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静坐焚香,沐浴净身
时间一晃就是三个月后。
若这是本青春小说，这里恐怕得加一句，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
虽然加了这句，这少年却青春不起来，因为今天便已经到了和师傅约定的时间。
虽是上午，阳光已经洒下来。
明媚的阳光下，庭院里师兄们晒的床单被套晒出了一丢丢太阳的味道，这许多人喜欢的阳光味道却让韩遁微微有些皱眉。
“这是烤螨虫的气味”他显然还在胡思乱想中。
四合院外隐约有一丝丝闹市的声响传来。
刚走出房门，韩遁明媚的笑脸便在薄云的遮挡下显得有些阴暗。
似乎也该准备入门了，昨天还在“放浪不羁爱自由”，现在马上就要水深火热，使人不得开心颜呐。
师傅早已在大殿里等着他了。
韩遁有些磨蹭的朝着大殿进发，坚定的迈着步子，加上那一脸朝圣的表情，若是被旁人看见，怕不都是都得赞叹一句，真是个俊俏的小少年！
路上遇见的师伯和几位师兄，他们看向少年的眼神中也满是赞许鼓励之色。
大家也都知道这孩子跟大家这么多年，终于要被正式收入门墙了，都由衷为他高兴！
而心里紧张多过高兴的韩遁依旧磨磨蹭蹭，心绪明显有些复杂。不过无论怎么磨蹭，路也只有那么长，眼看就要到了。
只见韩遁微微抬头，看着古色古韵的大殿，深深洗了一口气，紧张却又一脸坚定的颜色，缓缓迈入殿内。
“师傅，徒儿到了！”
只见老道正端坐在殿中的蒲团上，背对着他，也不回头，面朝着三清真君神像。
“是啊，你可以正式入门，领我传承了。”
老道听他入内，也不回身，说话间更像是在自语。
一番死寂的沉默，老道没有再说话，只有祖师神位上供着的香默默的吐着烟
韩遁依旧笔挺的站在老道士身后，恭敬的微微低下头，也全不见了平日那种少年的轻佻。
忽然，老道士转过身来！
见他面容严肃，双眸一瞪！狠狠的盯着韩遁！
只见老道士大袖一挥！
此时大殿的门竟然无风自动！听“啪”的一声！门便重重关上了！
此等异状之下，韩遁却没有丝毫动作。
慢慢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双目一眨不眨的与师傅对视着！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忽而！
随着老道先按捺不住，展颜一笑！
大殿里肃穆气氛骤然被浓浓的欢喜之意冲散。
“哈哈，吾后继有人啊！
老道显然非常高兴，只听他长发一声感慨，十分欣慰道。
“吾道不孤，吾道不孤啊！”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此时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少年，又抚了抚长须，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只听他话锋一转。
“不过，你现在这样子就想入我门中？”
“乖徒儿，你可还需静心斋戒，沐浴焚香三日呢”
“三日之后，便是你入门之时！“老道面含浅笑说道。
韩遁闻言，即刻点头，郑重高声应到。
“是！师傅！“
焚香，
沐浴，
斋戒，
静心。
三天能做什么？
若是在此前，韩遁或许会对此不屑一顾，不置可否。
但是当他白日端坐于静室之中，室内再由师傅点上一只珍藏的秘制静神香后，心思的确宁静下来了
那是真正的宁静
很久没有体会到了，那种脑中放空的宁静
自小便聪明过人，灵慧非常，他脑中的想法更是超出常人一截。
天才于世，难免觉得超脱物外，自然不太能融入正常人的生活中。
脑中稀奇古怪的想法在修道之后也不见得减少，虽然师傅常年引导，但是与师傅相处时的那种古灵精怪的恶趣味也不见得减少太多。
或许，天才都是烦恼的吧！
总是不得安宁。
他们的脑子里总充满在正常人眼中奇怪的想法！
难怪有的天才会精神失常！
若不特立独行，若当个普通人。
韩遁或许也只有两个选择。
选择慢慢泯然众人，抛弃自己天才的一面。
或者也只能精神失常吧？
可此时焚香静坐，听见师傅苍老的断断续续的诵道念经声，他少有的那么安静
脑子里的奇思妙想，古灵精怪的念头，现在终于都消停了下去了
这从未有过的宁静
若说白日的焚香静坐能静心，清汤和药膳若说能涤尘洗胃。
那么随后，在傍晚时分，靠在大木桶里沐浴的韩遁真真体会到了脱胎换骨的感觉。
见那少年靠在木桶边，常年锻炼的白白身子的确匀称的紧，流水般健康的马甲线，肌肉微微鼓起。
慢慢把整个身子沉在温暖的水中，不知名的药材花瓣散发的是阵阵清香，疲乏一点点消逝，他半眯着眼，脑子里闪回的却是过往种种
儿时的记忆，灰暗的童年，刻苦的诵读，认真的学习，曾经练功到痛哭流涕，学经到头脑发昏
一幕幕画面像是场景重现，那些黑白默片在脑中不停闪回。
那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还有第一次得知自己在修道求真的似懂非懂，第一次有了气感向师傅急忙炫耀的兴奋
那些都过去了
却发现自己也不喜不悲啊
少年就这样泡着热水，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似悟非悟
时间却是流走了
三日转瞬而过，少年觉得自己好像忘了许多东西。
仔细定睛一看，少年却还是那个翩翩少年，什么也没多，什么也没少，什么也没忘啊。
端坐于静室内的韩遁内心知道，自己的人生轨迹在遇见老道士那天起，早就面目全非了。
不，应该说是拥有新的轨迹，走上新的路口了！
前面肯定是全新的，与众不同，独此一人能看见的盛景吧！
这才发觉，短短三日，自己已然放下许多，真正有了入道的心里准备了。
这是韩遁之前一直抗拒反感的感觉，那种从小早就已被安排妥当的感觉，那种命中注定的踏上此路感觉，和那种些微的不甘心。
若说以前的韩遁一边是个活泼少年，读着书，撩着妹，对着自己的道士身份有些排斥割裂，像是一个精分少年。
此次静坐终于让他静心的真正审视一番自我。
现在才打心里接受了自己道士的身份，有了入道的准备
赵菡，君柔她们那可爱的小脸依然美丽动人，他也依然欢喜非常。
却觉得若即若离，似远非远了。
若说不喜欢，也没有。若说非常欢喜，却也没有。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难以描述，整个人似已超脱，却在人间。
唉，却依然不悲不喜啊！
时候到了！
老道士心里念着。
却也知道这种状态保持不了多久，三日的焚香沐浴，加之不断诵经，还有秘制的静神香，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第三天。
屋内盘腿闭目静坐的韩遁只听见静室外忽然响起抑扬顿挫的诵经声。
加之钟、磐之声，弦乐绕梁，虽然未见盛况丝毫，却忽觉眼前有盛景蔚为大观。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师兄们嘴里含糊不清的念着净心神咒，声声传入，比往日多了许多庄重肃穆。
本在盘腿打坐的韩遁此时心有所感，面带浅笑，无喜无悲，站起身来，漫步走出。
门外正当黎明时分，天地将开未开，似有青烟袅袅。
在诸位师兄的注目下，在诵经声中，在钟磐弦乐里。
风华正茂的少年随着师伯走过这条走了无数次的院中小路，这才发现，这看着自己长大的师伯原来已经微微背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