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此生为你①
冬日已至风却温，霞光肆泄落凡尘。
旧荷盖水水尚浅，新芽萌情情已深。
眼波成韵转日月，情丝深长承乾坤。
唯愿此生只为你，红尘再不觅他人。
一大早，花千骨就收到了一封传书。
打开，是熟悉的笔迹。整整齐齐，苍劲有力：
三日之后，东海之上。一决胜负，恩断义绝。
花千骨的泪一下子就落下来。
很好，真是太好了！他们再也走不到一起了，如她所愿，再也走不到一起了……
抬笔回书，字迹歪歪扭扭，像蜿蜒的眼泪。于是干脆直接传音：
定不负三日之约！
白子画收到传音的气泡，晶莹剔透，一下子竟舍不得戳破，听听花千骨说了些什么。
定不负三日之约么？
白子画抬手，似乎是要抓住空气中花千骨的回声，却只抓住满手干燥微冷的空气。
与此同时，花千骨也突然觉得——
天冷了，冬天要来了呢。
埋在心底的那个念头又一次浮起来——这个冬天，又会发生些什么呢？
……
大战前夕。
笙箫默和白子画坐在大殿中，笙箫默脸上写满担忧，与他相比，白子画却是一脸淡定，冰封下的眸子一片安宁，再往下就什么看不见了。大殿中一片寂静。
这时候摩严火急火燎的冲进来。白子画的保密工作做的极好，直到花千骨以妖神之姿立在了东海之上，摩严才知道白子画和花千骨之间的大战。他本身就是个暴脾气，知道了这事儿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于是立马气呼呼的来找白子画了。
“子画，你这是……”
“师兄，子画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白子画对着火气冲天的摩严浅浅淡淡的回过去，摩严一腔怒火也找不到地方发。
“先不说你这东海之战多么荒唐，万一那孽……那花千骨翻脸不认人，一点情分都不认，让我们长留如何收场？这六界又该靠了谁呢！”
“我相信她。”
“可是你……”
“师兄。”白子画打断他：“时辰到了。”说完，也不顾他，自顾自的往殿门走去。
“二师兄。”许久不发一语的笙箫默突然开口：“师兄你，可是有什么办法了？”
白子画沉吟好久才犹豫着告诉他：“五生诀。”
笙箫默手中的折扇一下子掉到地上：“师兄……”摩严也目瞪口呆：“子画……子画你……”“师弟，大战过后到我书房中去一趟。”白子画密语传音给笙箫默。
走出殿门，今天不是个好天气呢……
花千骨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袭红衣点染在一片灰暗的天空与大海上，分外刺目，分外耀眼。如此鲜活的颜色，却衬得天地都寂灭了。白子画仍是一袭白衣。茫茫的东海之上，一点红，一点白。风刮过，两个人竟都觉得有点冷。
花千骨开口，声音悲伤，悲伤的缥缈：“为什么要选在东海之上？”那一剑，她虽不怨不恨，却终还是心有余悸。
“为了刺激你。让我更好杀你。”白子画冷冷开口，落地成冰。
花千骨一下子就掉下泪来：“你就这么恨我吗？就因为我成了妖神脏了你的眼？然后还差点杀了摩严？”
“你认为这些还不够么？”
花千骨仰天长笑起来。是啊，是啊，这些还不够吗？爱一个人那么那么难，可是恨一个人，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凄苦的笑声传遍东海，长留弟子惊恐的跑出山门，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销魂殿中的幽若瞬间脸色苍白，似是知道了什么一般，疯了一般的冲了下来。
怪不得，怪不得近些天她从没见过师父，从落十一和糖宝不见她就应该猜到了！
跑出山门，幽若一眼就看见立在一群人之前的摩严和笙箫默。她小跑着过去，捅捅笙箫默，小声的问：“笙箫默，师父和尊上他们……”笙箫默低头看了一眼幽若，幽若看见一向随性的笙箫默眼里深深的颜色，她的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花千骨微微偏头，一下子就看见笙箫默身边的小小绿点，心里的愧疚铺天盖地。
自己还是对不起她……
心神恍惚间，糖宝的脸一下子就冲进她脑海里。
别怪娘亲心狠，娘亲只是不想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
那天，天气很好，她带着糖宝，找到了落十一——
落十一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她很轻易地就找到了他。他住在一间小木屋里，门前种满了甜甜的蟠桃树。
花千骨的心轻轻抖了一下。这些蟠桃种，还是那次她和师父从仙宴上回来，她撒娇找师父要的。知道糖宝爱吃桃子，就分了十一师兄一些。
把糖宝藏在门外，进屋看见落十一，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十一师兄！”
