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22个月的回忆
总有一些回忆不会被经常想起，安安静静地待在内心的角落里。
可是，一旦那些角落被重新注视，内心就会像涨潮的大海一样，把那些回忆一遍又一遍地冲上岸，明晃晃地显露在岸边。
————————
2011年，10月初。
“世正啊，今天哥哥有工作要忙，稍微比平常晚一些回家，晚饭就不用等我了。刚才给店里打电话，可能阿姨太忙了没听到，你记得帮我给阿姨说一声。”
“不是之前被acubee公司订了一首歌嘛，今天去人家公司里交歌，和那边的录音师开个会，把这首歌的事情给人家讲清楚。”
结束通话，这则通话的致电者收起手机，走进了cubee娱乐公司子公司acubee的大门，随走路而自然摆动的左手腕上，一条看起来有些粗糙的手链从袖口里露了出来。
“没想到最近一年名声渐起的‘新星制作人’randall居然这么年轻，真是让人佩服。”
“您过奖了。是凑巧遇到了一些机会，我应该感谢那些给我机会的‘贵人’们，如果不是这样，别说是‘新星’了，我现在连制作人都不会是。”
“比如现在，我就很感谢洪代表和贵公司的信任，把这首主打曲的制作交给我。”
能被总部公司洪代表亲自过问，从集团负责唱片企划的iubee那里专门把这首主打曲的制作要来交给这个年轻人，实力自然是没有什么可质疑的。
这么年轻，又是搞音乐的，本以为会是年轻气盛、不拘小节，甚至飞扬跳脱的性格，结果却是这么一个会说话的、看起来非常温和的人。
看起来只比自己小4、5岁的样子，真是少见的年轻人啊。
交付了歌曲，结束了和acubee录音师的会议，自由音乐制作人randall和acubee负责接待他的工作人员姜灿成一起走在公司的走廊里，准备离开。
“朴初珑，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还是个女idol吗？”
路过一间练习室的时候，里面骤然爆发出一句怒斥，吓了姜灿成一大跳。
randall停下脚步，看向那间练习室，紧闭的大门上挂着一块标牌——【apk】。
“出道半年了，以前多胖现在还是多胖！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去减肥，你的身材管理都是拿来糊弄公司的吗？”
听起来极度愤怒的声音。
自己制作的这首歌不就是给apk的吗？记得apk的队长好像就叫朴初珑，acubee发来的资料里那个负责唱rap的女生。
脸圆圆的，声线甜美温糯到让自己初听之下有点吃了一惊的那个女生。
能这么训斥，看来应该是老师或者经纪人吧。
“说对不起能解决问题吗？说对不起能减肥吗？你除了会说对不起对不起，还会干什么？你看看你这个队长当的，连队长都这么胖，怪不得全团都被笑话成‘最胖女团’！”
练习室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措辞越来越激烈，姜灿成也越来越觉得尴尬。
这还有个外人在呢，朴玄秀你能不能小点声，好丢脸啊！
实在是太丢脸了，姜灿成想把站住不动的randall直接拉走，可是他不敢动手，那样就太失礼了。
“咳咳，那个……”
姜灿成正准备开口，想把randall请走。
结果，randall不等他说话，抬起手，曲指敲在了那扇挂着【apk】标牌的大门上。
练习室里的高声训斥被截断，过了一小会，门被打开了。
看起来像是经纪人样子的一个男人正站在门口，身后是那个脸圆圆的、眼眶有些发红的朴初珑。
“前辈您好，我是自由制作人randall，负责贵公司所属apk本次新专辑主打歌的制作。”
这是什么情况？这个年轻人就是这次制作主打歌的人？
等一下，现在这个制作人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apk经纪人朴玄秀看到了站在这个randall身后的姜灿成，这个公司后辈正疯狂向自己使眼色。
“啊……你好，我是apk经纪人朴玄秀。”
自己刚才是在教训朴初珑，现在这样非常尴尬。
姜灿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外人在，朴玄秀也不好继续发作，回头瞪了朴初珑一眼。
不好好减肥，身材走样，现在连脑子都没了吗？还不过来打招呼？
“你好……我，我是apk的队长……朴初珑……”
朴初珑强忍着眼泪，差点都快压不住那股哭腔，只能支支吾吾地把这句话讲完整。
虽然不明白眼下是什么状况，但是面前这个年轻得让人惊讶的制作人阻止了朴玄秀的训斥。朴初珑心里很清楚，如果再让朴玄秀训斥几句，自己可能真的就忍不住要开始哭了，那只会让朴玄秀更生气，训斥得更凶。
