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家庭
天终于黑了,今天的夜黑得很慢很慢,林骍妍以为太阳永远不会落山呢。她已经在医院的办公室多待了两个小时,她是八小时工作制,加上两个小时,个小时,就是十个小时。一个医生奋斗十个小时没有加班费,人们给予一个爱岗敬业,救死扶伤的赞誉也好。坏就坏在她是个实习医生,大学七年,终于在最后一年找到一个合适的岗位,再等几个月,她才可以当医生了。现在她的医生袍子上还挂着实习医生的铭牌,病人看见她总有一种不信任的感觉,加上她天生脸小,感觉就是刚从医学院拉出来的。她好学,她刻苦,为了多学,在医院里总是多待些时间,没想好惹来医生的抱怨。是怎么回事呢?她一个实习生都这么敬业了,让他们这些正式医生怎么活。在手术台上两三个小时就感觉不舒服了,其他的时间真的是撑下去的。
今天她留下来可不是为了多学点东西,而且因为昨晚大姐和阿瑶说要带男友回家,家里要办一个热热闹闹的聚会。热闹的聚会,不是和谐的聚会。这就要从30年前说起了。她和大姐林骍蓓的妈妈是独生女,外公给她招赘了一个老实本分的女婿王益鑫,一个在外公去世后露出本来面目的男人。以母亲无法生男孩为由在外面包养了一个性感妩媚的女人,他对那个女人真是死心塌地,拿外公留下来的财产补贴那个女人,后来他们有了一个漂亮的女儿,那个女孩就是我的三妹王瑶。母亲对他死心了,专注于外公留下的事业,终于把自己累垮了。厄运好像追着这个男生,外面的女人也去世了,母亲走的时候,他没伤心,就代表出席了一下,是大姐扛下了胆子。她才十几岁,很所有人有礼貌的鞠躬道谢,跟所有的事打交道,而我只能傻傻呆呆的看着。整整三天,大姐没有闭过眼睛。外面的女人走的时候,王益鑫一把鼻涕一把泪问我姐要丧葬费,后面就跟着那个女孩。他让我带阿瑶出去玩,他求我姐,我姐拗不过他,把存折给了他。他消失几天后,又带着阿瑶出现了在我们家。他2告诉我们,是妈妈要他照顾我们的。阿瑶很漂亮,眼睛大大的,鼻梁高高的,皮肤白白的,大概是随她妈。阿瑶从不讲她妈妈的事,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我有的,阿瑶也会有,甚至比我多,比我好。她十六岁,我第一次看见她抽烟。我说抽烟不好,何况她还小。那是她说,她是跟她妈学的。那是她第一次说起她妈。大姐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有些人骨子里的东西一辈子都改不了,要抽可以,滚出这个家抽。以后的日子,我再也没见过阿瑶抽烟。
我不喜欢阿瑶,王益鑫拿阿瑶当女儿,而我跟大姐从来不是他的孩子。他对阿瑶关怀备至,对我们不闻不问。
这么晚了,大家应该都离开了。这样也好,我不必看阿瑶那耀武扬威的脸。我跟大姐也越来越没有话题了,两个在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在一起没有话说,只留下尴尬,我好久好久没有抱着大姐睡觉了。照大姐的话来说她现在宁愿跟一个小鲜肉做一次酣畅淋漓的运动,也用比我跟她叨叨小时候的那些事。她是个女强人,每天在商场上面对的是一群如同豺狼虎豹一般的男人,她没空陪我感怀过去,追忆温馨时光。
王益鑫对我来说就是占着父亲的位置,他没给我开过家长会,没有陪我逛过街,没有给我交过学费,他才是陌生的,我跟他一年说不到十句,十句不到一百个字。我的同学说我是个怪人,也有点神秘,样子也不差,所以过了青春期后追我的男生还是挺多的。我毫无例外的反应都是没有反应,然后他们就从我的世界消失了。林骍蓓说,我医科毕业后帮我找个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男的嫁了吧,在这个时代,男人稀罕我这种处女。就算他想出去玩女人也不可能谁让我有林骍蓓这么强悍的大姐呢!她能管我一辈子。我笑着说好。我愿意让她管着一辈子。
十年了,林骍蓓终于愿意带男朋友回家了,我却不太想知道这个可怜的男人是谁。林骍蓓是没有爱情的,那个男人只是跟她势均力敌的伙伴而已。我看到她拿着全市男人的资料在研究,已婚的未婚的她都看,我相信她有这个本事成为她想成为的那个人。我跟林骍蓓长的不太一样,林骍蓓随王益鑫多一点,女生男像应该不太符合主流的审美,可是王益鑫自己长了一张温温柔柔妩媚的脸骗到了我外公,所以林骍蓓的脸是绝对算是美人的标准加上她随便在脸上比划两下,就是个妩媚的尤物。我随我妈,性子也随我妈,一块大石也不能搅乱我的一池春水。阿瑶那种爱竞争的性格到了我这里就像吃了闭门羹,她赢了她输了,哭哭笑笑都是她。我不是装酷,就是无所谓的人对我丝毫没有影响吧!
在门口换了拖鞋,这点在富豪之家就是好,这么大的房子,把地拖一遍都要半天,而我不需要做这件事,只要换双拖鞋就好了。跟讨厌阿瑶父女俩比起来,我不选择搬出去租房子,有一点就是我不用打扫屋子。
当我换好拖鞋转身的时候对上一双不属于这个房子里的热情的眼神,第一次我觉得自己传说中的犯了花痴,尽管我的程度远远达不到。当我的视线从他的眼睛移到全脸的时候,我着实吓了一跳,幸亏我有泰山在前不崩于色的历练。
那双眼睛的主人先向我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宋智逸。”这张脸比我认识的人要年轻要阳光,他不是他。
正当我要握上这只手的时候,阿瑶跑出来了,一把搭上他的手臂,亲昵的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逸,我向你介绍,她就是我的二姐小妍。看她是不是比我还年轻。”阿瑶在我讥笑我穿的土不会化妆。
“谁跟你似的,十二三岁就知道穿着吊带热裤化着浓妆去街上晃悠。”林骍蓓的话语从后面穿透过来。
“大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啦!”王瑶撒娇,可是没有一个人理睬她。
“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大姐接过我的背包递给阿萍。阿萍是我家的常驻保姆,她的儿子在城里打工,跟儿媳关系不好就到我们家做工了,后来阿萍在我家有吃有住的基本不花钱,她儿媳逐渐对她好起来。阿萍很少回家,回家不过一两天,对我家照顾的很好。
“二姐一定有男朋友了,所以才回来这么晚。”阿瑶在一旁唱独角戏,还是没人理他。
我跟着大姐进屋,整个客厅的气氛全不一样了,改变是来自于客厅中的那个陌生的男人。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他的一举手一抬足都显示着尊贵的气质,那种气质与我也是极不相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