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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之血染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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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风起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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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侠骨硬,红颜寒心摧。

  万世千转宿,百盏复一醉。

  玉袖湿花泪,素手拂尘灰。

  时光犹仍结,风去风又回。

  第二日早——

  白依然被白子画叫过来,不知有什么事。

  白子画抬头看着她。

  白依然脸色有些苍白,大大的眼睛波光潋滟,一头秀发在身后飘扬。

  白子画有些恍惚。

  一个可爱的小团子,一眨眼就长成了亭亭的少女。

  白子画站起来,看着白依然,声音温柔如水。

  “依然,六界不平,灾祸横生……我会把你送到神界去,寒川暂时不会去那里,那里对你来说很安全……”

  白依然震惊的睁大眼睛,连连摇头,长长的黑发在身后荡漾出波浪:“不,依然哪里也不去,依然要和爹爹在一起……”

  白子画移开眼睛,看着窗外的桃花树:“我每个星期会去看你一次,若是哪个星期我没有去……你要保护好自己……”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雪白的信封:“到时候你打开,它会救你。”

  白依然一直在发抖,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颤抖着声音不停后退:“不,不要,依然不要和爹爹分开……”

  白子画一把抓住白依然的肩膀,眼眶通红:“依然,爹爹……爹爹已经保护不了你了!”

  白依然愣住了。

  ……

  白子画沉默的带着沉默的白依然进去神界,沉默的将她送进一个精美的房间里,然后沉默的转身,留下沉默的白依然在那间沉默的房间里。

  “爹爹,不要留依然自己在这里,好么。”身后传来她的声音,带着悲伤和淡淡的恐惧,微微有些哽咽。

  白子画的心像是被狠狠抓了一把,淋漓的痛。

  依然,对不起。爹爹没能保护好你娘亲和曦诺,也没能保护好你。

  “我意已定。”白子画消失在门后,一道金色的结界闪着光。

  白依然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睁着无神的眼睛,手边是那个雪白的信封。

  ……

  白子画朝着天帝宫飞去,脑海里闪过那个衣缕阑珊、有两汪酒窝的女孩。

  他要知道,茕芷,是怎么死的。

  ……

  白依然坐在桌前,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抽泣声。

  爹爹是决定跟寒川决一死战了么?

  白依然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是刚刚白子画的话。

  “依然,爹爹……爹爹已经保护不了你了!”

  骄傲如他,是有多担心自己的安危,是有多忌惮寒川的实力,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白依然轻轻哽咽一声。

  可是爹爹,你明知道依然愿意死在爹爹身边,也不想在这里苟且偷生的。

  有些事,有些人,有些命运,是注定改变不了的。

  他守护六界千年,终还是对他宠爱的小女儿有了私心。他想,就让她安安全全的吧。他没法给她幸福平淡的生活,就让他以徇私的方法,让她好好的过下去。

  对不起啊爹爹,白依然想,你这么努力想要护好依然,可是依然要让爹爹伤心了。

  白依然睁开双眼,迷蒙的泪雾中带着坚定。

  她拿起信封,打开了它。

  信封中掉出一个小小的镜子,白依然拿起来,紧紧握在手里,然后打开信。

  依然:

  如果你打开这封信,看到这行字。对不起依然,爹爹也许……不能再给你做桃花羹吃了……

  依然,信封里的镜子可以观微,并不会暴露你的气息。你拿起它,观微长留,若是长留无事,你便回来,若不是的话……你要好好保护好自己。心法和功力都不可荒废,要时刻提防寒川,神界虽然安全,但他也有可能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许自己偷偷的哭,也不准思念,不准害怕,明白吗?

  是爹爹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幸福的人生,一定要好好的,无论怎样都要好好的过下去,答应爹爹,好吗?

  爱你的爹爹

  白依然闭上眼,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走之前,她打开了那面镜子,观微爹爹。

  爹爹在塔室,只穿着单衣,整个人几乎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

  眉间紧蹙,像是装着四海八荒,天下万物。

  白依然眼睛狠狠酸了一下。

  她无所不能的爹爹,那个叱咤风云的长留上仙,竟已经有如此憔悴了么?

  白依然突然很想让白子画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觉。

  他太累了。他的肩膀,何尝不瘦削。

  爹爹从小就教导他们,人有多大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

  因为他是长留上仙,这四个字,足够了。

  不用说她身负妖神之力,单是一个“长留上仙之女”的名号,也已经足够她守护六界了。

  再瘦的肩膀也能承担起天下苍生的。

  白依然抚摸着眼前金色的结界,上面有爹爹的气息。

  她咬一咬嘴唇,割破了手指。

  你意已定,而我心亦决。

  ……

  这里是焚焱山,满山白桃,清风拂过,仿佛有谁在跟她低语。

  白依然微微抬起手,任风穿过自己的指缝。

  曦诺,是姐姐来了……

  不多时,寒川来了,穿着墨蓝色的袍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

  “白依然?”寒川挑眉。

  白依然毫无惧色,清心铃挂在依若剑上,发出悦耳好听的铃声,当真清心。

  白依然心中清明澄澈,唇边挂上了淡淡的笑。

  “你来做什么?”寒川奇怪道。

  “杀你。”白依然冰冷的吐出两个字。

  寒川大笑起来,张狂而邪魅:“你可比得上你那爹爹?连你爹爹都比不过我,你这小小丫头口气还蛮大!”

