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拥抱
叶染茫然地敲打自己有些疼痛晕眩的头部，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云碧落霞的客房里，而她的意识却还留在昨天晚上小餐馆的酒杯中。
由于太过伤心，她昨晚去找了刘易与宋祁竣喝了一次酒。生平第一次蓄意存着将自己灌醉的伟大目标，在那张与那人一起就坐过的餐桌前，杯杯生猛地豪爽似绿林，确实还不知自己有化身鲁智深、李逵的潜质，不过豪爽的后果就是宿醉的头痛欲裂。
她颓然地坐起来，窗外已然鸟鸣天白，微风拂过纱织窗帘，不过好像又是阴沉的天气，没有阳光的影子。
她缓缓拉开被子，走进卫生间，迷然地瞪着镜子。遽然发现自己的唇角有些破损，她吓了一跳，赶紧又回身将自己的衣物打量一下，还好衣物没有异常，身体也无不适，她放松地长舒了口气。
她失笑，起码刘易与宋祁竣的人品还不至于轻薄一个酒醉的女人吧！她为自己清洁梳洗了一番，一身清爽地回到客房书桌边。
不过唇上的伤口她还是心有疑惑，蓦地想起自己好像隐隐约约还做了一个春梦，梦见学长在吻她，她还热烈地去回应了！
难道是自己做梦磨牙将嘴唇咬破？
她摩挲着下唇左边角的一小块破损有些恍神，心下因为那个匪夷所思的春梦而黯然神伤——
果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日日夜夜想着那个冷然侧目的人，可是他却如此冷情淡漠，竟一丝暖意也无！就算只是个普通朋友也彼此该有个招呼，哪像他冷冰冰再也不联络！
她其实一直无法理解彼此的突然疏远起于何因，莫道真是瞧不上她的主动随意？如果他要是知道她昨夜跟两个男人一起喝酒到狂醉，不得觉得她多随意呢！
叶染心尖绞痛，木然地闭上眼眸，不去理会自己莫名而来的一滴清泪。
头部还是有些隐痛，她起身给自己烧了一点热水。喝完一杯后将床铺收拾齐整，正要清理衣物时，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她去开门，门外立着那位时髦英俊、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刘易先生。
她轻笑招呼:“早安！来请我吃早餐吗？”
刘易笑：“早餐自然可以！就看美女赏不赏脸了？”
昨夜的一幕一幕依稀在脑海闪过，她与他似乎已然一笑泯去心结，不再纠缠那些各自的无望，她也笑：“当然赏了！昨晚我是不是醉得很难看？”
“你不难看！难看的是我，一点糗事都被你宣扬得满岛全知了！”刘易郁郁道。
叶染一吐丁香小舌，歉意道：“真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喝醉酒居然还会胡说八道呢！”
她知道的他糗事也就是那桩桃色新闻了，难道被她四处宣扬啦？她不敢肯定，还是老实道歉。
“得了！都认你做妹妹了，这点雅量还是有的！像你说的，不能我能做，都不许你说是吧？”刘易坦然不拘的模样倒是令人刮目了。
“妹妹？”叶染一愣，“什么妹妹？”
刘易一抬手敲了她脑门一下，咬牙切齿道：“昨天你怎么调戏我的全忘了是吧？你可是认我做你哥了，还说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喝酒你端盏、我泡妞你把风的！怎么，天一亮，就都不认了吗？”
叶染一下掩住自己欲爆笑而出的失礼，眉眼似一场蔷薇花事的突然绽放，全是轰然笑意：“对不起啊！我真的那么说的吗？你喝酒我端盏，你泡妞我把风？”她笑得倚倒在门框处，就差捧腹了。
刘易见她如此嫣然畅快的笑意，也不由心中一软。
既然那般苦苦哀求她的回眸一顾而不可得，那不如退一步，真的站在她好友的位置上，静静陪她欢喜悲伤，这也未必不是一种爱的圆满。
“是啊！以后你可就是我的端酒小妹了，不准耍赖！”他忍住心下的怆然，眸光里是温柔的笑，“等回了上海，你得好好给我端盏把风！”
叶染一下子松开与他的那个心结，不由心中松快轻盈起来，也玩笑道：“放心，以后去林慈心的酒吧，杯盏我替哥哥端，美女我替哥哥钓，钓好直接送哥哥手上！”她调皮地一拍刘易的肩信口开河道。
刘易好笑地一推她：“算了，我自己钓，钓好给你把个关！能往家带我就带，万一是真爱，我不就赚到了!”
