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乱歇云雨,黯分露水
徐芸芸睁开眼睛，头痛欲裂，喉咙里像是要冒出火来，她尽力撑起身躯坐了起来，身边有个声音传来，是呼噜声。
这个微信号叫“沧海一声笑”的男人，是昨晚微信上摇一摇摇来的，他陪着徐芸芸吃了一餐饭喝了两瓶酒后就直接把她带到宾馆开房了。
不记得整个过程是怎样的了，只记得当初看到他发来的照片，有点像林毅。
可此刻看到的这个男人睡梦中的样子，张着嘴巴打着呼噜，眼睛下面好大的眼袋，脸颊已经有些下垂了，头发乱糟糟的，皮肤偏黑，颈部还有一个颗很大的黑痣。
徐芸芸不禁感到一阵恶心，她赶紧爬了起来，匆匆穿起衣服拿了包包就走。
走出宾馆时，她点开微信，将沧海一声笑拉黑。
冷风吹来，街上已经有了来来往往的早起的人，一开口说话都会伴着一蓬蓬的气雾，就好像是在宣告着声音的住处，可没人和徐芸芸说话，她站在路边茫然地看着，良久良久……直到全身冰凉，簌簌发抖。
厚厚的信，是渥丹寄来的。
二十几张宣纸，行书小楷，飘逸不失苍劲，竟无一丝涂改，这是素冠以前喜欢的风格。
在信里，他首先倾诉了这几天对素冠欲狂的思念，再描述了他对素冠的刻骨爱意，对比了自己的经历得出一个结：素冠的绝然是他这一生中所受到的最痛苦的裁决，然后渥丹对自己的行为作了深刻的反省和检讨，说明自己并不是一个随便吃醋的人，他说一年多以前宛然就告诉他素冠另有情人所以他才开始怀疑的。
宛然是你最好的闺蜜和朋友，她只会帮你不会害你，当她说出这样的话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素冠是真的另有情人而且业已掩饰不住了。
信中而后又例举了素冠一些令人产生遐想的言语行为和据他观察到的素冠和子阳的暧昧行为等等。总而言之，渥丹认为，他做出吃醋的举措来是有理有据有因有缘的。最后，他请求素冠再给他一次和好的机会。
和信一同寄来的，还有素冠以前填的一首《一剪梅》，那是两年前他们约会时欢爱后素冠随手写的，被渥丹偷偷地收了起来。
谁将黄昏细雨寻？点滴多情，点滴多情。重帘难挡玉横陈，眉也迷蒙，眼也迷蒙。
觅遍巫山几重云。琴瑟和鸣，琴瑟和鸣。青丝凌乱汗香暖，醉也销魂，醒也销魂。
素冠看着，脸上一开始还有哭笑不得的表情，但到最后便变得冷冷的了。
看完后，她面无表情地将手稿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筒，又拿着信踌躇了一会，走到书柜前，随手一塞，也不知塞在了哪本书中。
找的那些理由也太可笑和牵强了，你打着爱的旗号，围堵截杀我身边所有其他的爱，你爱我的最终目的难道就是让我做一个孤家寡人？
心若喜欢，即使你是笨拙木讷我也会认为那很可爱；心若已死，即使你美丽无匹也只不过是过眼烟云。
再好听的音乐，音量不适合，也就变噪音了；再热烈的爱意，距离不协调，也就成打扰了。
一早，子阳联系素冠。
今天是你的生日，有什么打算？
和昨天一样过。
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呃，好像某人上个月在宛然那里已经庆祝过了。
今天是我的农历生日，除了你，别人都不知道。
不胜荣幸，不过我建议你可以告诉别人，会有人乐意陪你过的。
我的生日，和别人没关系。
晚上九点半。
看着素冠踩着高跟鞋晃晃悠悠地走出上林苑的门口，子阳迎了上去。
素冠醉眼迷离地看了看他，愣了一下，接着粲然一笑，不料脚下一歪，跌了过来，子阳赶紧扶住，半抱着将她弄上车。
上林苑的玻璃转门内，宛然死死盯着子阳，旁边一个挺胸突肚的中年男人正殷勤地说着什么……
素冠，到家了。子阳推了一下素冠。
哦，谢谢。
我送你上去。
不了，今天应该还可以的，再见。
看着素冠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子阳叹了一口气。
手机“滴”了一下，宛然的微信：好想你！
子阳揉了揉眼睛，将手机放在一边。
过了一会，他拨通宛然的电话：在哪里？
凌晨三点。
“不要……”素冠嘶声低叫，蓦地睁开眼睛……
又是一场噩梦，梦中，哥哥被人追债，跳进了河里，河水汹涌……
她爬起来从自来水龙头下接了一杯水，扬首倒入口中……
冰凉的水经过喉咙直冲入胃中，干燥的喉咙一下子变得舒服起来，但随之而来胃里却一阵绞痛，素冠停下手，看了看手中的的半杯水，舔了舔舌头，闭上眼呼出一口气。
将杯子放在洗手台上，走回床边，回头看了看，终于忍不住还是将那半杯水喝了下去。
按着心窝部回到床上，她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后，拿起手机，看到宛然的微信：不麻烦别人是一种修养。
素冠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其实有心情谈情说爱拈酸吃醋，是一种幸福！
姐姐你可知道，我的麻烦太多，哪有心情去麻烦别人？
看着镜中的那个发丝蓬乱的女人，眼圈发黑眼睑浮肿，皮肤晦暗唇色惨白，素冠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然后长长地吐了出来。
打了个电话给部门经理请假。
把一张补水面膜敷在脸上，素冠开始打扫房间，她很仔细地擦着窗台、地板、沙发。
素冠往脸上擦面霜。
素冠在洗床单、被套。
素冠在整理书柜，她将一束素白的小花插入玻璃瓶里，摆成高低错落的造型……
素冠打开音箱，《龙翔操》铮铮淙淙响起，肃穆逍遥，无我有我。
泡一壶白茶，一口一口喝着。
茶淡香稀后，素冠很仔细地洗了手，端坐桌前，桌上摆了大大小小十多个瓶子，各种各样的单方精油，还有橄榄油甜杏仁油荷荷巴油等基础油。
素冠手执棕色玻璃滴管，一滴一滴地调制那些液体，间或取一滴在腕上揉开，闭上眼轻轻闻着香气，过一会儿又开始调制……
窗内，纤指轻消心上恨；帘外，丁香空结雨中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