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兽仙官

  请问……

  你有被狗追过吗？你有被狗追了十条街吗？你有被狗按在地上叫爸爸吗？！你想知道谁叫谁爸爸吗？！！

  …………

  我只能说，这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就因为加了个班，感觉整个人生都打滑漂移拐弯走远了。

  昨晚我赶了个通宵，无良老板又临时改主意，要我们连夜打个包给他。

  忘了先介绍一下自己，我叫王咤，今年25，是一个扑街游戏策划。本来以我重点本科工科学士出身，完全可以按部就班去专业对口的公司搞激光，可我有一颗躁动的心。代价就是成为一只合格的加班狗。

  我们搞的游戏叫《狗玩意儿萌萌消》，是一款以哈士奇和泰迪为代表的动物消除游戏，划拉狗头像连成线它就会冲你哈气、吐舌头、狂吠……我估计这东西再有俩月就得夭折，虽然老板正雄心勃勃的拿着deo四处骗……呃拉投资。

  这会儿才凌晨四点多，天色擦黑，街上一片荒凉，放眼望去只有影影绰绰的几只加班狗寂寥的身影。我不禁慨然一叹，“哎！真不知道当时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或许我该听老妈的，去考个公务员过过朝九晚五的美好生活？”

  正在我陷入沉吟时，身旁拐角处突然探出一个满脸褶子还带着一头乱发脏不拉几的老脸，吓得我凭空瞬移一米开外。

  还没等我倒吸一口冷气，一个充满岁月打磨痕迹的干瘦老头儿笑嘻嘻的靠在墙上，他穿着一件单薄破旧的花衬衫，裤管上散乱着点点污泥，一双看上去比我年龄还大的回力鞋已经开了胶。

  我不由得心里一软，这可能又是哪个生活不易的老人家。就在我想领着老头儿去前面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吃东西时，他开口了。

  “小伙子，对公务员有兴趣呀？”

  我满脸愕然，不禁问：“你想干嘛？”

  老头儿嘿嘿一笑，满脸奸诈却又眼神诚恳地道：“我给你办一个呗？”

  光听说过天桥底下刻章办证的，还没听说公务员这东西还能办？再说要办不也得拎酒提烟上门装孙子才能……咳咳，言归正传，反正我不信。

  我戒备道：“不用了谢谢，你要没啥事我就先走了。”

  没想到老头儿突然急了，他转头朝隐在漆黑夜里的小巷子说了句，“去！就是他了。”

  我立马提高警惕想撒丫子跑，可终究还是稍嫌晚了……

  只见老头儿话音一落，一只两个巴掌那么大的豆丁狗猛然窜出，它瞅着我就像看到撕开的火腿肠一样目光灼灼，我吓得发一声喊扭头就跑。豆丁狗“嗷儿”一声跟了上来。

  ……别笑，再小也是狗！哥小时候遭过毒口，心里怕。

  于是你就可以看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一个人像一条脱缰的野狗一样被一条豆丁狗撵着跑，偶尔传出的悚人哀嚎打破了寂寥的长夜……

  这狗真能跑！小短腿儿撒开了扑腾扑腾的起码得有20迈，而且我间或一瞥，绝望地发现这小东西竟然一脸悠闲的表情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别问我咋看出来狗表情的，你看到你也能感觉到。这狗太有灵性了，感觉都成精了！

  结局就是，纵使我使出吃奶的力气玩命跑，最终也只不过是绕着两条大路窜了十条街回到了刚才的地方，然后瘫在地上视死如归……或者说被按在地上视死如归。

  豆丁狗把我按倒后就在面前优哉游哉地踱步，继续津津有味地看着我，看得我头皮发麻。此时我也才得空看清这小东西。

  它自头顶到尾巴尖儿，整个上半边都是亮黑色，而下颚到肚皮再到下尾巴尖儿却都是雪白的，四条肉肉的小短腿也是前黑后白泾渭分明。这小东西还有双咕噜圆的大眼睛隐隐散发着金闪闪的亮光，额头上有两个像蚊子咬的小小的包微微隆起。

  小豆丁才两个巴掌那么大，看起来圆滚滚肥嘟嘟的，尤其是屁股溜圆溜圆走起来还一扭一扭的。它的两只小耳朵时刻竖立着，配上炯炯有神的双眼，我就知道我瞅空想跑的计划已经泡汤了。

