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求爱无门,生无可恋
半夜，素冠的手机响起，传来徐芸芸哽咽的声音：素冠姐姐，我是向你告别的，我要走了，谢谢你对我的好。
怎么啦芸芸……喂……喂……电话被挂了，素冠呆呆地看着手机，突然一阵惊恐涌了上来，她立即跳了起来，套了件衣服抓起包就跑……
急诊外科诊室的空气里总好像有一股血腥味漂浮着，这会儿就更浓了，素冠只觉得那立式的灯射出的光都有着淡淡的血色。
素冠弯着腰抓着徐芸芸的手指和手掌不让她动，一个年轻医生正满头大汗地缝着徐芸芸的手腕，为了能保证他的操作顺利进行，素冠不得不放低且伸长手臂，好像就要伸到医生的怀里去偷东西似的，如此便使不上劲儿，手也越发酸了。最要命的是她维持这个姿势的时候，眼睛距离徐芸芸的手腕只有三十厘米左右，眼看着那亮闪闪的血管钳提起一片皮肉，跟着另一把钳子夹着一枚弯弯的针扎了过去，一条细细的血线便流了出来，直到医生用那已经全被染成红色的纱布擦了擦才停下来，但过了一会儿又有一颗血珠探出头来，晶亮晶亮的刺着素冠的眼睛直发疼，可她还是死命地抓着徐芸芸的手，虽然此刻徐芸芸早已不再挣扎。
年轻医生包扎得很仔细，绷带绕了一圈又一圈，徐芸芸的手腕上如套了一个宽大的白色镯子，愈发显得手臂纤细了。
坐在病房里，素冠看着盐水瓶中的水一滴滴地滴下来，奇怪为什么那管子里竟没有泛起一丝涟漪来。
素冠姐姐，你帮我告诉他，叫他别后悔，不，就说这下我再也不会缠着他了，他解放了……徐芸芸喃喃地不停地说着，时不时地抽噎起来，长发丝儿沾了泪水趴在白色的枕头上，像她的言语一般杂乱缠绵：他说过要和我天天在一起的，他说他是那么地喜欢我，说我和别的女孩不一样……
素冠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徐芸芸苍白的脸，这张脸已没有了初见时的那份稚嫩了，但依然年轻。为情自杀，这样的事情好像就是年轻人的专利，虽然这桥段毫无新意可言，但却无法规避地发生在她的身边。叹了一口气，她取了纸巾去擦林徐芸芸的脸。
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这样的家，即使千辛万苦得到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失去？婚姻有那么重要吗？
爱情，有着天经地义的不可理喻的权利。
光阴总是在不断地否定过去，走的路越长，便感觉未来越来越迷茫。
素冠心里想着，但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她觉得说不说都毫无意义，若是没有生存的温暖，何来对死的抗拒。
她只是紧了紧握住了徐芸芸的手，那手冰凉无力。
床头灯暖黄的光照了下来，徐芸芸睁开了眼睛，素冠将水递到她的唇边，她喝了两口，微笑着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死一点也不可怕，而且好像有一种快乐的感觉，觉得可以到另外一个世界去，可以重新开始做我想做的事情，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就会努力不让自己做错了。
徐芸芸的眼睛亮晶晶的，瞳孔里有两簇火焰在跳动着，她虚弱地笑着说：素冠姐姐，其实，我真的很爱毅哥哥，知道怀孕的那一刻，我就觉得我和他一起拥有的家触手可及，我不想失去。可没多久，这希望就破灭了。于是，我改变策略，开始和别的男人约会，前几个我瞒着他，对着他的时候我有负疚感，也就不恨他了，可后来我又不甘心了，我就把和别人在一起做爱的过程录下来给他看。说真的，是报复也罢，是刺激他也罢，每当和别的男人做的时候，我对他的怨恨就会减少一分。他刚开始看到的时候，差点气疯了，气得动手打了我。他动手打我，我反而高兴，那证明他是爱我的，他在乎我才会那么生气，你想象不到他看起来那么斯文的人动起手来还真狠！
徐芸芸歇了一下，舔了舔嘴唇，那抹虚弱的笑顽强地漾着：他打得越狠我就越是开心。那时我很痛，可我就是看着他，不流一滴眼泪，他打着打着却一下子抱住我，他哭了，他说他对不起我，叫我离开他。
我怎么舍得离开他？除了他，我什么都没有了。于是……我们和好了，他对我比以前更好。自从那次我怀孕以后，他和我在一起就始终采取了安全措施，他不想再让我怀孕……而且他还是要回那个家。我知道，他很爱他的儿子，他怕和儿子分开，所以才会维持那个家的完整。
于是，我在他家附近偷偷地观察了半个多月，我知道他儿子小原在哪里上幼儿园，知道他喜欢和哪个小朋友一起玩，知道他喜欢玩具汽车，也知道每隔一天的放学后都是毅哥哥去接他的。我送了些小礼物给幼儿园的保洁阿姨，借助她我进过幼儿园两次，还和小原说了几句话，我想小原是喜欢我的。于是，在毅哥哥去接的那个下午我就买了一套玩具汽车去幼儿园，我想让毅哥哥看到我和小原在一起玩的样子，毅哥哥一定会喜欢的……徐芸芸说着，眼中透出梦幻的光来，但随即暗了下来。
我想，我真的是运气差。我等来了毅哥哥，但小原妈妈也一起来了……当时我蹲在那儿拉着小原说话，那个女人冲上来推我，我猝不及防往前冲去，冲在小原身上，小原往后一仰……把头给摔破了。
看着小原流出的血，我真的吓到了，当我转过头看到毅哥哥的时候，他站在那儿没动，可眼神中那绝望的样子……真让人害怕……徐芸芸的眼泪流了下来，张着嘴喘了几口气，接着说：那个女人骂我，说我是来杀她儿子报复的，我说不是我只是想来看看小原，只是、只是想和他好……
毅哥哥抱着小原和她一起走了，他坐进车里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个眼神……我宁可他拿刀子捅我，也不愿看到他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跪在地上，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我的世界也进入暗无天日的境地……
那个晚上，我给他发了好多微信，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他，我希望他能原谅我，我只是想和小原好好相处，我想成为他的家人。
可是毅哥哥没有回话，我心里怕得不得了，我不知道小原的情况，我也不敢去问……那种感觉，恐惧又孤单。我行尸走肉般走在路上，不知往哪儿去，然后，我就碰到了以前约会过的一个男人，他灌我喝了好多酒，醒来后我在医院，被一帮人压着洗胃，那个男人早就溜了……医生从我的手机里找到了毅哥哥的电话，他以为我自杀，于是紧张了，故事由此有了转机。他出现在医院的时候，我对他的希望又重新燃了起来，愈演愈烈。那一刻，我知道，我的生命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以为他原谅我了，可不是。当我出院后，他把我送到楼下，他说、他说……我们分手吧！我抱住他我求他，可他却走了……之后的两天，我用尽各种方法找他，可是无论我怎么道歉怎么保证都没用，我用低到尘埃里的姿态祈求他，他却用剑拔弩张的神情防备我……
我终于想通了。他的良知，或者说我更愿意相信另一种说法，他对我的爱，成了我拿自己生命威胁他的支点。我若是一个谈判家的话，一定很出色，可我不是，我只是一个乞丐，我的筹码少得可怜，除了生命。若是失去的这个筹码，那么我就不会再去奢望了，而他，也不会对我失望了吧？！
徐芸芸看向天花板，瞳仁里一片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