趁着朴初珑和randall打招呼的间隙，姜灿成一把将还在气头上的朴玄秀拉到身边。
“哥，你可消停一下吧，这位就是代表亲自过问的那个制作人，我可是听前辈们说了，代表好像非常想把这个人签下来。”
朴玄秀也不是傻子，能被洪代表亲自过问，这句话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打算立刻改善一下自己形象、和这个年轻人握下手的朴玄秀刚刚抬起手，却发现年轻人已经走到了朴初珑面前。
“终于见到本人了。虽然我是制作人，但毕竟比我大一岁，又都在音乐圈里，那我就叫一声前辈了，朴初珑前辈。”
那些资料里除了影像，居然还有一份简单的成员个人履历，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哪个图省事的一起打包发给了自己。
万幸啊，多亏那个图省事的偷懒家伙，要不然自己还不知道这个信息。
朴玄秀的脸色有些发绿……
这个让自己也不敢怠慢的年轻人，居然称呼朴初珑是前辈，那自己刚才对着朴初珑一顿怒斥，这算是什么？
看着眼前这个喊自己是前辈的制作人，朴初珑感觉自己在对方温和亲近的笑容下，慢慢平复了情绪。
“真是太开心了，见到了朴初珑前辈本人。我一直都在关注apk，从apk出道开始，我就是朴初珑前辈的铁杆饭了。”
不就是脸圆了一点肉了一点么，又不是颜值不在线，吼那么大声干嘛？
既然是走清纯可爱路线的女团，有一个脸圆一点的成员不也挺好的吗？
作为能在少女时代宿舍里和那九个最大势的女idol一起启动“疯子模式”的人，randall对于“漂亮女生”这个词的免疫力不是一般的高。
可是，作为一个满脑子都是音符的人，他不但对声音敏感，还有一点点“音控”。
在阅览那些资料、第一次听到朴初珑声线的时候，甜美温软得让他感觉自己半个身子都快酥了，甚至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脖子。
哎？这……怎么回事？我的个人饭？
转身挡住朴初珑错楞的表情，randall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朴玄秀，“我可以请朴初珑前辈给我签个名吗？”
“啊……没问题没问题！当然可以！”
仓促地笑了一下，randall好像有些烦恼，“唉，没想到今天来还能见到本人，早知道我就带着《sevensprgfapk》来了，当初可是买了好多张cd呢……”
《sevensprgfapk》，apk的出道迷你专辑。
姜灿成急忙顶了顶朴玄秀的胳膊，“这有什么问题，现在就给你取一张专辑来。”
“哦对对，我现在就去取，稍等一下。”
“啊……那个，我可以和朴初珑前辈拍一张合影吗？”
等朴玄秀走远了以后，randall又开口了。
“……没问题！”
在姜灿成的眼中，randall毫无动作，一点也没有要拿出手机让自己去拍的意思，就站在原地看着自己。
“不好意思，手机像素比较低……”
randall颇有些尴尬的样子，挠了挠头。
“……请稍等一下，我去拿个相机来。”
姜灿成拍了拍脑门，走开了。
姜灿成你是不是傻啊，都说了是个人饭了，终于见到本人了，你还杵在原地干什么。
本来这种放着旗下艺人和饭们独处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但是这个饭是给apk做主打歌的制作人，更是代表非常看重的人才。所以，对randall感观不错的姜灿成倒也不会担心他会在自家公司的地盘里胡来，就放心地去取相机了。
randall从口袋里取出一条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蓝色手帕，递到朴初珑面前，“好了，骂你的人已经走开了，放轻松点。”
此时，randall的声音里，那种饭们见到自家idol的“期待”和“激动”已经完全消失了。
“很干净的，我没用过，擦一擦你的眼眶吧，看着怪可怜的。”
也许是因为这个人“救”了自己，也许是因为这个人的笑容太过于温暖，也许是因为这个人说话时洒脱的眨眼解散了空气里压抑的氛围，朴初珑停顿了一下，没有拒绝，双手接过了那条手帕。
“谢谢你……谢谢你帮了我……”
“不用因为他骂你而难过，其实你这样挺好看的。”
“哎？”没想到这个笑起来很好看的人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朴初珑感觉耳根微微有些烫。
“不过，既然是女idol，公司要求你减肥，你还是得照做。”
