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当初一诺,轻重几许
子阳出差，江南烟雨中的小镇清灵低迷，婉转含情，桥锁霞雾，水渡相思。不断地按下快门，把一帧帧美景装进相框。
晚上，他兴奋地和素冠分享着这美景，畅想着能与她一起同游的情景，他知道，素冠是很喜欢这种古镇风格的。
聊着聊着又聊起了宛然，说宛然最近心情有点反复，还说宛然告诉自己，她很介意素冠向他泄露了她hpv阳性的事情。
素冠问：宛然怎么会知道是我告诉你这事的？
打字的手指霎时停顿，子阳一下子愣住了。
他清晰地记得，度假屋回来后第二天下午的情形，素冠一脸严肃地对自己说：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就连梦话都不许说。
脑子中轰的一下，一片空白，随即一个问题呼啸而来：宛然怎么可能，知道素冠告诉自己这事的？
怒火腾地冲上心头，一定是宛然拿这话来套自己的，可惜自己没有警惕性竟然没有否认。这个聪明得厉害的女人一向心思剔透手腕高明，可恨的是自己在她面前却竟然毫无防备。
他拿起手机拨通宛然的电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对我也使心计，算我看错你了……
电话那头，宛然莫名其妙被子阳劈头一顿斥责，充斥着耳膜的声音彰显着子阳的怒气恨意，这个小男人的性子就如埋在地下的地雷，平时没见什么不好，但只要点燃了，就会抑制不住地炸开。
问了几句，听了半天，宛然才知道子阳所指，一时哭笑不得。
等子阳一通火发过，她便柔声说：子阳你错怪我了，这事不是我对你耍的心计，是你自己亲口告诉我的。
绝对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和你说这事，你到时候还来骗我？
上次我们在小镇度假，那晚我们散步去廊桥，在路上我们说了很多关于她的事……
灵光乍现，子阳迷迷糊糊地想起，在那个住了两天的小镇上，他和宛然朝夕相对，不知道说了多少的话，好像其中就有关于这话题的。
想到这里，全身的力气像是被一下子抽光似的，子阳瘫坐椅子上，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那晚，细雨迷蒙，江南小镇有条蜿蜒的河，河上青石板桥隐约横陈，细雨如织，河岸的回廊灯笼成排，红丝带般缠绕着整个小镇，巷子里吴侬软语伴着老酒的香气将温柔轻轻推送……各具特色的招牌迷离着诗意的慵懒，其中一家叫做“相思地”的客栈里，临窗的二楼一个房间，一灯如豆，一个高大的身影呆坐窗前，一双血红的眼睛，望着檐前滴落的雨水，眼神中一片凄凉无望。
第二天，那个身影行尸走肉般行走在小镇的小巷中，那伸开又握紧又伸开又握紧的手微微颤抖，指节酸痛。
是我，对不起，素冠，是我说的，我无意中告诉了宛然。一夜煎熬之后，子阳终于忍不住在微信上向素冠坦白。
哦……
是，我……是我不对，我当时怎么说出去的都不知道，素冠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
对不起。
微信上，素冠的痕迹一下全无；qq上，也没有了素冠；电话，也入了黑名单。
子阳一下子跌入漆黑的世界。
子阳站在素冠的门前，他知道这次和上次拉黑不同，但他希望结局可以和上次相同。
门开了，素冠两手插袋站着，目无表情地看着他。
子阳叹了口气，走进门去。
我不希望你能原谅我，但请你听我说一个事。子阳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素冠说。
没有回声，素冠的眼睛停在窗外，好像他只是空气的一部分。
子阳尴尬地站了一会，鼓起勇气说：我从小是在外婆家长大的，很少住家里，因为我恨我妈。我恨我妈的原因是我小时候有些调皮，我妈每次一生气就让我滚出去别回来，每次说的话都刀子似得绝情，虽然我知道她的本意并非如此，但我很反感这样的说话方式。有一次，宛然也这么说我，就是我和你提过的你发给我对联的那晚，当时，我没有停留就转身走了，若不是她拉住我，我和她可能就分手了。
他红着眼盯着素冠，恨不得用眼神将素冠那低着的视线拉过来，可素冠还是没动静，连头发丝都没动一根。
他的声音不由地高了起来：我知道我错了，如果能挽回的话，赔礼道歉什么都行，你若要骂就骂要打就打，我保证不皱一下眉头，但你不能这样对我，做人不能轻易把话说绝把事做断的，毕竟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轻轻眨了一下眼，素冠抬起眼看着他，目光清冷，光洁的脸庞若雕成一般，声音平缓无波：我不相信诺言，所以很少承诺，也很少要人给我承诺，你算是例外。因为此事关乎宛然。渥丹怀疑我和你的关系非比寻常，一年前他说宛然告诉他我另有情人言语中提到了你，所以渥丹怀疑我另有的情人是你，当时我和他差点因此分手。前几晚你们在我家，他在楼下看到你的车，第二天他向我要一个解释，我只告诉他我有我的原因没必要解释，他问我为了一个所谓的原因，和男朋友断掉值得吗？在我已然经历的岁月中，渥丹是除了我父母外对我最好的人，我当然不想他误会我。
素冠的眼神掠过一丝痛苦，但随即澄澈无比：我告诉他我有我做事的原则，这是一个承诺，也许是一个信任度的考验。你愿意相信我，那我们就继续，若不相信，我们就分手。
她转过头看着窗外，接着说道：信任这东西没有测量方法和衡量标准，若是他不相信我，即使接受了我这次的解释，心里还是会怀疑的；若是他相信我，就不会有这次的质疑了。没有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的，我需要的是彼此基于感情上的珍惜和契合，而不是靠过去的付出来绑架他或自己的未来。
子阳一下子觉得羞愧无比，他缓缓低下了头，他无法面对素冠那透亮的眼睛，好似能看透他的一切。
素冠柔软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小时候的事情对你的影响我能理解，但即使我事先知道，此事若还再来一次，我照样会拉黑你，因为，你触到了我的底线。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这样的朋友，我不要也罢。
素冠拉开门，看着子阳，子阳呆在那儿，只觉得全身无力，他嗫嚅着：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他不敢再看那个纤瘦的身影，低头仓皇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