  白依然握住依若,一步一步向寒川走去。

  寒川饶有兴趣的看着白依然,无意伤她,漫不经心的随意的挡了几挡,便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丫头,若假以时日,怕是深不可测,寒川凝眉。

  但她现在,毕竟还是个小丫头。

  寒川玩味的抽出寒水剑,眼里突然起了杀气。

  兵刃相接,地动山摇。依若剑上的清心铃颤一颤,发出耀眼的光芒。

  白依然怔怔的看着,是爹爹。

  白子画入定中心神不宁,突然一口血喷出。依然!是依然出事了!白子画以最快的速度奔出绝情殿,感知了一下白依然的位置,心中猛然一沉。

  是焚焱山。

  ……

  当寒水刺进胸口,白依然还是有一丝痛。

  哪里痛,却不知道。

  寒川看着面前苍白的小丫头,有些晃神。却见白依然微微凑近他,轻声呢喃,彻骨寒凉。

  “你真以为我是来杀你的么?长留上仙的女儿怎么会傻到这种程度。你以为我是怎么从神界的结界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出来的……我不像曦诺是神身,可我还是神的后代,身体里有神之血液,这妖神之力尚有一部分是要听我的!”白依然微微一笑,气息虚弱,看着这把剑,这把杀了她娘亲伤了她爹爹的剑,这把光芒渐弱的剑,轻轻上前一步。寒川一惊,寒水剑已从她后心穿出。

  “我拼了我这一身血,不信毁不了一把剑!”

  白依然嘴角大扬,有血从口里轻快地跃出。

  眼前闪过白子画的脸,一脸温柔与宠溺,和蔼地叫着依然。

  对不起爹爹。

  白依然闭上了眼睛。

  ……

  有另一个人的鞋子,踏上了这片土地。

  依然的气息突然消失不见,白子画被铺天盖地的恐惧瞬间淹没。

  不会的,依然不会有事的……白子画不停的告诉自己,一向稳健的脚步竟有些发颤。

  不远处,有更深的一片红色。

  白子画深吸一口气,缓缓向前。

  还没好的旧伤随着身体的移动撕心裂肺的疼,白子画顾不得,他几乎已经能听见,新伤在汩汩淌血。

  在那一片红的发黑的土地上,赫然躺着清心铃、观微镜,还有依若剑,和一把沾满鲜血、灵性全无的寒水。

  白子画如遭重创,血像开闸的河水从他口里源源不断的喷出,心间滚烫,微微跳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对不起啊爹爹,依然想留下些什么,却发现依然的东西都是爹爹赠与的……

  只剩下满身鲜血了。

  白子画一阵眩晕,有一滴泪打在寒水剑上。

  傻丫头,爹爹不需要你废了寒水,爹爹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远方,天崩地裂,火光声起。

  白子画疲惫的抬眼,眸色瞬间变深。

  那里是东方。

  亦是长留的方向。

  ……

  白子画微闭上双眼,脚下是长留。

  来回奔波,辗转寻觅,却发现每一站都是绝望心死。

  白子画睁开眼睛,眼前的长留安静的诡异。

  白子画慢慢向前走着,突然看见什么。

  验生石?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光芒全无。

  白子画迷茫的看着出现在树下的一块验生石,目光定在它旁边的书上。

  前所未有的惊惧从白子画眼底升腾,覆盖成浓浓的阴云。

  白子画冲进亥殿,每一张床上都放着一块光芒全灭的验生石;

  长留广场上,湖边的棋桌上赫然是两块验生石;

  甚至是山下,落十一和糖宝住的地方,窗边放着两块验生石,落小笋的小床上也有一块验生石,同样光芒全无。

  白子画最后来到长留大殿,踉踉跄跄的推开大门,三尊位上赫然是三块验生石。

  而除了自己的正在幽幽发光,另外两块……尽灭。

  白子画缓缓闭眼,带着一起绝望的颓然。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绝情殿的,意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露风石上了。

  八千弟子的验生石,在太阳光的折射下发着微微的紫光,给这座死山染上一丝诡异和妖冶。

  自己是世上最无用的人吧,不到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儿,连这成千上万条人命也因自己消散。

  世人皆道有长留上仙。

  若有一天他也累了,那该如何?

  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尽是冰凉的绝望。

  骄傲如他,又如何承受得了这一事实?

  满身仙骨尽褪,唯有心间仍热。

  他俯视天下,高高在上,一看就是千年。

  而现在他一无所有。

  他像依然一样,什么都没有了,唯有一身鲜血。

  白子画缓缓抬眸望向远方,风吹过,又吹远。

  有一声叹息,像是从亘古八荒而来,又散向破碎的世界,满溢出他破碎的心。

  白子画转身,下了露风石,经过他和小骨的房间,经过书房,经过塔室,经过依然的房间,经过曦诺的房间,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像是要走一生一世。

  门上“绝情殿”三个字还在阳光下熠熠放光,白子画苍劲有力的笔迹,一如往昔,他傲岸的身姿。

  白子画轻轻掩上了门。

  据史书记载,是日,长留覆灭。长留上仙白子画在失去爱妻爱子后,痛失爱女,离开了绝情殿。此后三年,杳无音讯,再未回来。

  风起风落,总有一缕相识的风,而他,再也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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