“我推荐你几个方法吧，想听吗？”
在对方好像藏着星星一样的眼神下，朴初珑呆呆地点了点头。
“除了那些基础的饮食管理啊多做运动啊之外，你可以试一试练习普拉提，效果应该很不错的，特别是针对腿部肌肉，可以让你的腿型慢慢纤细下来。”
“每天用15分钟泡个半身浴吧。四肢并拢，泡个半身浴，能加速你全身的血液循环，消耗身上多余的赘肉。”
“以后早上最好能再早起一点，腾出一些时间来自己做早餐，早餐可不能敷衍，用酸奶、蓝莓、核桃这类的杂粮食品来代替你原先的早餐吧。”
“还有，你每次上台表演之前，最好能喝一些有排毒功能性的果汁，时间长了以后，效果会很好的。”
randall刚开始说的时候，朴初珑还只是用脑子记，等randall说了两句话以后，朴初珑就已经掏出手机，打开记事本，飞快地敲点着屏幕了。
至于randall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笑话，“少女时代的弟弟”会不知道这些事？
那可是少女时代！
“朴初珑前辈，fightg！”
最后留下这句话，那个“救”了自己的人，拿着那张自己刚刚签名的cd和合影，挥挥手，从视线里离开了。
等一下，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
站在练习室门口，朴初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心里放着一条蓝色手帕。
————————
2012年，1月5日。
后台，apk待机室。
看着高兴得又疯又闹的妹妹们，朴初珑躲在众人视线以外，悄悄抹了一下眼泪。
apk，出道九个月以后，以全新专辑主打歌拿到了首个“一位”。
成绩的低迷；公司对她们身材管理的不满；组合不温不火的现状；成员们年龄偏小，不好管理……
这些压力，一直都沉甸甸地压在队长朴初珑的肩上。
现在，她们拿到了“一位”。
在舞台上捧着那个奖杯的时候，朴初珑真的很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并不是说一个“一位”奖杯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而是她们终于被“舞台”认可了。
她太需要一件事来宣泄自己的压力，如果没有这个“一位”，如果组合的现状还会继续这么下去，她一点都不怀疑自己会在被公司逼疯以前，就已经自我疯掉了。
作为队长，她一直以来都被强烈的责任心所驱动着，责任感越强，精神也就绷得越紧。
背靠着化妆台，朴初珑双手撑在桌子边上。
碰到了一个硬壳包装的东西，是她们的新专辑。
打开那张专辑，朴初珑感慨地看着介绍页上每一首歌曲的名字。
看到主打歌的时候，她停下了移动的目光。
在主打歌的制作相关信息里，她看到了那个名字，“救”了她的randall
之前听经纪人说，公司好像想签下randall，不知道怎么样了。
谢谢，又是你，救了我。
————————
2012年，12月初。
整个下半年都没有多少行程，除了去公司练习，朴初珑这个宅女就是安安静静待在宿舍里。
和有时同样窝着不出门的吴夏荣不一样，这个爱玩的忙内窝着不出门是为了打游戏，而不是像她这样，什么事都不做，只是安安静静坐着。
听着电脑键盘因为紧张的操作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朴初珑苦笑了一下，没有行程，这个忙内也是闷坏了吧，那就让她多玩一会吧，不唠叨她了。
回到自己卧室，朴初珑戴上耳机，在手机上随手刷着新闻，听着randall那首《pleasehug》，仿佛足以穿透一切坚实心防壁垒的深情歌声。
自从一年前的“偶遇”后，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只是看到他发表一些作品，看到他在sns上分享一些风景和心情，听说他又给哪个组合、哪位歌手制作了歌曲。
传言了有一阵子，他被三大公司看中了，同样看中他的自家公司还有机会吗？过去了这么久。
手机震动了一下，弹出来了一条实时娱乐新闻。
“‘新星制作人’randall……徐志晟……签约se……”
原来他叫徐志晟。
他签约了那个实力最雄厚的公司。
说的也是，他的才华配得上最大、最好的舞台。
像自己这种不温不火的组合所在的小公司，又怎么能给他足够的空间施展才华呢？
————————
2013年，8月4日。
经历了成员变动的阵痛后，7月4日，apk在中以《lovelyday》及主打歌《nonono》登上回归舞台，随后相继获得两个“一位”。
终于不再是那个不温不火的小组合了。
