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城府深
她抿了口茶润一润嗓子又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李氏面前装傻充愣,不过是为了减低她的戒心罢了,让她以为我肤浅张扬好控制,否则她怎能容我至今。”
她伸出素净的手,红梅立刻会意,自梳妆匣中取来盛于小瓷瓶中的丹蒄,小心将鲜艳的红色涂于她尖长的指甲上,“这么说来李福晋与年福晋很可能会有一场恶斗?”
“不是可能,那是一定的!昔年,年氏未进府时,府中大权一直为李氏所掌握,嫡福晋甚少插手,她可说是一手遮天。而今年氏一入门便夺走了她辛苦得来的权力,这对于李沁来说这简直是要了她的命。所以她必然视年氏为眼中钉肉中刺,要想尽一切办法除掉她,为此甚至连钮禄祜氏都可以容忍,因为年氏带给她的威胁实在太大了。”暗绿繁花桌布在另一只手的尖长指甲下涩涩作响,仿佛是在哀嚎呻吟。
说到这里,叶湘嫣然一笑,轻轻吹着指尖殷红的丹蔻道:“与其投靠她们其中之一,不如看她们狗咬狗,斗个两败俱伤,而我……只需要做收渔滃之利即可。”
区区一个庶福晋怎会是她的目标,那不过是她通向更高处的台阶罢了,这个孩子就是她最大的筹码,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且说李氏回了锦绣居后,唤来心腹小厮小宋子耳语几句,小宋子不住点头,随即无声地退了下去,待他回来时已是近夜时分,正在用晚膳的李氏眼睛一瞟示意彩珠以外的人悉数退下后方道:“怎么样,都打探清楚了吗?”
小宋子恭敬地道:“回主子的话,都清楚了,前些日子确实有大夫进府给叶福晋瞧过病还抓了药,这事嫡福晋也是知道。”
李沁如神色微微一松,放下筷箸道:“这么说来,她倒是没撒谎了,找到那个大夫了吗?”
“大夫是叶福晋身边的红梅姑娘去请的,所以一时半会还不知道究竟是哪处的大夫。奴才去厨房问过,如云阁确是每日都有来煎药,早晚各一次,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每次煎完药的药渣红梅姑娘都会来收走,说是她们那边的习俗,把药渣埋起来病就会好的快些。”小宋子将打探来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习俗?李沁如嗤之以鼻,那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罢了,如此在意药渣分明是这药有鬼,叶氏到底在搞什么鬼,难道她真怀孕了?一想到这里李氏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小宋子小心翼翼地自怀中取出一把黑乎乎的药渣,“奴才故意在厨房等到如云阁派人来煎药,虽然那人一直守着药罐,但还是被奴才找到机会,趁人不备从药罐里抓了一把药渣子出来。”
怪不得他左手通红一片,原来是被烫出来的,李氏点点头嘉许道:“你做的很好,彩珠,将上回宫里太医院给的那瓶专治烫伤的药膏拿来给小宋子。”随后又道:“你也有好一阵子没回家了,趁着这几天没事回去看看,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她本出身杏林世家,只因七岁那年父母因故身亡,这才卖身为奴,自小耳濡目染之下对药材极是熟悉,不多时便已将这些药渣悉数辩别出来,分别是人参、黄芪、杜仲、白芍、熟地。
李氏越听越觉不对,她虽不通医理,但这些药分明都是益气补血之物,尤其是人参、黄芪,怎会用在医治胃寒的药方中,“能看出这是什么方子吗?”
彩珠面带异色地道:“虽药材不全,但据奴婢所知只有一种方子会同时用到这些药材。”
“是什么?”李氏凝声问道,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
“安胎药方。”当这四个字从彩珠嘴里吐出来时,李氏只觉双耳嗡嗡做响,仿佛有惊雷在耳边炸响,再闻不到其他声音,心神在一瞬间的恍惚后被愤怒盈满,豁然起身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道:
“叶湘这个贱人,居然敢骗我!”
“主子当心手疼。”彩珠连忙扶了她微颤的身子劝道:“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不值得主子为她生气。”
“吃里扒外?”听到这四个字李氏顿时冷笑起来,目光倏地攫住彩珠道:“你以为她是受了嫡福晋指使才隐瞒于我?”
彩珠被她锐利的目光刺得难受,“难道奴婢猜错了?”
“何止是错,简直是大错特错。”李氏紧咬银牙恨恨道:“只怕嫡福晋到现在也不过得了一个胃寒脾虚的回禀,根本不知叶氏已是珠胎暗结。”
彩珠想一想道:“不是嫡福晋主使,难道是年福晋?”在这贝勒府中有资格与李氏做对的除了叶赫那拉氏便只有年氏,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人。
李氏阴侧侧地睨了她一眼,一字一句道:“你还不明白吗?从来没有人主使,一切皆是叶湘她自己主导的一场戏,想要瞒天过海。”
彩珠悚然一惊,脱口道:“叶福晋?像她这种肤浅张扬之人怎么可能……”她倏然停住了后面的话语,转而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一直以来她对叶氏的印象都停留在肤浅张扬,浅薄无知之上,所以从不觉得以她的心智能耍出什么手段来,但若事实上叶氏并非这种人呢?
“可明白了?”李氏拔下头上的银簪子去剔乌黑蜷曲的烛芯,烛火微微一跳,明暗不定间令她的容颜看起来有几分虚幻与诡异
彩珠头皮一阵发麻,仿佛有密密麻麻的小虫从后背爬上头皮,这个女人好可怕,入府数年竟可以隐藏的如此之深,瞒过了所有人。
“想不到我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么多年来养虎为患,这次若不是我疑心她所言不实让小宋子去查探,只怕至今仍被蒙在鼓中。”李氏将银簪子随手扔在桌上恨恨道。她从来只将叶氏视为一颗棋子,不曾想这颗棋子竟然暗中将她当猴耍,还借她这手登上庶福晋之位,且珠胎暗结,当真可恼!
彩珠后怕过后又不无担心地道:“主子,依奴婢之见以叶湘的心计城府她绝不会甘心于庶福晋之位,且又怀着身孕,必然会想着借子上位,咱们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