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冬猎 二
宋玉陌再回到帐里时，刚拉开被子，我就感到一阵寒气袭来，我连忙往里挪了挪，问道：“你该不会躺到雪地里去了吧？”
他淡淡道：“那倒没有，雪越来越大了，只怕明日早起，地上都要积白了。”
昨天清晨出发的时候，天朗气清的，今早就没了阳光，这天气变得可真快。
翌日，果真如宋玉陌所说的那样，出了营帐白茫茫一片，五伯父信王家的堂姐拎着一只兔子从我帐前经过，彼时，我正披着火红的白毛披风站在门口搓手，见了她手中的兔子，惊呼道：“堂姐，你好厉害，这么快就猎到兔子了！”
堂姐笑着扬了扬手中灰毛大肥兔子，“哪里还用猎？”她指了指营地外不远处的林子，道：“那林子里要多少有多少，林子里雪太厚了，这些兔子都陷在雪里跳不动了，一大早烧火的人就去捡了好些，我也凑个热闹，捡一只回来玩玩。你要吗？”
我尴尬的笑笑，连连摆手，“堂姐自己留着玩。”
这下可好了，好好的一场冬猎，都不用猎了，直接用捡的。不知道父皇的脸要黑成什么样了？
表哥披着黑色的大氅站在账外，问我：“玥儿，昨夜休息的可好？”
“自然好的。”
表哥笑了笑，看了一眼正掀了门帘子出来的宋玉陌笑容更大了些，还带了些戏谑。
雪未停，依旧零零落落的飘着，早膳时，每个帐里都有一碗兔肉汤。
灵台郎就差跪在雪地上请罪了，最后还是表哥出了个主意，说今年便不比谁猎的猎物最多了，比猎雪狐，雪狐本就是在雪地上健步如飞的动物，又很稀有，这邙山至多不超过十只。
父皇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说如有猎到鹿，麋，熊等体格大猎物皆有赏。
我不由得沮丧起来，以我那三脚猫的箭术，只能猎到兔子和野鸡，这下可好，兔子和野鸡用捡的。
我颇不服气：“我也去抓雪狐。”
宋玉陌道：“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待在营帐里多好，外面冷。”
我问道：“那你呢？你就不想猎雪狐吗？”
“有什么可猎的，瞎凑热闹，我不去。”
对于宋玉陌这份懒散，我心里极度鄙夷，“你是怕没我表哥厉害，怕别人笑话你对吧？”
宋玉陌不屑道：“谁乐意跟他比？瞎折腾。”
“好，你不去，我自己去。”
我让怀安给我牵来了马，又让杨柳拿了精巧的轻弓利箭来，就一个人骑马走出营地。
因和宋玉陌一番纠缠，表哥他们已经走了很远，眼看着他们进了林子，我只得夹紧马腹，追了去。
入了林子，视线就没有那么开阔了，周围都是树，光秃秃的树枝交错相接，转了一会儿我就迷了路。
偶尔能看见一两只野兔野鸡在雪地里扑腾，地上的马蹄印也杂乱无章每条道上都有，我根本不知道表哥朝哪个方向去了。
听说雪狐一般都在山洞里，那山上定是有的了，这么一想我就直接朝上山的路走去。
邙山层峦叠嶂，即使覆上皑皑白雪，也巍峨无极。
快要到山顶时，我才发现，一路走来竟没有碰到一人，我有些害怕起来，若是碰上个虎豹豺狼什么的，我估计就没命回去了，便再也不敢往前走了，下了马，环顾四周，亦是白茫茫一片。
“昭阳，站那儿别动。”
我听见喊声，惊了一下，是宋玉陌，他来寻我了。
但我寻着声音看去，便气的鼓起了脸，山脚下只看得一匹棕色骏马，马上那人一身白衣，白狐大氅，都是白的，跟雪融在了一起，要不是那匹马，宋玉陌这身打扮我根本未必认得出来这是个人。
等他到了跟前，我才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就你这件红披风，隔再远都看得见。”
“……”
我指了指山顶，道：“既来了，我们在往上走瞧一瞧，看看那里有没有狐狸洞？”
宋玉陌思忖片刻才道：“若没有，需得立即下来，不然大家该寻我们了。”
“嗯，我听你的。”
山路本就有些陡，又被白雪覆盖，只得骑在马上慢慢走，山下的林子已经尽在眼底，我有些得意，“都想猎雪狐，却无人往这山上走，你瞧，那林子黑幽幽的，定是没有雪狐的。”
宋玉陌笑道：“你是哪里都觉得稀奇，从没见过像邙山这样连绵不绝的山头，所以才想着往高处寻。”
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我拉紧了风衣帽子，我和宋玉陌离山顶只有两丈远时，我的马似是受了惊，突然嘶鸣一声，扬起前蹄，我整个人都朝后倒去，宋玉陌飞身扑过来接住我，两个人都重重的跌在地上，我的后腰被撞的生疼，我的马直接从山路上滑了下去，马腹处中了一箭，宋玉陌的马也被惊得朝山下狂奔。
我揉着腰，骂道：“哪个不长眼的，会不会打猎，竟射中了我的马，我非得……”
“咻，咻”两声，又是两支箭飞了过来，宋玉陌抱着我就地一滚，躲开了。
宋玉陌示意我不要出声，我便不敢再动，他一把拽下我的披风，裹了一块结冰的石头，扔了出去，又有好几支箭朝那飞出去的披风射去。
我这才明白，有人要杀我。
这邙山是皇家猎场，天下皆知，但是狩猎之前，会有禁军亲自查看猎场，任何人不得私入，确保无碍才会放人进去狩猎。这些人该不会是乘昨晚夜间大雪，守卫松懈，才钻了空子进来，埋伏在这山里？
我被宋玉陌压在身下，没了披风后背贴着雪下的石头，是又疼又冷，我哆嗦着低声道：“怎……怎么办呀？”
“嘘，先别说话。”宋玉陌也低声道。
一阵静默后，宋玉陌的黑发都被雪落白了。我现在无比庆幸宋玉陌穿了白衣白氅，我被他护在身下，不露一丝缝隙，他又完全与周围的雪融为一色。
山风阵阵呼啸，根本辨不清声音，我感觉被我压着的雪已经被我的体温融化渗进了衣服里面，我冷的牙齿都“咯咯”作响。
“我好冷，宋玉陌，咱们小心些……下去，找到表哥他们就好了。”
“下不去了，你看……”
他支起了半个身子，我才偏过头看去，山腰上几个猎户打扮的人的正在朝我们靠近，都用灰巾蒙面，手上拿着弓和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