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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荣自养自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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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章 第八年之一 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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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木没有答案,李俏也很迷茫。

  她就想简简单单的过小日子,这种大责任大是非,暂时没有进入她的考虑范围之内,总觉得这么高大上的事情距离自己很遥远。

  郭氏很有远见,她的预感成真了。

  翻过年到三月清明,雨还是没有下。

  田地干涸,河底开裂,村里的水井出水量日益减少,每家每户只能分到一勺子两勺子水了。

  村里组织了几次到山里找水源,都是满怀希望进山,失望满怀出山。

  大大小小嘴唇起皮干燥,老老少少脸色粗燥发黄。

  姣姣和笑笑这样的孩子也不出门,她两在全村同龄孩子中,算是养的太好了,至少嘴唇是红润细嫩的,一看就是不缺水喝,不敢抱出去不敢抱出去啊,会穿帮的。

  李俏白天带着森森去井台排队,姐弟两嘴唇发干起皮。

  晚上在家狠狠喝它三大碗水才睡觉,这灾年,太显摆了是要招祸的。

  郭氏嘴严,除开刘奶奶她信得过,看祖孙俩干的撑不住的时候,给喝了几次救命水,透了底。

  其他邻居都不知道李家有暗井,更别论喝李家的水了。

  郭氏叫兰子每天来学刺绣,都先给喝上一碗开水,半天后回家的时候,嘴唇依旧是干的,她后娘不会起疑心。

  这天晌午,村里敲锣,通知全村打麦场聚会。

  李俏李木皆以为找到水源了,开心的飞奔而去。

  白高兴一场。

  老皇帝死了,十皇子当了新皇帝,三个月内不能婚丧嫁娶。

  至此李俏方才知道,自己穿来的时代叫大楚朝,好几百年了。

  什么年号之类的,小老百姓李俏姑娘觉得,记不住也用不上。

  “这新皇帝不咋样。前世的电视里的新皇帝登基,都有减免赋税。这位连个屁都没有放。”李俏不敢说出口,心里给新皇帝早早定位。

  天高皇帝远,南湾庄一带是天旱皇帝远。

  正经日子都过不下去了,皇帝什么的,也没心思理会了。

  进入四月,天越来越热。

  不下雨的暮春时节,比之平时潮湿闷热的盛夏还要燥热。

  家家缺水,人人喊渴,眼见得村里狗啊猫啊都一天天减少,地上枯黄一片,风过处,尘土飞杨。

  学堂先生组织学生找水,李木带到自家后山,找到一块相对略湿的地,挖了三天。

  水是没有见到一滴,坑挖的倒是挺大。

  一丈来深,两丈多宽。仗着学堂里人多,不挖宽了,不能体现人人找水的宗旨。

  郭氏事后对李木说在挖大点,等有水了可以直接养鸭子了。

  李木羞红了脸。

  郭氏为人周到,厨房里的活计安排的精细,瓶瓶罐罐里都是预备的吃食。饶是如此,双胞胎和森森也有十来天没有吃到蔬菜水果了。

  李林哭着说:“我要死了,我屁股后面都是血。”羊粪蛋一样的便便,沾着鲜红的血。

  郭氏心疼到哭,可是眼泪水很少,没办法,家里暗井一天也提不上一桶水了。

  几个孩子干的嘴角燎泡,便便拉不出,拉出来也费老劲了。一粒一粒,周围时常是鲜血淋漓。

  家里粮食盐巴倒是足,可是菜就是存下来的干货和咸菜了。

  原来晒出的菜干省着吃省着吃,也没有多少了。

  水泡开后,芯子挑出来剁碎给双胞胎和森森,三个大的每天也就能分到两筷子菜干,连泡菜的水都澄清后拿来做汤。

  洗干净没洗干净的,有得吃就是不错的日子了。

  想想隔壁老刘家,郭氏是真心疼兰子啊,没得吃没得喝,还整天骂不绝耳。

  实在看不过去了,李俏帮郭氏就给兰子传信:“兰子姐,娘说你昨天哪个地方没有绣好呢。”

  兰子喝上半碗水,吃个小小小窝头后,再开始坐下绣花。

  郭氏能做的也只有这样,天天叫兰子过来绣帕子。

  帕子能卖钱,她继母只这一样不阻止她出门。

  只是现在县里绣房收的很少,她这卖出去得钱也少的可怜,被压价严重。

  郭氏怜惜兰子继母手下生活不易,自己瞒着兰子祖孙收了全部帕子,安照原先绣房的收购价格,自己贴钱给兰子交差。

  李俏看李木鼓鼓的小脸渐渐凹出颧骨,脸色红润已难寻踪迹,枯黄菜色浮现,以往扑扇扑扇的大眼睛,暗淡无光,一点也不帅了。

  这人还是她圆润饱满的学霸哥嘛?

