈只觉得愧疚难当。
“纵火啊，有点意思。你既也是要帮助取经人的，那不如将功折罪，背着师父去取经吧。”孙悟空听得敖烈的事迹，颇为欣赏，语气也缓和下来。
“如此也好。”敖烈的声音小如蚊呐。
孙悟空倒是听得清清楚楚，伸手将敖烈从地上拉起来。
敖烈看着那嫩如白玉的小手，迟疑片刻，还是抓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敖烈心下疑惑，就是这样柔软的手，竟将他打得连连败退。
孙悟空当然不知道敖烈心里在想什么，她将敖烈带到玄奘面前，道：“师父，马被这人吃了。不过没事，我让他背着你去取经。”
玄奘不露痕迹地瞥了一眼他们俩握在一起的手，道：“这怎么使得？”
孙悟空松开手，拍拍敖烈的肩膀。
敖烈心领神会，施了神通，化做一匹通体雪白的龙马。
孙悟空见玄奘没有动作，只得抓着玄奘的胳膊，将他扶到马上，道：“师父，我们出发吧。”
玄奘也不反抗，任她施为，只不过还是放缓了动作，生怕累到了白龙马。
［注1］［注2］原句段出自《西游释厄传》第十五回蛇盘山诸神暗佑，鹰愁涧意马收缰，有删改增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