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没有
鼻间传来暗香，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苏绝眼里的那几只快落下的脚顿了顿，挪了开去，绕道走了。
苏绝抬起头，看到身旁站着一位身杆笔直的男人。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五官端正，相貌年轻，浓眉微蹙，薄唇轻抿。
他站得十分端正，甚至两手并拢紧贴西裤缝，有点像军人。苏绝有些犹豫，不知道应该和他说谢谢还是应该站起来行一个军礼。
她试图动作，尾骨却疼得她起不来。
像军人一样的男人弯下腰，双手穿过苏绝的腋下将她支起，确定她站稳了才拿开手，又放回裤子缝线处。
男人浑厚的声音响起，“宗主要见你，再过两个小时我去你的寝室接你。”
苏绝瞪大眼睛，心中百感交集，感觉自己的腿都在颤抖，她只能克制住自己紊乱的气息，短促有力地回他，“好。”
苏绝不知道后来自己是怎么走回寝室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像是在爆炸倒计时，她满脑子都是一句重复的话，“宗主要见你。”
她就要见到宗主了，那个把她扔到宗尸营的宗主，那个又救她一命的宗主，那个让整个宗尸营着迷的宗主，那个，让她也心动的宗主……
有些害怕，还有些期待。
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害怕风雨摧残，更渴望招招而放。
从操场回到寝室的苏绝坐在床边发呆，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直到听见门口传来重重的叩门声。
望过去，门口站着的姑娘，居然是刚才操场上那个“身负重任”的阿三。
见苏绝望过来，她有些害羞地推推眼镜，低头腼腆地笑笑，“……h，嗨。”
苏绝心里一紧，不明白为什么刚才在操场上被“寄予厚望”的姑娘会过来找她，而且笑得腼腆真诚，一点恶意也没有。
“……嗨。”小声地回她。
“呃，”姑娘抬起头，声音低低的，“我可以，进来吗？”
苏绝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这个姑娘的这句话，是在礼貌地征求意见吗？
苏绝松开抓住床沿的手，站起身，扯开嘴角笑道，“可以！”
姑娘得到应允，低着头缓缓挪进来。
“呃，阿三，你找我有什么事？”苏绝问。
宗师们的房间都不是很大，二十平米，姑娘没走几步就走到了苏绝跟前。听苏绝这么问，她停下了脚步。
苏绝觉得两人距离太近，这不是敌对双方该有的距离，她便往后挪了两步。
姑娘见状，也往后挪开一步。她很不好意思地笑道，“那个，我不叫阿三。”
“……”
姑娘微微抬起头，细声细语地说：“我叫眠儿。”
“哦，我叫阿兰。”苏绝笑道。
眠儿听她的介绍，扯着衣角艰难地笑笑，“那个，我不会歧视你的，你可以……我想……”衣角已经捏得皱巴巴。
苏绝很郁闷，歧视？为什么要歧视？
“我想……”眠儿看样子十分紧张。
“什么？”眠儿实在太腼腆了，所以苏绝尽量语气温和，脸上带笑，让眠儿不用太害怕。
“嗯……”眠儿忽然抬起头，大眼睛里水汪汪的，仿佛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我是来告诉你，宗尸营的一些事情的，因为你好像对这里很不了解。”
“……”为什么帮我呢？不是要刀剑相向的吗？
眠儿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往前迈进一步，双眼坚定地望着苏绝，“我觉得，你很有潜力，你不会死的，会活得很好，但是你现在情况并不好，所以我想帮你。”
苏绝望着眠儿真诚的眼睛，听到她说想帮她，心里莫名有些感动。说出那样话的眠儿就像个伯乐，她在人群里寻找千里马，最终选中了穷困潦倒的苏绝，并对她说你跟我走，我一定会让你发大财！
胆怯害羞的眠儿稍稍勇敢一点点就已经帅呆了！
苏绝想不到在这样的地方还有人愿意这么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地点头，点头。
眠儿见苏绝点头，刚扬起嘴角又立刻收起笑容，声音细软颤抖，“你……相信我？”
眠儿这么单纯可信，听她的声音就知道了啊。苏绝又点头如捣蒜。
眠儿得到苏绝的肯定，眼角眉梢都染上激动和喜悦，她忍不住地跑上前一把抱住苏绝。