  不得不说，这小豆丁长得真俊呐！

  可纵使如此，我依旧害怕得紧。

  “老头儿你想干嘛，说吧，给个痛快。”我视死如归地看着前方，脏老头正开着一辆时尚洋气贴满夜光贴纸的电摩姗姗来到。

  老头儿一片腿下了车，搓着手嘿然道：“你说你跑啥么，害的六爷我跟了一圈，大半夜这风可是透心凉呢，差点把我这车给跑没电了。”

  好嘛！这还怪上我了……我无语道：“有什么招就亮吧，痛快点。”

  没想到老头儿这下反而拘谨了，他自以为腼腆地道：“嘿嘿，也没啥，就我刚才说那事。”

  “啥事？”我一脸疑惑。

  “公务员呀。不过不是这里的，在别处。”

  我警惕道：“你是外国的？叙利亚？要拉我上战场？”

  老头儿一脸黑线，一脸不屑，“就你这样还上战场？浪费战备资源。”说着他贼忒兮兮地缩头伸手往天上一指，“那儿的。”

  我更加疑惑了，头往上抬，一片空荡。再往旁边瞄去，也只能看到一个偌大的企鹅闪闪发亮，“可这里也不是国家单位呀？”

  “再往上。”

  “再往上就到天啦。”

  老头儿满意道：“对喽。”

  我索性躺在地上，大声道：“来呀，你弄死我吧，算我倒霉碰上个神经病。”说到这我想到了一件事，不由得直起腰道：“你有精神病证的吧？”

  老头儿满脸黑线，冲小豆丁努了努嘴，然后就见小东西扭着圆圆的小屁屁晃到我面前，一语出而破天惊。

  “乖，叫爸爸。”声音奶声奶气稚嫩无比，说出的内容却让人瞬间爆炸。

  “你特娘的我是你爸爸！……”

  然后我就哑火了，转而变得惊惧万分，浑如见了鬼一样，险险就要惊叫起来，却被一只肉乎乎的爪子堵上了嘴。

  深夜，无人，怪老头，会说话的狗……我的心渐渐沉入谷底，越想越绝望。

  那小东西似乎撇了撇嘴……操着奶声奶气不耐烦道：“别瞎喊，小心我拍扁你！还有，你刚才的话要是给我爹滴听到了，你十条命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反正脑袋里就剩这个念头了。

  这时，脏老头背着手笑眯眯说道：“这下能安静点了吧，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我只能无力地点点头。

  老头儿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老六，是天上的神仙。事儿是这样滴，不知道哪个龟孙儿给天捅了个大窟窿，这不，搞的那三十六天外天乱糟糟的，虽然天庭已经及时把窟窿堵上了，但还是有一些神兽精怪或主动或被动的跑路掉到了凡间，而且因为时空和自身个体的差异等多种因素，它们到来的有早有晚，还得找找。”

  他抖了抖摊开的双手，接着说道：“我来呢，就是想让你帮个忙，把它们都抓回来送回天庭，到时候你就可以成为天庭的御兽仙官！在编制内的喔，福利满满的哟。”说到最后，刘老六冲着我挤眉弄眼。

  这会儿我脑子也冷静下来了，看着虎视眈眈的豆丁狗我就知道跑是没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问道：“我有几个问题啊。”

  刘老六道：“你说。”

  “第一，为啥这些动物们都会跑到人间来？”

  “动物？嘿嘿，对它们来说这词有点可爱。”刘老六挤眉弄眼嘿嘿笑着。

  “因为咧，凡间是所有天外天的共有连接处，就像十字路口一样，你可以通往不同的方向，但总归是要经过那烦人的红绿灯。”

  我点点头，说道：“那第二个问题，你们为啥不自己抓去，神仙不是都飞天遁地的嘛。

  刘老六摇了摇食指，啧啧道：“人间这鬼地方麻烦得很，坑爹的不管神仙妖怪到这来都会失去法力，除了那些极个别的变态。”

  “包括那些逃跑的？”

  “对，不论天上跑的地下游的水里飞的，都会失去法力，而且它们的一些生命体征会退化甚至消失，变得和普通动物大致一样，只是会有细微差别。当然，还是可能会有特殊存在，话不说满是我的习惯。”

  “我感觉……你是不是说反了？天上跑的？地下游的？水里飞的？”

  刘老六肩膀一耸，“没，我说的是天马，地龙，海底麻雀。你以后会有眼福长见识的。”