在整体环境以性感风格路线为多数的女子团体中，apk逐渐坐稳了清纯可爱风女团的宝座。
人气歌谣后台的待机室里，所有成员都非常轻松地坐在一起闲聊。
此时，她们的新专辑已经有两个“一位”傍身，全新主打歌的音源销量与传唱度也非常高，不再有成绩上的压力。这次来人气歌谣也只是继续为新专辑作宣传，保持曝光度。
但是，朴初珑却有一点坐立不安。
就在她们之前为了新专辑全力打歌的那段日子里，本来是“全能制作人”的randall以歌手身份正式出道了。
与这个人的气质非常相近的出道曲，《whispertoyou》，经历了二十六天的波折后，以强劲的势头进入了人气歌谣的“一位”候补。
她略微有一点紧张，希望这首歌能够拿下“一位”。
更让她有一点紧张的是，之前在别的打歌节目上，对自己、对组合要求非常严格的她，都是作为队长代表组合早早去别的待机室问好，错过了徐志晟来apk待机室的问好。
所以，今天她决定对自己“放松”一次要求，徐志晟是新人，肯定会早早来问好，那自己就晚一点再出门。
2011年10月末到2013年8月初，时隔22个月，曾经“不好好减肥”的朴初珑再一次见到了“朴初珑的个人饭”徐志晟。
“啊？这是……朴初珑前辈？！”
apk待机室里爆发出一阵野马脱缰般的大笑。
在徐志晟吃惊的表情下，朴初珑有些不好意思地晃动着眼神，不知道该看哪里。
那个脸圆圆的、腿型像法式面包一样的apk队长呢？
完全是换了一个人，连气质都发生了强烈的变化。
身材玲珑有致，皮肤像牛奶一样白皙，甜美精巧的五官，在清新的舞台妆和打歌服衬托下，整个人显得更加娇俏可人。
“你好，我是apk队长朴初珑……”
和变化的外表不同，声线还是和以前一样，依然是清甜温软到能酥掉耳朵。
看着徐志晟的反应，不只是apk的成员们，就连站在门口交流的朴玄秀、陈俊英两位经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我想起来了，randall不是从初珑出道开始就是初珑的铁杆饭吗？”朴玄秀止住笑，抛出了一句能让apk待机室炸锅的话。
“哦？大发！大发！居然是初珑姐的个人饭？！”
“不是，恩地前辈，我只是……”
恩地前辈又要拍自己肩膀了！徐志晟赶紧往朴初珑旁边挪了一步。
“哎呦！不用害羞！现在就给你和初珑姐拍一张合照，这不是很开心吗？”
“普美前辈，我只是……”
“别害羞了！来来来，看这里！”
如果说少女时代闹腾起来是一群“疯子”，那apk玩欢了起来就是一群“二货”。
你们两个团其实都是男团吧？！
郑恩地拿出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徐志晟和自家队长。
“再靠近一点啦！”
唉，完全不听我说什么……
好吧好吧，我是朴初珑前辈的个人饭……
此时，在所有人眼中，徐志晟的尴尬笑容，变成了一种害羞的表现。
两个人站在一起，徐志晟维持着那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转头看了一下朴初珑。
没想到的是，朴初珑也在看着徐志晟，甜美的容貌，甜美的笑容，以及微微有些泛红的面颊。
郑恩地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副美得让她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画面，“温柔的哥哥”与“甜美队长”的对视。
郑恩地的故乡是一个盛产硬汉的地方，郑恩地大大咧咧的性格也完美继承了故乡的特色。
可饶是这样的性格，“恩地哥”此时看着手机屏幕，也感觉满屏幕都是粉红色的气泡到处乱飘，都快要飘出屏幕外了。
“大发！这画面……画报啊画报！”
手快有，手慢无。郑恩地立刻按下了快门键，把这副画面拍了下来。
“呀！恩地，你怎么能突然就拍照！”
知道自家队长是一个保守又比较容易害羞的性格，郑恩地决定不作任何解释，在其他成员的积极掩护下，开始了躲避队长“追杀”的游戏。
已经记不清到底是谁推了自己一把，徐志晟就这么懵头懵脑地被推进了这个游戏里。只是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着郑恩地跑，还是在跟着朴初珑跑。
看着炸锅了的待机室，朴玄秀和陈俊英很默契地一起走了出去，把门带上。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两句一同说出口的话，两个同样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