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快停车
旁边后山延伸下来的羊肠小道,那冒出的影子,不是别人是失踪五年的卢尚飞。
这事挺有意思,他不顾影子再三挽留匆匆忙的赶回来,竟然会碰巧撞上洪晨霞大婚的日子。于他而言,内心深处从未有过丝毫的预兆,更没想到会给这场婚礼添加诸多不和谐的声音。
刚刚,他从后山下来,忽然看到家门口好多人不说,还敲锣打鼓的非常热闹。他感觉不对劲儿,一拐一拐走得更快了些,其目的是急着想探个究竟,并快速弄清家里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
想想也是的,死去好几年了,突然不声不响的贸然活回来,一些变故自然要事先弄明白。
在他刻入生命的记忆中,他居住的家除开郎大爷,再没有别的男人,更没有别的女人,眼面前热闹的喜庆因何而来?他摸不着头脑,一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莫非郎大爷去世了?郎大爷的房子已属于别人?
一种无言的悲伤顿时填充整个大脑,不为那失去的房子,只为没尽到孝心,让郎大爷孤零零的离去。
丢开影子帮忙做的木拐杖,一拐一拐的,他蹦跳着走得更急了。
几十秒钟,他如愿站到熟悉的大门外,立马辨认出身穿婚纱的洪晨霞。他顿时傻眼,不为此时刻洪晨霞展现出的完美,而是诸多的不解,诸多的不能理解。
五年前,他就非常了解洪晨霞,那个琉璃瓦盖的家不在此地,也不可能会在此地。这地方太过寒酸,远不是家境条件好的洪晨霞所能居住的,更何况面对众多亲戚朋友还在这里举行盛大婚礼。
太阳从西方升起来了?他看洪晨霞呆愣住了,一动也不动。
洪晨霞不太相同,当她完全认出来人是卢尚飞以后,那份激动,那份委屈,一下子使她彻底崩溃。
五年的期盼、五年的绝望、五年的辛酸、五年的无助、五年的昏天黑地……
一股脑儿全部向她的人奔涌而来,她愤怒、歇斯底里的愤怒,令她忘记她今天是新娘子,忘记四周围所有站着的亲戚朋友。她不知从哪里生出股力量,瞬息间像个街头耍横的泼妇,瞄准卢尚飞的人扑前去,又打又骂。
“你不是早死了吗?你现在死回来又想干嘛呀?”
“前后五年了,一个音信都没有个,你不知道郎大爷没儿子要个人送终吗?”
“你还记得湘纯妹妹吗?她因为你变傻了,变成哑巴了。”
“你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吧?郎杏坳没有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
……
卢尚飞“噗咚”一声跪倒在地,他放声哭了,“霞姐,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该去死。”
站在现场的其他男男女女,不自觉的都憋住了呼吸,一颗跳动的心蹦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
洪晨霞也哭了,一抹滚烫的眼泪站不稳,顿时身不由己跌坐在地,头昏眼花。
“赶快叫救护车,霞姐晕过去了。”悲痛欲绝的卢尚飞,一下抱起洪晨霞,旁若无人的直往村外疾走。
在不远处早已看得是傻眼的娶亲队伍,伴郎首先反应过来,他冲着杏卫咆哮道:“你还傻愣着干什么?你看你自己媳妇,众目睽睽之下,现在都是谁帮你抱着的?”
旁边亲戚也看不过眼,也是个恨铁不成钢,他不照顾杏卫颜面厉声教训,“自己娶的女人,都被人抱走了还无动于衷不闻不问,还是不是正常男人?真是替你的丢人现眼着急。”
的确,对于经历事情不算多的杏卫,像眼面前这类突发状况,他不但缺乏应付的经验,内心深处还夹杂着对洪晨霞的偏见是个严重不满意,认为洪晨霞与卢尚飞曾有某种见不得人的奸情。他心烦意乱,五味陈杂,自私自利总认为洪晨霞不清白丢尽他做男人的面子,使他在众多亲朋好友面前极其难堪。
而亲戚朋友的几句呵责,他听后更觉颜面无光,更觉受不了了。
堆积心底下的怨气,他全部算在卢尚飞头上,他不再管身边亲戚朋友,咬牙切齿率先冲前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气冲冲的使劲给卢尚飞两脚尖,从卢尚飞手中夺过洪晨霞,“你给我死开些,我老婆是你可以乱碰的?死几年又复活过来?存心钻出来给我的婚礼搞破坏是不?”
内心里紧系着洪晨霞的安危,卢尚飞挨两脚不知道疼,也不知道与杏卫计较得失。他只管紧跟着杏卫的脚步向前跑,一拐一拐的,像个机械做的木偶,不停搬动着身体笨笨的、憨憨的。
旁边停的豪华婚车火速开过来,一打开后面车门,几人七手八脚就把洪晨霞塞进车里,再顺手关上车门。
一个人说:“我们走!”
司机端坐在驾驶室不搭腔,一踩脚底油门几下启动引擎,婚车就呼啸着向前冲出去。
卢尚飞想上车去,却被车里所有人遗忘,一下拖出几十米摔在公路的拐弯处。他不放弃又爬起身来,又沿公路继续跑,穿的鞋子跑掉了,不知道,两只脚磨破了,不知道。他只知道要跑,不停的拼命的要向前跑。
而被众人送进郎杏镇医院的洪晨霞,一检查没有找出病因,结论是情绪太过于激动,一时间造成大脑出现短暂的供血不足,最终有了昏迷现象,当情绪缓和后,自然啥事情都没了。
听过检查结果,洪晨霞不要打针吃药,立马要求先出院回家去。今天属于结婚的喜庆日子,不管放谁身上都不希望被某种原因耽误,毕竟,啥都要图个吉利,更何况人生中仅有的结婚大事情。
主治医生看洪晨霞确实没啥好打针吃药的,也没强求,拿起笔立马开单放人。
一场大虚惊,几人算是没了负担,又带着洪晨霞火急火燎的往回赶。
在刚通车不久的泥角坝,坐在副驾位的洪晨霞,一下子看到还在朝郎杏镇疯跑的卢尚飞,一个人,一步一个血印,一拐一拐的疯跑着,烈日拉长的影子,像烘干的抹布,似乎飘了起来,沿着公路的形状前行。
顿时,洪晨霞心里面一紧被针扎到似的,她哭了,“快停车、快停车、快停车……”
事情都明摆着的,司机不敢替杏卫乱做决定,他拿眼睛的余光偷看后座杏卫。
杏卫面无表情向里板着臭脸,一声都不吭。
管不了那么多,洪晨霞急得没了辙,只管用手胡乱的拍打车窗玻璃,不见任何效果,又疯也似的强制抓司机紧抱着的方向盘,“快停车……快停车……快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