落十一看见她一脸惊喜：“千骨！”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猛地黯淡了下来。
花千骨看着落十一转淡了的堕天印记：“师父说的果然没错，十一师兄一定会回来的。”
落十一自嘲苦笑：“回来又有什么好的？没了她，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区别吗？”
花千骨盯着落十一的眼睛：“若是，她回来了呢？”
落十一笑道：“若是回来，又……”猛然睁大双眼：“千骨，你是说……”
糖宝从门外走进来：“娘亲的意思是说，我回来了！”
落十一一脸惊喜：“糖宝，你……你竟然……可是不是……你是怎么……”
糖宝看着落十一的样子，“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傻十一，我不是说过了吗，以后你再也甩不掉我了！”
落十一摸摸糖宝的脸，颤抖的问：“可是……”
可是你不是再也回不来了吗？
花千骨开口：“是师父去了异朽阁，把她救回来的。”
落十一眉头微皱：“那尊上他……”
花千骨突然开口：“糖宝，你去外面摘些桃子来吧。多摘一些，让你一次吃个够。”
糖宝乖巧的点点头，提着篮子走到了门外。
落十一疑惑更深：“千骨，你是想和我说什么吗？”
花千骨露出一个微笑。取出那张三日之约的字条。
落十一震惊的看完：“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花千骨无奈摇头：“我也不知道……但他既然说出此言，两个人之间必定有一个人凶多吉少……你知道的，我怎么舍得让他……”
落十一凝眉开口：“可尊上也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所以我不知道了，真的不知道了。今日来，我就是想拜托十一师兄，照顾好糖宝。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是我死了，也不能让她知道。”
花千骨的神情突然庄重起来：“十一师兄，你还敢向我保证吗？”
落十一缓缓道：“上一世是我的错，千骨你放心吧，若是糖宝……那么我一定在她之前……”
花千骨一下子笑了出来，轻轻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门外的小小身影。
此一别，可能就是永决了……
花千骨猛然回过神来，微微抬了抬头，不让白子画看见自己红了的眼。
白子画没有察觉到花千骨已是万般滋味涌在心头。冷道：“动手吧，看在你是我曾经的徒弟与妻子的份上，我让你三招。”
“不必了，长留上仙。”
白子画狠狠心，一道气流划出，划破了花千骨的手臂。血，从她雪白的臂上滑落，像月老断了的红线，一滴，一滴，竟把东海都染红了。一时间，东海之上红雾翻腾，袅袅熏蒸。
花千骨无语，任凭血滴落，眼神空洞。
白子画心像被狠狠揪成一团，又被自己狠狠的踩了两脚。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是他逼她成了妖神！是他逼她无法回头的！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伤害她！
他使劲一蹙眉，一道气刃击出，划破了花千骨的脖颈：“你动手吧！”
花千骨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好，我动手，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成全。她催动妖力，天空变成妖异的紫色，海水向天倒灌。威力巨大的一击狠狠击在白子画的前胸。白子画受不住，吐了口血。却笑了一下，她终于肯动手了。
突然觉得墟鼎一空，竟是神器自行出鼎，向花千骨上空飞去。
众掌门观到异象，加之神器都自行出了墟鼎，飞向东海。一个个都暗叫不妙，向东海赶来。
妖异的紫色天空下，白子画和花千骨这一对深爱之人却在对战。丝毫没有杀气的对抗，招招命中，却从未命中过致命之地，白子画明里攻击，实则不停的泄着花千骨的内力。
仙界众掌门都赶来了，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几乎包住了半个东海。
花千骨轻笑，终于都来齐了。留恋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白子画一眼，正欲自尽，却见白子画默念咒诀，身影慢慢虚化，分裂成五个。花千骨的心渐渐冰冷，痛的有如帛裂。四周仙人皆惊恐的倒吸一口凉气——五生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