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20章 终
公元367年,燕建熙八年五月,燕慕容恪病逝。
消息传到吴兴谢家大宅的时候,已是六月末了。
谢芸正端坐于堂中练字,房门、窗台的竹帘都大开着,门廊处洒了水,谢芸执着笔,才刚写了一个“君”字,哥哥谢芾便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了。
谢芾也没进门,只倚在回廊的栏杆上,对谢芸说着这个流传已久的消息,还在叹息着吴兴谢家与外边交流太少,很多消息都有些滞后了。
之前常与谢芾一道传递消息的沈护,如今又离家出走,跑到京口去了,誓要加入晋军以期来日北伐。
林绰回到吴兴后,待了不多时,便返回晋安了,只待谢芸及笄,他再前来吴兴。
剩下谢芾在家中,成日也是念念不忘北边之事,家里的堂兄弟们却不爱提这些,谢芾牢记父亲教诲,待妹妹成婚,自己才可自由行事,又兼挂念着沈家的阿琳,谢芾便每日在家中度日如年。
此时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北边的消息,便迫不及待地来告知妹妹了。
谢芸放下笔,回想着哥哥带来的这个消息。
燕国的慕容恪病逝,看来,当日在洛阳见到慕容恪时,他已是时日无多。
可笑当时还不断有人想要刺杀于他。
若在以往,知晓这个消息,谢芸定会与哥哥一道评判一下此人。
但如今,谢芸已是知晓自己的真正身世,却是无从评判起了。
她想到慕容恪此生流传下来的传奇,征战无数,可称得上是战无不胜,更是“以慈掌兵”。
谢芸低下头,看见自己才刚写的“君”字,无论如何,慕容恪确实能当得君子二字的。
可是想到自己这身世,终究冉闵,是死于慕容恪之手的。
这二人的功过是非,实不是她这一小小娘子所能评判的,以往还是自己托大了。
谢芸放下笔,起身走到窗口,看着窗外那泛白刺眼的光。
回过眼,对哥哥谢芾说:“燕国之前全靠慕容恪独立支撑,他定会在死前向他国主献策,燕国若能依他所言,十数年内,平安应是无虞。只是……”
谢芸又看了看窗外,想起了魏暎所在的北盟,北盟之前名气之大,便是她这般后宅之中的小娘子也有所耳闻。
谁知如今的北盟,几个主事之人死得死,走得走,北盟便四分五裂,不复存在了。
燕国,说不定也会这般吧。秦国,晋朝这些,哪个不是在旁虎视眈眈呢?
谢芸觉得自己这趟洛阳之行,还是学会了不少东西。
虽说还是对慕容恪临死前弄出的洛阳花会这一闹剧并不理解,但天下的形势还是从魏暎那里听到了不少的。
谢芾倒是没想那么多,他便是觉得,若能趁此机会北伐,成功可能性倒是不小。
但他并不冒进,“徐徐图之吧。”谢芾一向想得开。
这一年的九月,秋高气爽,林绰从晋定到吴兴,前来迎娶谢芸。
谢芸收到的添妆不少,更有一个长漆盒,侍女没找到名贴,也都不记得是哪家的娘子留下的。
谢芸便要过那个漆盒,打开一看,却是一幅未曾装裱的小画。
画上于一片花海之中,两个九十岁年纪的小娘子在玩耍。
一个立在花丛中舞剑,另一个坐在花丛中作画。
谢芸见了,眼睛便有些湿润,却是不好对侍女们明言,只道:“是本家的一位阿姊送来的。”
说完便封好了漆盒,不让侍女们将它拿走。
谢芸与林绰婚后,便随着林绰回到取晋安,一生再也没有踏足江北之地。
他们婚后的生活,也许便是另一个故事了。
天下之事,事在人为,想来以林绰如今的明悟,他们应是幸福美满的。
而处在两晋南北朝之中,他们这样的美满也是平静而不易得的。
便如谢芸、谢芾的父亲谢四郎,曾说过:“乱世之中,只有那青山依旧,且行且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