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除夕夜晚
“看来这次注定要吃姐亲手包的饺子了，待会儿非得多吃几个才行。”玉溪极是高兴，笑弯了眉眼。
午时的阳光明媚耀眼，拂落一身暖意，温雁抚一抚她的脸道：“平常看你倒是挺稳重的一个人，怎么这次为点小事高兴成这样，赢了我有这般开心吗？”
“我高兴不是因为赢了姐姐，而是因为有姐姐在身边，真好。”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简单至极的话，却令温雁深深为之动容，她知道在这一刻玉溪是真将她当做姐姐在看待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在这深宅大院之中，虽四处是姐妹，但往往表面上客客气气，背地里捅刀子，即使是亲生姐妹也可能反目成仇，想真正拥有一份姐妹至情当真是极为奢侈之事。
“你若真喜欢，以后，我年年都来陪你过年，只要你别嫌烦就行。”温雁眸光含泪地笑道，当初她帮玉溪廷医未必没存了私心，但现在却是真心拿玉溪当姐妹看待。
“怎会嫌姐姐烦，永远都不会。玉溪握着她的手郑重道，仿佛许下一世的诺言。
两人相视而笑，康熙四十八年的除夕，玉溪第一次在没有家人中度过，但她并不寂寞，因为有温雁有知春陪着她。
这日用过午饭，知春与苏沫负责在一旁擀皮和馅，玉溪与温雁一起包了许多饺子，到了晚膳时分拿到厨房去下锅煮了，端回来时还是热腾腾的。
知春小心地倒了一小碟百年陈醋然后取过竹筷递给玉溪两人，“姑娘和温格格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你们也忙了一天了，一道坐下吃吧。”玉溪含笑道。
知春连忙摇头，“奴婢们还是等姑娘们吃完了再吃吧。”苏沫亦在一旁附合，“万一被人看到了该说奴婢们没规矩了。”
“让你们坐下就坐下哪来许多话，再说大过年的谁还会来这里，待会儿饺子凉了可就不好吃了。”见知春两人还在那里磨蹭，玉溪佯装不悦地道：“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温雁亦劝道：“是啊，你们若执意这样反倒显得生份了，何况吃饺子本来就是要人多些才热闹，光我们两人未免寂寞了些。再过一会儿这府里就该放烟花了，正好可以一边吃一边看。”
知春两人见推辞不过只得依言坐了，其实两人早就饿了，此刻闻到香喷喷的饺子哪还忍得住，当即埋头苦吃。
“咻――呯！”
一团五彩火焰在夜空中炸开，化做一朵唯美夺目的花朵，旋即隐没在黑夜中，但很快有更多的烟花升空，一个接一个绽放，将夜空点缀的犹如白昼，时而如金菊怒放、时而如牡丹盛开、时而又如彩虹翩跹、巨龙腾飞，令人目不瑕接。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继四贝勒府之后，五贝勒府、八贝勒府、十贝子府、十三贝子府等等纷纷开始燃放烟花，点亮京城每一个角落，不论身在何处，只要抬头皆能看见漫天火树银花。
知春不知何时停下了吃东西，抬头怔怔看着令人目眩神移的烟花，良久才喃喃道：“真好看，比上回八贝勒大婚时还要好看。”
苏沫撇撇嘴不屑地道：“你是第一回见吗？每年都这样，现在还不是真正热闹的时候，待子时那会儿才叫真的好看呢，先是宫中燃放烟花，随即各府各院都会跟着放，整个京城上空全是烟花，可热闹了。”
“真的吗？我家住在京郊，那里虽然也放烟花但远不及这里热闹。”知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兴奋地拍手道：“那我一定要等过了子时再睡。”
“你爱几时睡就几时睡，只要明日别起不来就成。”玉溪笑语了一句，起身与温雁一齐携手走至院中，尽管隔了很远，但院中依然弥漫着硝烟的气息。
温雁环视了璀璨无比的夜空一眼感叹道：“好快，一转眼一年又过去了，从康熙四十年入府到现在已是八年有余，人啊，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老去。”
“姐姐正值青春韶华，何来老字一说。”长风漫卷，吹得耳下那对琉璃缠丝耳坠晃动不已，人欲静，风却不止。
“如今尚可说青春，那再一个三年之后呢，人总有老去的一天，纵然容颜尚娇心也老了，家人将我送我府原是指望着我能为他们带来荣华富贵，可惜，他们打错了如意算盘。”温雁拢一拢袖子，遥遥望着那灿烂如许的烟花，说起家人时她并没有多少思念，反倒流露出一种讽意。
玉溪黯然，许久才凝望着她莹白如玉的侧脸轻轻道：“叶氏张扬肤浅，其实远不如姐姐，只是姐姐的特别需要时间去细细体会。”
“可是贝勒爷没有这个时间与心思。”她回眸一笑，冰蓝色的衣衫在夜风中翻飞如蝶，欲飞但是飞不起，似乎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牢牢缚住，有一种莫名的悲伤在里面，“贝勒爷的心早已许给了一个人，既是无心人又何来的心去细细体会其他女子的美与好，眼下的他只能看到流于表面的东西，譬如家世，譬如美貌。”
惊讶在玉溪眉间浮现，“这些话是谁告诉姐姐的？”
温雁涩笑道：“何需人告诉，自己想想就明白了，莫看贝勒爷眼下宠着叶氏，其实她在贝勒爷心中什么都不是，宠只是宠罢了，并无情意在其中。”
“玉儿。”这是她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温柔如静水流过耳际，“当初我为你廷医未必没存了私心，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不论你信与不信，我只希望你好。玉儿，你有惊人的美貌，终老在望月居实在是太可惜了，当有更精彩的人生才是。”说到这里她又叹了一声，如落花坠地，流水飘零，“更何况……你的美貌注定你的人生会是一个极端，不是极致荣耀就是极致悲哀，这王府中会有太多人容不下你。”
夜空在极致的灿烂后逐渐归于宁静，偶尔有零星的烟花升空绽放，留下绝美而刹那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