  我突然灵光一闪，“这么说，我要拿板砖掀你前脸你也没法力收拾我？”我这么说是因为这老混蛋干瘦干瘦的，颇有让我殊死一搏的机会。

  刘老六板着脸道：“奉劝你一句，我刚才可是说了，有些极个别的变态除外哟。”说着他弯下腰拍了拍豆丁狗。

  “我看你挺像变态的……咳咳那第三，为什么是我？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啊，不过现在认识了，你叫王咤嘛，好难听的名字……之所以找你呢，是因为它喜欢你的味道。”见我神色不善，刘老六连忙指向豆丁狗。

  而我略带惊恐，“……它，吃肉吗？”

  “吃啊，咋了？”

  “……不吃人肉吧？”

  “……不饿就不吃。”

  看着咧嘴笑的小狗，我不禁吞了吞口水……救命！我看到它也吞口水了！

  我勉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心有余悸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抓到几只了？或者说跑下来几只了？”

  刘老六摊手摇头道：“一只都莫得。它是我带下来的。”

  我偷眼瞧了瞧，问：“你这狗是哈士奇？”话音未落，豆丁狗目光锐利射来。

  刘老六无语道：“……不是。”

  “呃，难道是传说中的哮天犬？这么小？”

  刘老六继续无语，“……不是。”

  终于，我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那你这狗咬人不？”

  刘老六看看脚下已经龇牙咧嘴的小东西，嘿嘿道：“不咬，但你要再说它是狗我就不敢保证了。这是麒麟，祥瑞之兽。”

  我睁大眼睛看着眼色不善咧着森森小白牙的豆丁狗，纳闷道：“不像啊，我在网上看的麒麟都霸气到没边了。”

  “嗷儿！”小麒麟忍不住了，冲我一嗓子小咆哮，吓得我冷汗直冒。

  “你小子知道什么？等你上天了，管教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麒麟！”愠怒的奶声奶气也是别有一番气势的。

  刘老六把我拉起来，呵呵笑道：“我把小麒麟带来帮你，它能辨别出逃跑的动物。你可要好好照顾它哦，千万别饿着了。”

  我连忙摆手道：“不会不会，饿着我都不能饿着它……”说着说着我就发现不对劲了。

  “不对呀，我又没说要帮你们！”

  刘老六讶异道：“你不想当神仙？”

  我挠了挠头，“想想还是算了，我连狗都怕，别再万一把自己搭进去成狗粮了。”

  小麒麟奶声奶气不满道：“你怕什么，我会保护你的嘛。”

  我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刘老六这时从上衣掏了包黄鹤楼出来，蹲下来散了根给我，吞吐着云雾道：“哎，老哥哥我懂的，可我这也是没办法了。这两个月我带着小麒麟跑了大半个中国，都没有它喜欢的，难得遇见你这么个味道奇特的。”

  “……”良久，我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当然有，我很民主的，你也可以选择当一回狗粮，把小麒麟喂饱了就行，不用管我。”

  我长出一口烟，无奈道：“哎，早知道昨晚应该洗舒肤佳的……那你咋不带个别的，带条龙啊凤啊的？”

  刘老六吐烟，“厉害的主儿都很高傲，压根懒得理这种事。实力一般的又帮不上忙，也就只有小麒麟最合适了，可是它也有自己的骄傲，不对它味儿的不帮。”

  话说到这儿，我也知道这事跑不脱了，只好认命。我勉强友好地冲豆丁狗做出笑容，又连忙转头问刘老六，“这小东西有名字吗？”

  刘老六摇了摇头。

  我喃喃道：“总不能叫它麒麟吧，怪别扭的……”我还是有点没法接受麒麟长得这么萌。

  “小狗狗？”“小萌萌？”“小乖乖？”“小爪爪？”“圆圆？”都好秀气好萌啊……不是我的风格。

  我愣神盯着小豆丁一扭一扭的小屁股，直到烟屁股都烧着了我才恍然。我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就叫你屁墩儿吧？”

  小家伙瞥了我一眼，继续晃着屁股懒得理我……我就当它答应好了。

  刘老六拍拍屁股站起身，边踩着烟头边说道：“那你带它回去吧，过段时间有消息我会再来找你的，在这之前你们先熟悉一下。”

  我无力的点头。

  刘老六冲我和屁墩儿一招手，片腿跨上电摩。我以为他要走了，没想到这老混蛋恬不知耻地向我伸出罪恶的双手。

  “给点钱，我吃碗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