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荣自养自安然

  蒋明云捂着母亲的嘴，不让她发出一丝声音，以免破坏这解脱他们母子的壮举。

  这个刘家生，于他蒋明云不但是杀父之人，更是救命恩人。他们母子的仇人毒蛇吊，终于不会令生活日夜恐惧了。

  “娘，他死了，他终于死了，不用我们自己动手，他就已经死了。”蒋明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内心霎那觉得自己好轻松，好解脱。

  梅氏比他更欢喜更镇定，她握紧儿子冰凉的手，道：“别怕，娘在呢！”

  “我不怕。娘在，我啥都不怕。”这话他从小就和娘说，母子这样相互打气鼓励，熬了十五年。

  “明云，趁雪大，咱们赶车回家。今天咱们啥事也没有看见。”梅氏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的飞舞，她想回家洗去一身晦气，越早越好！

  刘家生高兴了，回家放下柴刀，还给狗蛋帮忙，杀了鸡剁了鱼，手起刀落间，血水溅射。

  他洗头洗澡洗干净身上，还洗干净了衣服裤子，全然一副好父亲的角色，对待家人。

  狗蛋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关怀备至，他受宠若惊之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齐金桂不明白刘家生这欢快的心情从何而来，又骂又说的嫌弃刘家生偏心眼。刘家生听之任之，随她怎么弄，反正他也没准备让她活得长久。

  这一年的田庄终于分成了，李家在下巴肉的强压下，虽然颇多怨言，但是放进怀里的银票还是真实欢喜的。

  李俏今年把豆子钱也算出来了，她预备和田庄把钱结清，所以豆渣钱也得算回来。

  下巴肉五万斤黄豆绿豆，五百两银票被扣掉了一百两豆渣钱，面对一笔笔清晰无误的账目，他已经丧失了语言功能，还选择性的失忆：过年压岁钱红包不记得了。

  李俏不想就此放过他，带着弟弟妹妹粘在了下巴肉屁股后头，不让走了。

  下巴肉耍赖道：现在没有零钱。

  李林：我家有两分的，五分的，八分的银踝子，一两二两五两十两的银锭，还有五百多串的铜板，找零啥的特方便。

  下巴肉无赖道：没有红包。

  乐乐道：我们下午在太婆屋里糊了三百个红包，太婆说红纸还备了很多。

  下巴肉老赖道：没时间，我外头还有事。

  美美抱着爷爷大腿，道：“你刚刚说了，今天一天的时间就是在这里对账，哪都不去。”

  下巴肉起身想跑，笑笑在左，甜甜在右，中间是小布丁囅然，一人一根鸡毛掸子，拍打着手心。

  大门外，李俏，修琴，还有姣姣，貌似拿了扫把在原地扫着一边又一遍，还有停下来的感觉。

  “过年红包过年红包，过了年在给。”下巴肉要抓狂了，第三代的母老虎个个都不是善茬。

  “爷爷，我们原想有个压岁钱就好了，您还这么客气，过了年还要给一个。我代大伙儿先谢谢你，后天一早就跟您要去。”森森把这事摆到了明处。

  下巴肉气结，他突然好讨厌过年了！“你们都是讨债鬼，有一个算一个，每一个都是。”

  “您给钱不就结了么，墨迹的过他们么，你？”二姑梅子掸掸瓜子壳说道，她是真心为亲爹着急，“你现在拿一张出来给他们自己去分，今年这个节您就能过舒坦了，不然正到了后天，您两张都不够分的。”

  下巴肉同志嘴角抽搐，心头滴血，实在是与刚刚捂暖的银票，难舍难分！

  可是围绕在身边的狼崽子们，怎么可能就此放过他，闭闭眼，横一横心，用最快的速度抽出其中一张，递给了打头的李木：“爷爷的过年压岁钱红包，你带着弟弟妹妹们自己分了。不许再要了啊！”

  说完了重点，就把一帮子要钱不要脸的孙辈都赶出去了，他现在要改一改家规了。“时代不一样了，钱不经花了，你们每年二两银子不够我和你娘塞牙缝呢。今年开始，每家每年四套衣裳，二十两银子，明天都给我送到了。你们姊妹三个，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爹娘可曾亏待了你们，回娘家能不能给爹我涨涨脸，就看初二了啊。我是把肉都给你们几个剔光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下巴肉同志绝不是闷声不响吃大亏的人。

  “这是应该的。爹！我爷爷奶奶这您准备给涨到多少呢？”金氏有时候真是神人，她这一句问，李太婆看她的眼神满意极了！

  下巴肉摸摸后脖子上的糟头肉，心下暗苦：早知道今天就应该先把爹娘的奉养给送了，哎！

  南湾集的人家都在瑞雪兆丰年的祥瑞中，喜气洋洋地过年。

  蒋明云也好，刘家生也罢，日子在平静中推进，没有波澜生出，一湖平静。

  刘家生整个正月，显得极其勤快，大年初一就开始劈柴。一整个冬天积攒下来的粗壮木头，堆满了整个柴房，他一根根的细细劈开，井字交叉，叠在屋子四周晾干。

  还有好多预备工作，只他一人一步步部署开展。

  买果子露的钱是他私藏的工钱，分了几次去县城小剂量的买了禁药，直到说是夜间睡不好，助眠之用。剂量少药铺不曾疑心，积少成多，他觉得可以在元宵节实施他的计划了。

  南湾集行政村的元宵节，没有任何灯彩之类的活动，蒋大光在小年二十三才开始陆陆续续的给挖泥的人手放假，瓷砖窑里的正式员工，二十七才拿工钱二十八正式放假，正月初六就得上工。

  钱好赚，来不及赚，灯彩之类的东西暂时没有瓷砖窑里的瓷砖，在南湾集行政村的地位高。

  所以，元宵节当天，窑厂只是提前了两个时辰下工，算是留了个出门观灯的时间。

  狗蛋这一天天的白石泥挖的也够累的，回家后发现家里伙食比过年还要丰盛，一高兴就倒了果子露灌了一杯。

  刘家生心内发慌，赶忙道：“你都是男人了，喝酒吧。这个是女人和孩子喝的。”

  狗蛋不疑有他，自己家的甜米酒他也爱喝，有酒有菜，很快就醉倒了，睡的不省人事。

  刘家生扶着狗蛋出门醒酒，安排他躺在后院猪圈的稻草堆里。离主屋甚远，稻草窝暖和隔音，他自认为天衣无缝。

  回屋后猫蛋也已经犯困，齐金桂酒量好，不愿意喝果子露，满脸通红绯红的在吃菜。刘家生夺了她的酒杯酒壶，劝她道：“女人喝点果子露就好，酒喝多了伤身。”

  “冤家，你倒是越老越体贴了。”齐金桂说着，期间还给猫蛋倒了两次，她也高兴刘家生进来的表现。

  “多吃点多喝点，我看见你吃，高兴！”刘家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