叶染大笑，望着他含笑的眉眼——那里有无辗转她不知道，可是他能开始放开怀抱，就是新的开端！既然她陷入死路里，绝不能再自私地将他拖入，他如此出色，实在不适合做她的备胎，怕遭天打雷劈、姑娘们炮轰！
她又拍拍他的手臂：“好哥哥，以后妹妹就全靠你罩了！回头出版社谁敢欺负我，你得给我出头插刀哦！”
“放心吧！谁敢欺负我妹妹，就吃我老拳！”刘易曲起他那不知几公斤级的拳头配合着玩笑。
二人正站在廊下胡扯，这时阿吉拎着个食盒走到中庭仰头道：“叶画家，有人给你送早餐来了！“
叶染一怔，不由问道：“谁送来的？“
“小方呀！“阿吉说得理所当然。
叶染更懵然：“小方？他干嘛一早给我送早餐？“
阿吉困惑道：“应该是卫老师让他送来的吧！“
闻言叶染瞬时石化。
那人都冷情淡漠地好几天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了，怎会突然派人送早餐来？
她轻抿樱唇，眸光似有涟漪荡漾，浮光流转，粼粼之意，却又转瞬即逝。
刘易凝着她，看她目光辗转、神色浮动，忍不住轻轻摇头——
她得多爱那个男人啊？就单单这么小小举动就将她的心绪全然打乱。
想起昨夜那个男人的举动，他也隐约察觉那个男人似并非全然无心。不过对那个男人他自然是天性敌意，可不愿给他牵线搭桥，让他自己来求着叶染原谅才好！瞬然他决定不告诉叶染昨夜的一切。
“那谢谢你了！你就放在小餐厅吧！“叶染终究淡定了眼神与口吻，微笑着对阿吉说。
阿吉点点头照办了。
“还要我请早餐吗？“刘易斜睨着她，兴味十足道。
叶染脸色一嫣，垂眸一笑：“刚认你做了哥，怎么也得宰你一顿是吧！等我拿手机！“说着转身回到房间拿了什物出来，至于门后那张无辜的便笺条，自然还是继续无辜地躺在安静里。
刘易立在围廊边，等她一起下楼。
走了两步，他突然回头道：“我今天得回去了！主编打电话催归了！“
叶染一怔，乍然有点失落：“哦，那你东西收拾了吗？“
刘易见她眸光里一点落寞，心上一喜，却还是自知她只是惯性的反应：“嗯！收拾好了！陪你吃个早餐我就走！“与她并肩下楼，”你要不要也回去吧？这岛现在也不大安全，听说有凶杀案的！“
叶染眸色一黯，很快如常，浅笑道：“没事，我再有一个多月就能将第三卷的稿子完成，到时就回去！“她几不可闻地一叹，”毕竟也不是久留之地！完稿了我就回去！“
刘易笑笑没再强求：“好的，你自己小心，没事别再去云碧山上，那里比较危险！“
叶染点头，调侃道：“哥哥的话妹妹会当成圣旨奉着！我还要回去给你端盏把风呢！“
刘易轻捶她一记，却还是不敢去揽她的肩，只道：“快点回去！“
叶染眸光一动，却突然回身抱了他一下：“哥！你保重！“
刘易僵住，相交一年多，她从未主动对他亲昵过，却在他变成兄长朋友时得享她如此馨香清新的拥抱。他的怆然越发浓烈，席卷全心，却骤然醒悟般也回抱地紧紧拥着她，自嘲道：“早知道做你哥就可以被你抱，我干嘛还惦记那男朋友的位置！“
叶染不禁失笑，松开他：“现在醒悟也不迟啊！哥！“她眉目宛然生动，瞬间点亮这乌云罩顶的清晨，灼灼夭夭。
早餐后，刘易就拉着行李箱退房离开。
叶染将他送过蔷薇湖的长桥，看着他的越野车轰鸣着远去，心中有些怅然。
细想来人生的际遇总是那般让人措手不及——
她来燕尾岛的一半原因本是为了避开刘易，如今却在送他远去时心底居然有不舍！而原来一心盼望相见相知相亲的那个人，却就在咫尺，而难以靠近。
她不自禁黯然苦笑。回头时去看了看停了许久的i，车身一层浑浊着雨水的灰尘，似她此刻的心情，黯淡无光。
那厢边。
卫霁朗自然不知道心爱的姑娘只将那唇边疼爱的痕迹当作磨牙的后果，更不知道她的一颗心始终还沉沦在黯然销魂里，根本也没有去品尝他一早六点回家亲自下厨准备的爱心早餐。
他今日坦怀的计划也不知能否有空闲顺利进行。与张警官立在警务室门前的榕树下，剑眉微拧，凝着潮湿的石板路上来往的行人，一起讨论着云碧山神女峰的警方搜索进展。
实际上基本全无进展，毕竟人力式微，地界广大，而凶杀案后那浮动的鬼火也暂时偃旗息鼓了，一时案件陷入困顿泥沼里，一筹莫展。