苏绝有些吃惊，不过还是抬起手，在眠儿背上拍了拍。原来找到千里马的伯乐那么开心啊。哈哈。
眠儿抱了好一会儿才放开苏绝，最后两个人紧挨着坐在床边上，开始讨论关于宗尸营的事情，一个细细地讲，一个认真地听。讲到有趣的地方两个人一块笑，讲到让人纠结的事情眠儿就会安慰苏绝。
眠儿是宗尸营四级宗师，她在苏绝面前还是有些骄傲的，尤其在她传授战场打丧尸的经验时，更是自信满满，一点不见腼腆。
再往后讲，就讲到了宗尸营的顶层人物，顾启章。
“哦，原来宗主叫顾启章。”苏绝喃喃自语。
“我们这个宗主，不经常来宗尸营，以前一年能在宗尸营看到他一次都算奢侈的了，”眠儿抿嘴笑道，“不过你出现以后就不一样了，那天你被扔进来时宗主也来了，昨天和今天，也是为你而来。”
苏绝听着，怎么心里还有些喜悦？
眠儿眯起眼，表现得有些高深莫测，“我就是从你能改变宗主行程这一点，看出来你很有潜力的！”
靠！原来是这样的啊！你们宗主来这几趟，除了第二次是为了猫救我一命以外，哪次不是想我死的！？眠儿你真的觉得这样是有潜力？？
苏绝有些尴尬，总觉着自己要让眠儿失望了。她扯开嘴角尽量表现得开心，一边又伸手在瘦骷髅般的脸上摸摸。
手指摸在脸上骨骼分明的触感再次提醒苏绝，她现在很危险，危及生命。所以就算宗主不是薛淼，她也必须去接近未知，了解未知，像一根菟丝子一般去依傍未知，依傍宗主。
不管她是不是像眠儿所说的那样前途无量，她都必须首先自己相信自己。
苏绝放下手，展开枯瘦的手指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叹出气来，声音里带着怜惜，“唉，我活了二十几年，一直都是一帆风顺，没想到会突然遭受这么大的不幸。”
眠儿眨巴起她的大眼睛，望着苏绝爆突的眼睛上方长长的弯弯的睫毛，以及眼神中透出的坚韧，她情不自禁地凑上去问，“阿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咚咚咚。”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今天那位像军人一样的男人，此刻他笔直地站在门口一侧，面无表情，目光始终落在苏绝的眼睛上。
“走。”
苏绝对军人有种崇高的敬意，所以门口的人一发话，她便本能地迅速站起身，跟眠儿道别，然后跟着那人走了。
像军人一样的人。
总不能一直这么称呼。
“请问，我应该怎么称呼您？”苏绝跟在他身后谨慎地问道。
“久安。”前面的人吐出两个字。
久安的身材高大魁梧，苏绝走在他身后的影子里，总觉得压力很大，整个人都变得很拘谨，“您好，我叫阿兰。”
然后从寝室到小轿车上再到目的地历经的二十几分钟里，苏绝和久安之间再没有任何对话。从车上下来那一刻苏绝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她出来之后贪婪地深呼吸，但又不敢发出声音。
有些难熬，不知道他的主子怎么……
“喝――”抬眼后，苏绝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刚才这一路紧张得忘了四处看看，现在一抬眼看到这样的画面苏绝忍不住惊讶――
一座硕大的红砖别墅，门前是圆形喷泉，左右以及身后的道路宽大，用精致的大理石铺制，道路两边是修剪整齐的绿色植物以及一些妖冶的花草，而苏绝的耳朵里，居然出现了各种虫鸣鸟叫！啊！这种奇妙的，充满活力的，让人想哭的声音！
这才是正常的世界嘛！有水有蓝天有草与树有虫鸣鸟叫。深深吸进一口新鲜的空气，感觉浑身的细胞比她还要贪婪这样美妙的世界。
“走。”
苏绝回过头，久安笔直地站在车前望着她。她这才缓过神，赶紧跟着他往别墅里走。
别墅两边有几扇巨大的落地窗，屋里的窗帘拉开，大把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来照在地面上，米白色大理石地砖反射着阳光，整个别墅里都是亮堂堂的，还带些忽闪忽闪的光。
楼梯上响起皮鞋动作的节奏性脆响，随后苏绝的视线里出现黑色皮鞋，黑色西裤，纯白衬衫，高大的身子，白皙修长的手上握着一只装有红酒的高脚杯，脖子上的喉结动了动，再往上看是粉嫩嫩的沾上红酒的唇瓣，白嫩嫩的脸蛋，高挺的翘鼻，眉清目秀，眼中含笑，模样纯良无害。这人完全就是一枚小鲜肉，肉质很嫩很嫩的那种。
唉？这不是昨天那个男孩子嘛！
宗主就是那个男孩子啊！？宗主那么嫩？
那应该很好对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