  李林也不要出门了,晒死还没水喝,小伙伴们都提不起劲儿,肚子里没食呢。

  还是待家里好,有娘在,虽然没有喝足,至少是有的喝的。

  “怪道姐老说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我是多么幸福的一个宝啊。”李林苦中作乐拍郭氏马屁。

  “贫吧。擦手吃饭。”郭氏命令老二。

  南湾庄旱的洗手都是奢侈了,擦擦手将就将就用吧。

  窝头,咸菜疙瘩,腊兔肉。双胞胎是小米粥,森森也有半碗。郭氏把粥盆刮了三遍,总算没有辜负二儿子眨了又眨的眼睛,抿了不下十次的干嘴唇,给小李林刮出两勺子小米粥。

  作为母亲,她很想哭。

  家境好不好的,小米粥总是喝的上的。可如今呢,仓房有粮,柴房有柴,梁上腊肉齐齐整整的挂满了,油盐酱醋什么都不缺,她仍是做不出来可口饭菜,一碗粥都不能满足几个孩子。

  李俏踢了李林一脚,二货弟弟尤不自知。问道:“姐,你踢我。有啥事啊?”

  你娘都被你整哭了,你说有没有事?

  李俏啃一口窝头,含糊道:“你和你的兄弟们昨天去哪儿玩了?”

  李林叹口气,很是悲伤:“这都什么时候了,哪有心思玩啊。我们去山里找水来着。”

  李木:“就你们几个?没大人?”这哪儿成,天干物燥,山里的野兽也是缺吃少喝,这几个娃刚刚好充饥解渴。

  李林小小口嘬了一下碗底,道:“我们几个是不成的,我们还是小男子汉,不抗事呢。大海伯他们去碰碰运气,让我们跟着涨涨见识去的。”

  李俏笑到岔气:“你们就这么点儿大,还涨涨见识,会走山道么?,”

  “这不没走路么,大海伯他驮着我呢。”李林想想都威风。

  和李俏显摆,道:“我们是有用处的,很大的用处呢。大海伯他们说找水要童子小官人压阵,憋了半天都不给尿尿,到那个有水的地洼子,才准尿。”

  李俏从不知道还有这讲究。

  李木亦然。

  李忠解释:“山神爷土地公也缺水喝,童子尿作用大着呢,水洼子洒进童子尿,就不会被别的东西抢走了。”

  “爹,好神奇哦。你再讲讲这些呗。”李俏缠着李忠不肯罢休了。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中年妇女,对于这种解释不通迷信凑的事件,表现的尤其有兴趣,完全抛弃了社会主义教育的相信科学,全身心投入封建迷信编故事的行列当中去了。

  六月初六,是东庄庙里大和尚算出的吉日,午时正请龙王。

  十六个抬杠的汉子威武雄壮,粗粗的杠杆抬着几千斤重的石雕龙王,从龙王殿座上抬到院子正中,足有10来米距离,力求做到不摇不晃,平稳落地。

  “嘿嚯嘿嚯”,号头喊着号子,十六个人步伐整齐一致,每挪一步都是地面微颤。

  半个小时过去,嘭的一个闷声,龙王被置烈日之下,当头暴晒。

  三牲祭品摆上,有肉有酒有鸡鸭,唯独没有水。

  太阳公公给龙王爷可着劲儿补钙,和尚念经,道士挥舞双臂做法,都是挥汗如雨地在龙王爷面前博同情分。

  待过半天,和尚声止,道士手停,村里执事上前接过法符,带领众人吹吹打打,浩浩荡荡的往西山老龙塘而来。

  符烧给龙王爷后,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紧紧盯着那脚盆大的龙潭口,看龙王爷派谁递回音。

  一般来说:鱼,虾,泥鳅,等游的快来报信,雨就来的快;螃蟹,老鳖等慢吞吞地使者来报信,那么起码十天半个月后有雨。

  李俏跟在队伍里,有滋有味儿的看了大半天,太有意思了。

  “娘,你没有见过这么好玩的。龙王爷也不抬回去了,就给他晒到下雨了为止。”李俏手舞足蹈地学给郭氏听。

  “不多时,就有鱼上来了。大家都高兴呢,这几天就要下雨了。”老神奇的哩。

  李俏前世生活在城市里,估计这龙王还没有抬出殿门口,就会被有心人举报。

  接到举报,城管,派出所,以及街道,就得要派人现场查证,麻烦的很。

  由于这些封建迷信活动的开展执行,李俏觉得古代人还是比现代人有追求的多了。

  这个时空不管拜佛信道,人们心中永远有崇拜对象,或学习她之善行,会膜拜内心之神往。

  不像前世,人心浮夸,自以为天下之最能,实际狗屁不通。

  文化散落,自己老祖宗的东西不值一提,外国人的脚丫子缝的死皮都是香的。

  李俏是在前世经历太多的苦难,记忆里都是满满负能量。前世花儿不艳草儿不绿,她的世界里一片灰暗。

  对比之下,李俏深深的爱上了这个时空。

  她没有太大的理想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她就想着吃饱穿暖爹娘双全,等大了老公孩子热炕头,家里钱财她一把抓。

  在这里,她的心里眼里都是美好,有家有爱有甜蜜。

  哪怕是天灾,她也能从中发现乐趣,等待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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