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狭路相逢㈡
飞机降落在机场，耳鸣并没有好转，太阳穴依旧涨得生疼，江海伸出右手按在两边太阳穴上，皱着的眉头久久没有舒展。
助理为他拿来药，他就着矿泉水吃下，又坐着休息一会儿后，睁开眼睛，接过助理手中的电脑，“商议好了吗？什么时候可以谈？”
“明天，江总，你要不要先去一趟医院？”
“不用”江海直截了当的拒绝，昨晚在廊城有一个饭局，他酒喝的有点多，加上昨晚没有休息好，今天起来昏昏沉沉的就跟着助理上了飞机，然后就开始耳鸣，头更加疼得厉害，江海皱眉，“今晚有什么安排？”
助理拿起平板翻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没有，江总您有什么事吗？”
江海摇头，他没什么事，就是想休息，这样疼下去，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好好的去和对方谈。
江海抵达酒店已是深夜，他洗了澡，吹完头发躺在酒店的床上，关了灯的房间并不暗，周遭路灯的光透过窗户传进来，星星点点的落在沙发上，像极了天上的星。
江海突然没了困意，起身走到窗边，酒店离铁塔不远，江海透过窗看着铁塔，就那么恍了神。
好些年前，有个人曾说，此生若有机会，她一定要来巴黎看一看传说中的埃菲尔铁塔。
当时他想着一定要帮她实现这个愿望，可是后来，他送她来的时候，她的眼底只剩绝望。
再后来，他就六年不曾见过她。
那人，从此了无音讯。
江海自嘲的笑笑，他想过很多次，某个街角他也会遇见她，她也许抱着某个人的胳膊，也许抱着半大的婴儿，再看见他时，巧笑嫣然的说一声好久不见。
可是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都成了愿景。
有人敲他房门，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楞楞的看着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去开门。
敲门的是助理，怕他夜里睡不好，又出去找了最近的药店买了治头疼的药，江海接过药，对助理说了句谢谢，然后让他去休息。
助理点头，离开的时候还是不放心的让江海如果感觉不舒服就叫他。
助理离开后，江海睡得还不错，等到了后半夜，头突然愈发的疼了起来，他坐直了身子，用手去揉太阳穴试图缓解疼痛，但却无果，他强忍着疼痛，穿好衣服，拨了服务台的电话，服务台很快派人上来，扶着他出去，送他上了去医院的车。
深夜的巴黎，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司机开的很快，大概是知道他的情况有些急，司机挑了离酒店最近的医院。
江海晃悠悠的下了车，司机担忧的问他要不要帮忙，江海拒绝了。
他不习惯别人的主动示好，从来都是。细细想来，活了这小半辈子，除了她，谁的示好他都没接受过。
江海晃悠悠的走进医院，强忍着头疼挂了急诊，大概是深夜人不多，只等了大概五分钟，他就被人带进医生办公室。
进去前，他无意间瞥了眼医生的名字。
余笙。
他愣了好一会，护士发现他没有跟上，本来推门进去的身躯又退出来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他笑了笑，想，大概这世上同名的人太多太多。
他摇头，跟在护士后面进去，刚反驳了自己内心所想，就听护士声音从屋内传来，“seaes，lespatientnt(周，病人来了。)”
他听见里面女人声音淡淡的，“leisseentrer(让他进来。)”
握在门把上的手突然顿住，江海突然紧张起来，因为那个声音，像极了她。
——
余笙快吃完的时候护士来告诉她有急诊病人，余笙看了陆巡一眼，摊了摊手，“还好你来的快，不然忙起来，估计得到明天中午才能吃饭。”
陆巡没说话，余笙让护士将患者带到她办公室，陆巡起身收拾碗筷，对她说，“不吃的话我就收拾了，你五点下班，”他顿了顿，抬起手看了眼手表，“还有两个小时，我等你一起回去吧。玫曼那边肯定睡熟了，就先去我那里吧。”
余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陆巡却知道她答应了。她总是这样，别人问的问题总不回答，很多人都觉得她难相处，其实不是，她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巡收拾好保温壶向门外走去，正好遇见进来的病人，他侧身让开，眼角余光瞥见那人在看他，他看回去，然后点了下头。
待走出门外，陆巡又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眼那人背影，却只看得到渐渐关起的门。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那个人。
江海与那人对视一眼后，看着那人出了门，才缓缓关上门。
刚把门掩上，就听身后的医生开口，“igrae，vo，onsieurleprésident，etlà?a?(偏头痛，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海转身，想说好些了，开点药就好，即将出口的话却没能说出来，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坐在那的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他突然想起，她消失那年，他一遍遍的打电话给怀安问她的踪迹，怀安挂了他几天的电话，在一个星期三的中午，她终于接起他的电话，可她却咬紧了牙齿，说，“江海，这是你的报应！”
他信了，那是他的报应，上天为了惩罚他，让他此生远离她。
可为什么，报应还没结束，她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
余笙等了有一会儿也不见那人搭话，她抬头看他，正在写字的手顿住，在纸上留下一个黑点。
她晃了晃神，先反应过来，用中文问他，“偏头痛？”
江海也反应过来，拉过凳子坐下，然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天早上。”
余笙手上的笔没停，边写边说，“先去照ct，如果不严重吃点药就可以，如果严重，你可以选择，是针灸，还是做手术。”
她将写好的单子递给他，他只是呆呆的盯着她看，也不说话，也不伸手来接。
余笙皱眉，“江海。”
他回神接过单子，依旧没有反应，余笙大概能猜出他在想什么，凉凉的开口，“ct室出门右转。”
江海不好在停留，拿了单子出去。
照ct很快，加上夜里也没有人，江海照完ct回到余笙办公室，在她办公室的拐角处，他看见她和一个男人说说笑笑。
他走近了看，是那个他刚刚进去和他擦身而过的男人。
他走过去，余笙看到他，冲男人笑笑，说，“你去车里等我吧。”男人点头，她站在那儿一直目送那人离开，然后向他走来，她没邀请他进办公室，接过他手中的ct图，就在门口直截了当的问，“不严重，是吃药？还是？我建议你吃药。”
江海顿了顿，“听你的。”
余笙点头，招呼服务台的护士帮他去配药，然后靠在办公室的墙外，和他一起等着药来。
不知沉默了多久，余笙开口，“爷爷怎么样？”
江海冷笑，“你在乎过吗？”
余笙耸肩，不再说话。
江海叹了口气，“下个月他七十岁生日，回来看看他吧。”
余笙侧头看着他，半晌才慢慢开口，“对不起。”
江海转头瞪着她，“余笙这么多年，我可曾对不起过你？”
“也许，没有。”
江海平稳了下情绪，再次开口，“余奕沛下周三二十七岁生日。”
“我下周一回去。”
江海冷笑，也不等护士将药送给他，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声音凉凉的问，“在你眼里，是不是所有人都没有余奕沛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