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走出过去
我总是想起出事的那一天。
你不能一辈子都活在那一天里。
————————
闷热的温度，刺眼的灯光，以及急促的呼吸。
躺在练习室的地板上，徐志晟伸手遮住了眼睛。
高强度的训练，没有空调，也不透风，小小的练习室就像一个笼屉，蒸腾着空气，还有他的心绪。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有人打开了门。
“练习室使用守则都忘了吗？练习结束以后不能躺在地板上，汗水会沾湿地板，练习的时候会滑倒。”
清冷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脚步。
撑着地板坐起身，徐志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西卡前辈，你怎么来这里了？”
这里是旧址大楼，别说艺人了，连练习生都没有在这里了，躺一会就躺一会呗，反正也是我自己打扫这间练习室。
“难得休息两天，秀晶说要来这里看看以前的朋友，就顺便陪她来走一走。”
一天到晚都是冷冰冰的眼神，前辈是冰柜吗？
自从认识以来到现在，少女时代的九名成员，徐志晟一直都称呼“nuna”，只有对郑秀妍称呼“前辈”。
“是不是被李秀满老师训斥了？”走到徐志晟面前，郑秀妍低头看着这个“少女时代的弟弟”，耷拉着脑袋，头发上汗涔涔的。
徐志晟点了点头。
“昨天在公司里遇见了昌珉前辈，你师兄他都给我说过了。志晟，你很抗拒作一名歌手吗？”
看着抬起头的徐志晟，郑秀妍第一次在这个总是唠唠叨叨她们生活饮食的后辈眼里看到了不曾见过的消沉、不安。
“师兄劝过我，让我听从安排。我并不是想违抗，我只是……很害怕。”
眼看着记忆里总是一副女王样子的郑秀妍，在地板上跪坐下来，伸手理了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还是冒着冷气的眼神，但是现在却不让人感觉到疏远，眉角的线条是少见的柔和。
“前辈……我总是想起出事的那一天。”
“……志晟，你不能一辈子都活在那一天里。”
梳理徐志晟头发的手顿了顿，慢慢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上午出门前还在和母亲说已经考上了这里的艺高，来了以后一定好好上课，还在和妹妹说以后想要成为一名歌手，想办自己的演唱会。”
“下午回家的时候，一切都没有了……我撞开门冲进去，发现一切都没有了……”
“如果我那天不出门去买车票的话，是不是就……”
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捂住眼睛，徐志晟感觉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她一直觉得徐志晟的成熟是远超同龄人的，也一直觉得徐志晟有一副天生的好性格好脾气。
总是在温和地笑着，被泰妍捏着脸怎么胡闹都不会生气；被孝渊拉着飙舞的时候像个小疯子；除了第一次见面，和自己对视的时候总是假装撑不住地先收回视线，然后笑着叫自己一声“前辈”。
可是，面前这个低着头、忍住眼泪哽咽着的徐志晟，她从未见过，有些陌生。
“姐，我找了你半天，你怎么到……”
郑秀晶愣在了门口。
老旧的练习室里，自己的姐姐一遍一遍地抚着一个男生的背，而那个男生啜泣着，很伤心的样子。
第二天，郑秀妍把电话打给了徐志晟的师兄沈昌珉，想要请见俞永镇。
后来，李秀满放松了口气，没有再对徐志晟提歌手的事。
……
恍惚着回过神，泰妍nuna正变着法地耍活宝想逗自己开心；帕尼nuna脸上写满了“担心”；前辈面无表情，看着手里的时尚杂志。
“想去一趟公司，志晟oppa送一下我吧？”
郑秀晶站起身，是不容拒绝的表情，就像一个准备出行的公主殿下在吩咐她的骑士。
关上门，金泰妍收起了活宝的表情，敏感又柔弱的样子。
“别想那么多了，交给秀晶吧。”
把杂志放在一边，郑秀妍起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金泰妍站在桌前，看着那本被郑秀妍随手放下的时尚杂志，抿着嘴唇，不经意地皱起了眉。
“最近准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信心拿一位？”
两个人并肩走在去公司的路上，偶尔有几个练习生从旁边路过，低头说着“前辈好”，然后急匆匆地走开。
看着徐志晟，郑秀晶发现这个人自从走出门以后就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温润而不着棱角，绅士地让自己走在路内侧。
路灯映照下，地上是两个修长的身影，外侧的身影把内侧娇小的身影护在里面。
“你是不放心我的演出还是不放心你的作曲？”
侧过头和郑秀晶对视，明明是一张盐系冷淡脸，却意外拥有很甜美的笑容，在柳叶般的眉毛和杏眼之间，藏着一份常人不易察觉的温暖。
两个人一块笑了起来。
“你们队里那位假忙内还是那样吗？”停顿了一下，本来不想提起，但是眼看郑秀晶回归在即，还是觉得不放心，徐志晟犹豫地问出了口。
郑秀晶是f（x）里年龄最小的，实打实的忙内。
可是，她一天也没有享受过忙内应有的“待遇”。
队里年龄第二小的、被称为是“se小公主”的sulli就像其他队里的忙内那样，接受着忙内拥有的宠爱。
所有人都在关照她，容让她，包括“真忙内”郑秀晶。
不得不说，在这个极度看重资历、看重前后辈关系的地方，徐志晟是个异类。
