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章 十八岁之三 调人调物
“捧盘。”森森道,“大姑父,姐,上菜的人手不够。”
“是哦。上菜的人手要臂力雄厚的,这样,田庄和豆腐坊的男人都先捧盘上菜,把原先安排捧盘的亲族邻居,都分到别的地方帮忙。”李俏道。
“这得有四五十人呢,临时厨房里捧到西苑,可得一把子力气才行。田庄和豆腐坊的汉子们合适,都是天天干活的,你要再不够,我把你二叔哪里进窑出窑的人也给你用。”刚从秦家回来的下巴肉,不断地一起完善酒席方案。
“俏俏,喜蛋要煮了,光桌面分的就得增加六百个,还有账房上人情的时候给的六百个,咱的马上煮一千五百个蛋,还有染蛋的胭脂红,家里的那点不够了。”李母起身往外走,“我先去集上把胭脂红买了,你把蛋弄上。”
一下子要一千五百个蛋,李俏不晓得田庄有没有一半的量,不够得赶紧去买足了,这可省不了。
“三哥,你带姣姣和笑笑乐乐回田庄,数一下咱们自己家还有多少蛋,派个人给我个差不离的数字。然后直接在田庄洗了煮熟。奶奶买了胭脂红我就让人送去。”
李俏心急如焚。南湾集每天出息的蛋,有三分之一来自田庄,其他都是些散户,零零碎碎的不成规模,更多的人家都是供自己吃的。
“四叔,你带着森森,去县上找蛋贩大伯,先叫他拉五百个蛋回来,最好都是鸭蛋。”先备上些,防个万一。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李俏已经扒不下来这句话了,“三福那天的,小姨你再帮我想想还有啥漏了的。正日子那天,二舅娘你帮我想。二十一那天,我哥和静茹姐要做的的事情挺多的,三舅娘,你看看还有啥缺的。……”
夜深人静,李俏躺在床上,紧张的情绪始终不能缓解,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么点定力了,再要有加桌加人,得撂挑子了。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如果娘在,今天轮不到我出面张罗,这些事情我根本不可能考虑的这么全面。
我想娘了,也想我的孩子们了。认真想想,我上辈子真的太少给博文和小慧做些事情了!”
深夜寒重,却比不上李俏心底的冰凉,她是有儿有女的人,却一个都留不住。死都是孤零零地,么有子女送终。
“这不能怪博文薄情,是我的错。博文和小雅结婚,我连床被子都没有给博文准备,还有人人结婚都有的金货,也不曾想起来给小雅备全。
想来儿子儿媳是盼着自己有表示的,然而我活在自己的悲剧中,只顾着自己的哪点子哀怨,哪里还为博文设身处地地想过,导致博文伤心失望透顶,才会离开我去米国。
如果有机会,孩子们的婚事,必当承担一个当妈的该最做到婚事责任,我将竭尽所能,暖儿心扉!
博文,小雅,对不起!”李俏睡在潮湿的枕头上,入梦。
正月十八,早起的阳光,温和而清新。帮忙的人都陆续赶到来,各有事情忙碌。
李俏站在台阶上,却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帮忙,好似大家都说同一句话:你去忙你的吧,我们这里来得及。
她哪里也插不进手,傻站着么?这好像也不好看,李俏进了自己屋里的小套,里面放着这些年来不舍得丢的东西,她准备翻几样出来,有用。
大姑父王大河统领着账房的差使,他算术好,领着四个他自己挑的人,从自己家里扛了两口带锁的大木箱子,小盛儿躺里头可以伸直腿的那种尺寸。
“大姑父,会不会太夸张了,这么大的箱子装人情银子,还两个。”修竹啧啧,“阿木哥成亲就是发财啊!”
“你成亲,大姑父也给你扛家去装银子,让你也发笔财”王大河呵呵的笑着。“你啥时候成亲啊?不小了,该相看了!”
