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棋子
“你能这样想自然是最好。”李氏微微一笑,将初时那点瓜葛说与乌雅氏听,乌雅氏点点头道:“做下人的忠心护主自是好的,但也要懂得分寸才行,像她这般性子冲动不知进退,若任之由之不止她自己容易吃亏还会连累主子,你敲打她一番是好的,玉格格是懂事明理之人,自能明白你一番苦心。”
“是,得福晋教诲后,知春做事沉稳了许多。”玉溪朝其施一施礼温言道。
李氏抚着袖口细软的金丝斜飞了她一眼道:“妹妹这张嘴好会说话,怪不得贝勒爷这般喜爱,连兰馨居都赏给了你,真让我这做姐姐的羡慕。”
玉溪还在思索该怎么回答时,乌雅氏已笑道:“旁人若说羡慕也就罢了,你说羡慕我可不信,谁不知道你的锦绣阁是贝勒府最华美雅致的,连年氏都看着眼热,在我面前提过好几回了。”
李氏扬扬眉,漠然道:“她自是什么好东西都想要,可惜这贝勒府尚不是她一人说了算。”
“算了,她到底年轻又得贝勒爷宠爱难免气盛了些,你这做姐姐的多担待着点就是了。”乌雅氏安慰了她道,随后又说了几句话自觉有些乏了,方才示意李氏与玉溪退下。
出了正院,玉溪正待向李氏告退,忽听得她问道:“玉格格选秀时是否与一位姓石的秀女相熟?”
玉溪心中一震,李氏说的不就是秋如吗?这是她入府后第一次听到关于故人的消息,忙回道:“是,福晋见过她吗?”
“正月里时随贝勒爷与嫡福晋入宫朝见皇阿玛与各宫娘娘的时候,遇到静贵人,听她问起才知道原来你与静贵人相交甚好。”李氏笑意浅浅地道,指间那枚银镶粉晶戒指在春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芒。
姐姐,她果然入选了吗?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静,这是一个很好的字呢。
“姐姐在宫中还好吗?”玉溪强抑了心中的激动问。
李氏攀了一朵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在鼻尖轻嗅,闭目道:“静贵人很好,初入选时仅是一个答应,短短一月便越过选侍被册为贵人,圣眷自是极隆。”说到这里徐徐睁开双目,眸格。
她长吸一口气,掩了心中的失落朝李氏郑重施了一礼道:“多谢福晋告之静贵人的事,若福晋将来再入宫的话,烦请替妾身告诉静贵人――不论将来是否有机会见,她都是玉溪最尊重的姐姐。”
有细微的诧异在李氏眼底闪过,“我以为你会求我带你进宫呢,难道你不想见静贵人吗?”
“福晋肯告之静贵人的事,妾身已感激不尽,如何敢再不知好歹麻烦福晋。”在玉溪心里并不相信李氏,也绝不相信李氏告诉自己此事仅仅是出于好心,必然有她的目的在其中。
李氏不以为意地笑笑,绕着玉溪转了一眼婉声问道:“妹妹你觉得年福晋美吗?我与她相比又如何?”
玉溪心思转如飞轮,细细斟酌后道:“年福晋天姿国色、丰韵娉婷,自是极美的。而福晋您绰约多姿、惠质兰心,与年福晋相较各有千秋,就如那牡丹与月季,不分彼此。”
“牡丹与月季?”李氏摇摇头苦笑道:“你不必安慰我,年氏是牡丹不错,我却当不起月季这花中之皇的称号。”她将手中的紫花插在玉溪的发鬓上轻轻道:“若说咱们府里唯一能与年氏之美貌相较的也就妹妹你了。”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道:“妹妹容色这般出众,恐不为年氏所喜,你千万要小心。”
玉溪眼皮微微一跳伏下身道:“多谢福晋提醒,妾身一定牢记在心,若福晋没其他吩咐的话妾身先行告退。”
李氏颔首,待其走远后,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彩珠小声问道:“主子,您不是一直不喜欢玉格格吗?”
“我是不喜欢她,但又怎及得过年氏!”李氏的眸光渐渐阴冷下来,幽暗的光芒在眼眸深处跳动。只要一想到乌雅氏刚才那句话她就想笑,担待?言下之意就是要她退让,年氏的狼子野心照然若皆,再退让还有她的容身之地吗?
乌雅氏是嫡福晋,她的儿子就是嫡长子,即使她什么都不争,依然是这个贝勒府中最尊贵的女人。但是她不行,她只是一个侧室,她的女儿只是一个庶女,退让只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她必须得争。
“主子是想利用她来对付年氏?”彩珠心下明白,眼珠一转道:“可是她不过区区一个格格,凭她怎么能对付得了年氏?”
“现在是格格,但不代表一辈子都是格格,连叶氏这个无脑的蠢人都能成为庶福晋,何况聪明貌美如她呢。”李氏对着和煦的阳光比了比指间那枚粉晶戒指,这还是前些年胤禛赏下来的,晶体通透无一丝杂质,近些年来这种品质的已经很少见了,即使有也先送到年氏院中去了。
彩珠迟疑着道:“可是庶福晋之位不都满了吗?
她要晋位必然要先除去一位,何况……请主子许奴婢说句实话,纵使钮祜禄氏真成了庶福晋,也不见得能制衡得了年氏,毕竟位份摆在那里。”
李氏搭着彩珠的手边走边道:“谁说我想抬举她当庶福晋了?”
彩珠悚然一惊道:“难道主子还想抬举她当侧福晋不成?可是这不合府中规矩啊。”
三寸高的花盆底鞋稳稳踩在青石地上,细锦鞋面上绣着的彩蝶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振翅飞起,逐花而去。
“一正二侧四庶,七位福晋,这是常例,特旨恩赐者并不在此例内,钮祜禄氏未承宠就已经迁居到兰馨居,又与静贵人相熟,若她将来她能生下一儿半女,侧福晋之位并非不可能。”说到这里李氏微微一笑含了深切的冷意道:“这一点年氏也明白,所以她必然容不下钮祜禄氏,往日贝勒爷在府里她尚不敢怎样,现在贝勒爷随皇上南巡,在他回来之前,这府里怕是要热闹了,咱们且等着看好戏吧。”
人,总要在逆境中才会成长,若钮祜禄玉溪如果连这一关都熬不过去的话,那也不值得她看重,死便死吧!
彩珠深以为然,但又不无担心地道:“万一将来她真成了气候,岂不就是第二个年氏?”
“第二个年氏?”李氏冷笑不已,攀了碧水池边刚抽出来的柳枝用力一扯道:“你知道年氏因何可以这般得宠吗?容貌固然有一部分,但最重要的还是家世,阿玛为湖北巡抚,哥哥又是大将军,若离了这些她不过是一只没牙的老虎罢了。钮禄祜一族早就没落了,所以钮祜禄玉溪永远成不了第二个年氏。”她顿一顿,眸中精光闪烁,一字一句道:“我捧得起她必然也踩得下她。”
“主子英明。”这一点是彩珠未想到的,李氏的话令她豁然开朗,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李氏说的没错,彩珠确实不是第二个年氏,因为她将拥有比年氏显赫千倍万倍的荣耀与权势,无人可及。
掌控棋子的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棋子反控,这一点李氏从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