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如晤

  客似云来赌坊果是别致非凡，贵宾房内，满目玲琅，桌椅皆是上等木料，壁上挂的字画，也典雅清新，若不是知道这里是赌坊的房间，第一次进来，只怕会以为是书香门第的会客厅了。子文也不客气，走进房去，大大咧咧坐了，道一声：“这个房间倒还可以。”一边摸出烟袋来，哔哔啵啵的点着了一袋烟丝。

  房里的宝官等候多时，此刻见子文坐在太师椅上抽烟，连忙迎上前去，道：“大老爷万福，小人三宝，今日专职伺候老爷在小店玩耍，却不知老爷贵姓？喜欢玩什么牌局？”

  子文将烟袋晃了一晃，愁了那宝官两眼，道：“我们四川人迈，就喜欢打个麻将，你们找几个人，我们搓哈麻将。”

  那宝官尬尴一笑，“大爷喜欢打麻将，本来并无不可，只是小店客人，多是京师人士，几乎都不会打麻将，要再邀三位客人，倒是不易。小店不怕麻烦，只怕久等扰了大爷雅兴。您看，要不咱们玩会别的，再联络着打麻将的客人。”这宝官倒也乖巧，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

  子文早知麻将必无，心道若真要我打麻将，我却不一定会，哈哈。于是说道：“也行吧。那你们这可有什么有趣的玩法，说来听听。”

  宝官笑着道：“咱们这客官最爱玩最简单的，就是摇骰子。这个简单又有趣。您看要不就试试这个？”

  子文点了点头，显得兴趣却也不大。

  那宝官说道：“咱们这贵宾厅限注最低二百两银子，上不封顶。骰子规矩您可知道，需要小的给您说说么？”

  子文斜了他一眼，对桃儿道：“二百两银子的下注，还不够我们家小宝贝耍一哈。”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章千两的银票丢在桌台上。上来便是一千两银子，宝官打起精神小心应付。子文掂量着这骰子必有名堂，也不说破，只是出手豪赌，筹码渐渐加大，半个时辰不到，已然输了有七八万两银子。

  子文摸摸怀里，剩下银子已不多了，估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台面下注已越来越大，也懒得跟他一直玩。便向宝官道:“妈的，老子今天好像有点霉，但是老子偏就是个不信邪的人。你这里不限注是吧，老子给你押点大的。”说罢，从身上解下玉佩，那玉佩色白，端的是晶莹剔透，内有虹光萦绕，放在赌桌上，只让人觉得房内的其他布置都显得庸俗不堪；玉佩上部雕了雄鹰展翅，振翅而飞的样子，只如欲冲破九霄直抵云际；下半部分，确实一根笛子静静躺着，自在而不随波逐流。此玉乃是惠朝开国之时，纳兰氏祖上纳兰靖随开国高祖皇帝东征西讨，功成之日，皇上以纳兰靖大将军之功业，异姓兄弟之荣宠，靖边王之威仪，恩赐前朝皇帝随身玉佩，并请高手匠人雕了雄鹰高飞于其上，命靖边王世代相传。传到子文这代，子文之父当朝靖边王仅有独自子文。又常年戍于边关，早已经将玉佩传给了子文。子文却以雄鹰万里，虽有鹏程万里之志，却无清静无为之福，又请将人将自己幼年所持玉笛的样子雕在了玉佩下半部。

  那宝官也是识货之人，见了此玉，哪里还敢再动，只道：“大爷这玉佩，只怕非是小的敢接注的，这物件，别说银子换不到，便是退一万步，算作银子，换出来的数，只怕小人数也数不过来，见也没见过。”宝官沉吟了一下，还未想到办法，子文先开了口：“怎么，你们既然规定不限注，那我已经输了，就不准我翻本迈？你做不了主，就喊你们老板来，我跟他赌，来了迈，就是要赌个高兴嘛。”

  那宝官应了一声，心想此玉只怕价值连城，若是赢了过来，不仅老板大发横财，只怕自己赏钱，也是拿到手软，赶紧吩咐了几个伙计，去请老板亲来，又暗中嘱咐这玉佩何等珍宝，请老板务必稳操胜券。

  子文点起了烟，悠哉悠哉的等着，丝毫不以输了几万两银子为异。那宝官一来陪客，二来探底，问道：“老爷这般潇洒，想是蜀中巨贾，敢问老爷做的是哪门生意，等小人攒够银子，也学老爷做点小生意，只消学得万一，也是终生富贵了。”

  子文如何不知他故意探底，嘿嘿笑道：“早起开门七件事，茶米油盐酱醋茶。老子在四川，一样都不做。老子做的生意嘛，专管男人家茶余饭后找不到耍事时候的耍事，像你这个鬼头鬼脑的样子嘛，来我店头当个伴当头子倒还合适。”子文故意把乡音加重，又说得绕来绕去，宝官听了个似懂非懂，哪知子文暗中骂他适合做妓院中龟奴。

  一袋烟还没抽完，赌坊老板已经匆匆赶来了，那老板向子文做了一揖，又对着桌案上的玉佩研究了半晌，才道，“今日先生光临小店，小可不胜荣幸。小店既有规矩不限注码，本该允许先生随意下注，只是先生所下之物太过名贵，小店不敢妄自估价，未知先生欲作价多少？小店也好筹集银两或等额之物，以便先生赢了之时能立时赔付。”

  老板其实早已安排好，骰子中有水银，只要照手法掷出，端的是百赌百胜。只等子文下注，势必要拿下这价值连城的宝玉。子文见正主已经到了，幽幽的道：“这个玉到底值好多钱迈，老子也搞不是很清楚，听上一个主人说，就是一百万两，也买不来。管他妈的现在赌起瘾了急用钱，多了你们也拿不出来，打个八折算八十万两嘛。”

  赌坊老板自然知道此玉不止这价钱，更何况稳操胜券，便是要价一百万两，也赌得。其实以这赌坊主人的见识，本来应该察觉不对，能持有此旷世宝玉的人，岂能是一般身份。只是一来子文乔装外乡豪绅，形神皆似；二来赌坊后台靠山也是朝廷大员，向来只有赌坊欺人，不曾受人所欺；三来宝玉实在太诱人，所谓利令智昏，终于要陷入子文的计策中。

  赌坊老板道：“先生果然是个爽快人，作价八十万两，倒是小店占了便宜，咱们一手定胜负，三枚骰子比大小，点数大为胜，先生输了，便留下这玉，小店另奉白银十万两作为先生游玩京城之用，若先生赢了，小店即刻赔付八十万两银票给先生。”正所谓斩竹莫伤笋，这赌坊老板倒也算留有余地，无论输赢，都不让子文身无分文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