“修竹哥,”清脆的童生自底下往上传,“我二婶说初三那天,来你家吃饭的漂亮姐姐,就是要和你成亲的。修竹哥,你毛长齐了么要成亲了?”顶开箱盖的小盛儿,很想知道答案。
修竹嗯哼,远远看见金来,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提了家伙什进来院长,忙迎上去道:“三叔,沉吧,我来帮你。”
小盛儿站直了身子,大喊道:“修竹哥,你别跑啊,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毛长齐了没有。修竹哥…”
原谅李俏和范娘子躲在厨房里,笑岔了都不方便露面。
所谓童言无忌,你打也不是跑也不行,你一人尴尬吧,小孩儿却是萌翻了一众亲友。
有这么一打岔,李俏似乎又看到了活,她还得拜托二叔给他安排人,看管收到的人情银子。
留在后院所有的鸡鸭羊猪兔子,今日都要宰了,那牲口棚也要和豆腐坊里地灶一样的命运,拆了撒上石灰,明天三福酒要在那些个地方摆桌子。
牲口棚之后的用处,李俏的规划是给双胞胎用,原来的花圃花房空出来,看看静茹姐怎么安排。
有点儿小矫情的李俏,端着范娘子给的一盆锅巴饭,去牲口棚做临终安慰了,她是真挺闲的。
猪都已经开始放血,鸡鸭毛都退了,等她回过神来喂它们吃断头饭,哎,黄花菜凉的都嗖了。
“俏俏,你那盆拿过来,这里不够使了。”
“哦,来了。香兰姑,你整了这么多鸡肠子,是要中午吃么?”李俏终于挤进去了,相当弱智的问着白痴问题。
香兰道:“中午饭随便加点咸菜,炖了吃。明天杀鱼,鱼肠子也给你收拾出来,放辣子炒过再bzx炖,味儿也不赖的。”
“那感情好,可不又加菜了。”李俏安心了,也不知道最该忙碌的时候,她成了闲人,到底是咋回事!
反正此刻她已经和妇女队融合了,嘻嘻哈哈的忙着手下的活儿。
这一整天时间,李俏在各处签到打卡,瞎闲逛中过的,而且一忽儿就到了中午,一忽儿又到了晚上,感觉时间过的很快。
李俏从头到尾给自己洗干净,却又是失眠的状态。她不想在床上躺着悲春惜秋,遂打开库房,查验和气食。
隐约记得八年前,静茹姐那一次的和气食,作为全福人的娘亲回来后眉头就没有展开过。
不是李俏封建迷信思想根深蒂固,她实在是不放心,李木成亲娶媳妇,是多么的不容易,十八弯的心底最深处,希望这次的和气食能细腻光滑不开裂。
昏黄油灯映照下,雪白白腻的和气食,一个个团团糯糯,圆墩可爱,上头胭脂红点的多子多福图案,清晰明了一点也没有含糊。
“好兆头!”李俏身后传来太公苍暮的声音。
“太公,”李俏让开半个身位,“你也来了啊。咱两算不算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俏俏,别贫了啊。我心里那点事儿你也知道,这不亲眼看过,总是挂念着。”
“我也是呢。咱俩检验合格,该回去睡了吧?”李俏道。
“睡不着,太公高兴!去烫壶米酒,咱两喝几盅。”李太公对李木有多深厚的感情,在他自己也许认为,所有曾孙都是一碗水端平的。但是李俏一清二楚,他有多偏心李木。
“我们要不喝果子露吧,太公。咱们先去看看我哥在干嘛,他要是没有睡,拉他一起。”
“我刚去看过,在学堂里头呢,还说一天没见着静茹,他睡不着觉了!”太公溺爱声中,多了一种心爱东西被人霸占地无奈,“心里只有一个静茹,别的人都靠边站了。”
“你别吃醋啊,看这酸的。办酒席的醋我早买够了,您老就别酸了。他们两好,您不就可以早点儿抱玄孙么,好事啊!”
“不给没良心看孩子!”太公胡子一翘一翘的,道:“你赶紧去弄吃的,你哥忙这一晚上了,早饿了”
李俏好气,道:“行,我给你那没良心的弄吃的去!”
“俏俏,为什么要三天都不能去找静茹姐呢,我想她啊!”李木鼓着腮帮子,努力往下咽,“俏俏,面多了,吃不完。”
“吃光它,你平时能吃两碗。”太公自己一口没吃,看着快要思念称疾的李木,心疼不已。
“哥,你都瘦了,静茹姐看见可心疼了。你得吃完了这碗面,把肉长回来,静茹姐才高兴呢。”李俏收服李木,只要抬出静茹就可以。
所以李俏是羡慕静茹的。
且不说之前静茹的日子,只说眼下李木对静茹的心。作为女人,终其一身追求的是什么,不就图个男人对你好把你放第一位,家里你老大随你说了算么!