“卫老师，所里本来也人手有限，这一阵子我们几个人天天往山里钻，却不得其法，无功而返！“张警官道，”你说可以安排厂里青壮员工帮忙，不知安排可行吗?“
卫霁朗沉沉摇头：“你也知道那些家眷，都不愿家里男人进山！昨天还有个阿姐来厂里堵住门说不能安排她丈夫上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家里两个孩子难养呢！“他无奈道，”我都不知如何劝解！真能出力的，也就是小方阿贵他们，我自己也算一个吧，加起来也才五个人！“
张警官也颇为无奈，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这起凶杀案所里已经上报县里公安局，但是县里也是人手紧张，之前为了尸检他已经像催命鬼似的日日打电话问进展，县里法医现在听见他的声音都无奈地要笑。
这是他三年来被分派来燕尾岛警务室的第一次重大案件，他很想竭力将案子查清楚，还四伯一个公道，但是现实却是困难重重。
“张警官，你不要着急，我会尽量再安排人的！不过现在我们五个人还是可以给你派遣的，我们都比较熟悉神女峰周围的环境！”卫霁朗负手而立，缓缓道，“我一直在想这个假鬼的动机！他或他们扮鬼吓人的动机是什么？神女峰上到底有什么是他们想要的？”
张警官颔首：“动机不明！偷茶、偷猎？但是你也说茶田并没有重大损失！偷猎的话，没必要伤人啊，云碧山深山老林的，真要偷猎些珍稀动物也没人发现！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地扮鬼吓人？”
卫霁朗沉吟地抿唇，眉间深锁。
蓦地他无意抬眸，却远远望见一抹熟悉的纤细身影，那人儿正安静地左拐，没有注意到他就站在警务室的门口。
他眸色忍不住一松，有抹绝艳笑意映在唇角，似和暖春风拂入心田，将阴霾驱散。
他凝视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一片缠绵之意，好想冲过去将她揉进怀抱，喁喁低语述说满心爱意。
也不知她看过便笺没有？
早餐吃了吗？
怎么一早会走到长桥这边来？
思量辗转，他眺望的眸光愈发清湛，满是风吟泉落的苏展宁和。
张警官也随了他一直静默的目光看去，发现是叶染，不由笑道：“卫老师有女朋友了？听说是个城里姑娘啊！”
卫霁朗垂眸一笑：“以前在大学里就认识的，最近又遇到！”他的为人向来是低调沉稳，极少谈及自己的私事，这倒是第一次大方承认心里有人。
张警官热情地笑道：“那恭喜恭喜了！那姑娘很漂亮啊！”
卫霁朗浅笑：“还行吧！”也不愿再就此话题讨论下去，“张警官，其实对找到嫌疑人这事，我有个主意，可能有点冒险，但是现在只有引蛇出洞的方法是最快的！我总觉得他们的目的根本还没有达到！他们肯定还要在山里做些什么！”
“你有什么主意？”张警官立刻被他的话吸引，“该怎么个引蛇出洞法？”
“这个主意早在我心里盘桓了！所以我最近一直让小方在网上搜寻一种装有led灯的荧光夜行衣！”卫霁朗有条不紊道。
张警官未曾打断，只是一双不大的眼睛此刻倒是晶亮起来，静待这个男人的下文。
“如果是人假扮，必定是使用了这种带荧光材料的衣服！”卫霁朗笃定道，“既然山不就默罕默德，我们便去就山好了！”
张警官顿时恍然大悟，惊喜道：“你说我们将计就计——”
卫霁朗挑眉而笑：“真真假假本就是谁也分不清！“
“好！这个主意好！由我们来打草惊蛇，引蛇出洞！“张警官为这个主意拍案叫绝。
“不过一定要保密！否则对方就觉察了，不会上钩的！“卫霁朗淡道，直觉告诉他那群人肯定还在岛上，蛰伏窥视。
张警官点头，又与卫霁朗讨论了一会儿方案的具体实施过程，然后便很兴奋地进警务室打电话安排去了。
卫霁朗依然笑意沉着，眸光眺向那抹已然远去的动人身影，心中宁然一片。
他要赶快处理掉这些杂事，抽出时间来好好跟她独处相对才好！为了那一刻，他已经等待太久，久到都忘记自己一颗心也会跳，也会痛，也会欢喜颤抖。
叶染！
叶染！
我的叶染！
他心中低低轻唤，眸里一色水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