虽然年龄大一些，但是早早出道的sulli确实是他的前辈。
可徐志晟每次见面都没有过好脸色给sulli看。
比起外界对于randall的神秘，se的高层对于徐志晟却十分熟悉。
俞永镇的学生，在旧址大楼里能单独使用一间练习室。
甚至，在副部长以上级别才有权限查看的“全面人事资料”名册里，有着尾号为“20100102fc”的编码。
所以，尽管因高层的命令而极少被谈论，尽管每次出现在公司都极为低调，但是身为俞永镇学生的徐志晟对于公司音乐制作部与公司录音室却是不陌生的。
对于郑秀晶自己而言，就更不陌生了。
认识的第一天，她就看到了这个“少女时代的弟弟”最脆弱的一面。
谈起音乐时的才华横溢；像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少女时代的生活饮食；明明是个后辈，却在每次见面时像哥哥一样对待自己，包容自己偶尔会冒出来的小脾气，以及某一天自己发现的保护欲。
徐志晟对待音乐的态度是极其认真的，你不会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一丝一毫对音乐的懈怠。
录制改版专辑《hotsur》，那个时候组合已经不再是外界口中“se里唯一没有拿过一位的组合”的笑料了。
用首张正规专辑横扫八个一位，压抑许久的组合里，每个人都兴致高昂，充满自信。
也让后来不少人认为是“被公司宠坏了”的sulli开始有些忘乎所以。
“休息十分钟再录，调整一下状态。”
控制台前，徐志晟摘下耳机，面无表情。
走出录音间，郑秀晶感到很抱歉。
虽然被队长姐姐叮咛了很多句要多加衣服，但还是没放在心上，结果有一点感冒了。
尽管嗓音并没有被感冒侵染，可自己的part来来回回录了很多遍，自己依然找不到状态。
行程繁忙的她们，日程安排得很紧凑。
已经是凌晨了，第二天还有别的歌要录制，却卡在了现在这首歌上。
队长victoria和徐志晟在控制台前交流着，一个在为成员的状态不佳耽误了时间而抱歉，另一个温和地说着宽慰的话。
沙发上，其他两位姐姐闭着眼睛小憩，sulli有些不耐地喝着水。
“你已经很辛苦了，等会我们再试一遍，实在不行的话你就明天来早一点，我提前在这里等你，不要有压力。”
低沉的郑秀晶抬起头，看到的是被举到面前的一杯温水，然后是半蹲在面前的徐志晟，以及徐志晟那对说着“温柔”的眼睛。
“嘁，认识人就是好啊，状态不好也不要紧，想录几次就录几次。”
直到今天，郑秀晶都不认为平日里关系不错的sulli的这句话里有什么恶意，这只是困倦疲惫之下无心的一句抱怨。
空气中静悄悄的，郑秀晶的脸上一阵发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等队长开口，郑秀晶看到眼前的徐志晟变了。
“没见过脾气这么好的人，我从来没见过他生气或者不耐烦的样子。”
这是自己的亲姐姐对这个人的评价。
可是，她自己现在好像看到了这个人从没展现出的一面。
一瞬间，徐志晟的眼神冷了下来，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像刀一样投向了sulli的方向。
因为情绪的变化而皱起的眉毛，薄怒下微抿的嘴唇，整个面部的线条都透露出强硬的棱角，就像用炭笔快速勾勒出的简笔画一样。
也许是知道说错话了，也许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sulli没有再说什么，有些不自然地换了一个端正的坐姿。
郑秀晶明白，那个“好脾气”的徐志晟是生气了，因为自己。
生怕徐志晟为自己说什么而惹恼了sulli，一向和异性保持距离的郑秀晶第一次抓住了徐志晟还举着那杯温水的手。
对着徐志晟摇了摇头，郑秀晶表情有些慌张。
“我什么也不会多说。”
“krystal有多么热爱这个团队，多么看重成员们之间的友情，我很清楚。”
“所以，我闭嘴，任何不好听的话说出口都只会让krystal为难。”
收起视线，徐志晟起身走到门口。
“也请你好好想一想，krystal平时是怎么对你的。”
推开门，徐志晟走出去了。
来不及说什么，victoria瞪了她俩一眼，急忙追了出去。
结果，也没有再试一遍，被授权负责给她们录音的徐志晟直接决定结束今天的录制。
第二天，郑秀晶比其他成员提前，早早地到了录音室。
她又看到了那个温和、好脾气、像哥哥一样的徐志晟。
“打开看看。”
坐在沙发上，徐志晟递给她了一个纸袋。
有些疑惑，有些愣神，郑秀晶慢吞吞地拆开了袋子。
一条紫色的围巾。
简洁的纹样，冷色调，这条围巾完全符合自己的喜好。
“以后要多注意，别感冒了，公主殿下。”
背对着自己，徐志晟坐在控制台前，带上了耳机。
“开工。”
听到了那个一丝不苟的声音，看到了一个比向自己的大拇指。
小心地把围巾叠好，放在沙发上被脱下的大衣旁，郑秀晶抚着围巾，深吸了一口气。
“秀晶？秀晶？发呆了？”
“没有，就是觉得天气有点闷。”
不知不觉，从侧门已经走进了公司。
“志晟oppa，你放心吧，大家都挺好的。”
她也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彼此之间的称呼从公式化的敬称变成了“秀晶”和“志晟oppa”。
老实说，在不熟悉的外人眼里，不进行“节目反应”的自己，看起来是比较难以亲近的。
任由郑秀晶领着方向，两个人走到了徐志晟的工作室前。
“来唱歌吧，我知道你内心是喜欢的。”
“别一直活在过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