吸溜完整碗面,李木拉着太公和李俏到书案钱,让评价他画的静茹姐。
李木的基础扎实,书画都是认真沉下心来练过的,他画下的静茹,眸中温情凝视,嘴角轻浅笑意,安静温和很淡然,一如静茹周身气质,李木画的传神。
“哥,你画的可真像啊。等后天,你带它去迎亲吧,静飒一准儿不拦轿们了。”李俏建议。
“可是人太多,会弄破的。”
“阿木,明天你就拿去学堂,学堂里不是有先生会装裱么!”李太公也有了兴致,赞道:“画的和真人一模一样,阿木仔真是个神童。”
好吧,李俏不反驳,神童也可以身高一八零,年龄二十一,马上要成亲的。
“哥,你怕不怕静飒难你啊?他可是举人老爷,老有学问了。”李俏隐隐担心,许家那帮子充大尾巴狼的莘莘学子,尤其是李香勤,不起哄为难李木才怪!
李俏可是听说,这个敢爱敢恨敢撒盐的秀才公,目前除了发疯攻读,就是拿李木的婚礼作为调剂。
他自顾自地认了许母为干妈,说要以大舅子名份,要把小时候在李木哪里输掉的第一名面子,拦轿门的时候给挣回来。
面子,嗨,李香勤要找回小时候丢的面子,李俏敢断定,他哪里是要找回几年前的面子啊,是不好意思说,他其实是想找回几个月前在怡红楼丢的面子吧!
李俏不戳破他,小孩子嘛,正常!她都老牟嘎查的年纪了,能有人给李木婚礼上添柴加火的增热闹,她高兴。
“不怕静飒,怕香勤。他很厉害,要抢我的第一名!”李木是不会忘记,竞争对手锁定过他的名字,放置在案头,抬头低头都是想着怎么把第一名抢到手。
“太公教你,后天你啥也不用多想,人家问什么说什么,你都回答:我想早点娶静茹回家做老婆!要大声的说,让静茹听的见最好。”太公自己的经验之谈。
“嗯,太公,我大声喊,静茹姐听见了就来给我做新娘子了。”李木点头。
“太公教你啊,后天要是她们把门关了,你就大声喊:静茹,我马上就能娶你回家做老婆啦!要多喊几遍,记下了么?!”
“嗯,太公。我马上要娶静茹姐回家做新娘子了。”
……
李俏听听想笑,想明天问问太婆,当年太公上门迎亲,是不是就是这么用大嗓门踢轿门的!
太公:就是,咋地!
……
精神亢奋的三人,鸡啼时分方胡乱睡去,就在小学堂的桌子上,趴着睡。画像上的静茹,静静地看着三人,哭笑不得。
李木被吵醒后,第一个fanyg是去看画,他的宝贝静茹姐可别皱了破了,那模样比宝贝还宝贝。
太公送他出门去学堂裱画,摇头对儿媳妇道:“咱家这老大,又是一个耙耳朵。这祖坟上怕老婆的风水,改不了了哦!”
李母:“您老别得瑟,就你怕老婆才有四个儿子,你大儿子怕老婆也有四个儿子十个孙子,说不准还有加单的。怕老婆不好么,怕老婆才是祖坟冒烟的好风水呢!”
“对,祖坟冒烟,就是因为怕老婆。当初您娶我娘进门那会儿,祖坟上青烟哗哗地冒着,跟着火了似的,红火的紧呢!”下巴肉坚定地支持着老婆。
“我成亲那会儿你在哪当黄狗还不知道呢,能看见祖坟上冒青烟?扯吧!”
“就在酒席桌子底下啃骨头,我记得清楚,吃饱喝足跑出去,刚巧看见了哪家祖坟冒青烟呢,走近了一瞧,嘿,咱家的啊,所以我才投生到我娘肚子里的。”下巴肉说得有理有据。
“滚犊子!没空跟你扯,我看看你娘喝药没有。”太公走了,留下一院子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