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宫中
院中被积雪覆盖，只从中间辟出一条小道来，宋夫人见了我还是那笑眯眯的模样，堂上的人都无半分不悦，反而请我快快入座，恭贺我的生辰。
宴席上又说起明日进宫拜年的一些事宜，这些自是说给宋玉陌听的，宋夫人的手艺一向不错，我便多添了一碗饭。
用罢晚膳，宋玉陌说我吃的太多，未免积食要带我出去走走，我披了斗篷，他披了氅衣，就出了门。
街上的雪都被来来往往的行人踩得硬邦邦的，宋玉陌拉着我，他的手很暖和，倒免了我找杨柳要手炉。
灯火通明的街上，一如既往地热闹，我感慨道：“这么冷的天，还有这么多的人，真难得。”
宋玉陌道：“三月就要科考，许多的学子年前就进京住下了。”
“你要考吗？”
宋玉陌看着我笑道：“我自然不用吃那苦，谁让我娶得是公主呢？”
我也笑：“如此，当驸马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
翌日，是杨柳把我叫醒的，我才想起今日是要进宫，宋玉陌早已起身，此时正站在镜前整理头上的玉冠，我也挑了一件绯红撒花衣裙穿上，匆匆收拾齐整，才坐着马车进宫。
母后宫中的掌事太监早已等在了那里，一路引着我们去了凤仪宫。
母后抱着元婧坐在凤塌上，一脸慈爱，父皇也拿着一个小鼓逗弄元婧，我与宋玉陌行了拜年礼，便坐在一旁。
元奕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但是瘦的厉害，也没有了往日里那股子淘气劲儿，母后问我：“在相府过年可还习惯？”
我摇了摇头：“不习惯，与往年在宫中过得大不一样，没有舞乐为兴。”
母后道：“为人妇，为人媳，为人姑嫂妯娌，总得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依你从前的娇纵性子，如今也是长进许多。要看舞乐，今日在宫里看，也未尝不可。”
“母后，你果然还是疼着我的，我以为你有了小妹之后，就不想理我了。”
父皇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还想跟元婧争不成？”
我笑道：“哪敢呀？元婧可是我嫡亲的妹妹。”
太子哥哥笑着踏进殿来，给父皇母后见了礼，对着我和宋玉陌道：“皇妹，妹夫，新岁如意。”
宋玉陌挑眉，笑道：“太子殿下新岁如意。”
我知道宋玉陌心里定被太子哥哥这一声“妹夫”叫的很不痛快，年龄差距摆那儿，以前太子哥哥可是叫宋玉陌“表哥”的。
元奕爬到父皇的膝上坐着，伸长了脖子去看母后怀中的元婧。
宋玉陌皮笑肉不笑的和太子哥哥谈论着开春科考之事。
元瑾附在我耳边道：“皇姐，告诉你一个秘密，父皇和母后吵架了，吵的好凶。”
我抬头看了看都笑意温和的父皇和母后，有些不敢置信，小声问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
“因为何事吵架？”
“我不知道，秋姑姑不让我听。”
十有八九是为了凝芷宫的陆贵妃了。
我正思忖间，秋姑姑进来，低声道：“皇后娘娘，凝芷宫陆贵妃想见您，被凝芷宫的守卫拦住不让出来，她就……撞了墙了。”
母后顿时沉下来了脸，冷声问道：“是死是活？”
“活着，只头上流了点血。”
母后瞅了父皇一眼，道：“我奕儿和元婧刚好，又是年节，本不想处置了她，可她非给我添堵，你说怎么办吧？”
父皇放下怀中的元奕，对秋姑姑道：“着人严加看守，皇后没空见她，有事过了初十再说，再闹就把她绑起来，千万别让她死了。”
“是。”秋姑姑应声退下。
殿内有片刻寂静，所有人皆沉默不语，唯母后怀中的元婧“哦哦”说个不停。
我看着这样的场景，忽然对陆贵妃生出一种厌倦来，前所未有的厌倦，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可触摸的地方，陆贵妃是母后心中永远拔不掉的刺。
“父皇，母后，昨日是我的生辰，你们可是忘了？”我适时的打破了这份寂静。
父皇母后皆是一愣，继而笑起来，父皇笑道：“是了，玥儿元月初一的生辰，朕……竟给忙忘了，说吧，想要什么？”
我想了想道：“要一颗夜明珠，要比之前我住在昭阳宫的那颗还大，不知父皇有没有？”
母后问：“你的那颗呢？”
“去年元梨生辰时，我送给了元梨了，就是和她打架那次。”
皇兄笑道：“我的傻皇妹，跟别人打了架，还送了夜明珠，你可真大方。”
“……”
父皇笑着招来近侍，道：“你且去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夜明珠，给公主拿来。”
“是，奴才遵旨。”
母后突然道：“元梨可是喜欢着玉陌？”
此话一出，我心里猛然跳了跳，宋玉陌一脸尴尬的否认，“母后，元梨郡主只是一直再和昭阳斗气，仅此而已。”
“哦，我还以为……”母后没有再说下去，但这警示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去年御花园假山那一出，虽说是沈家二小姐故意设计，但无风不起浪，母后那么聪明，早该想到的。
如此一来，我在宋玉陌跟前更加有底气了，母后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父皇的近侍果真捧了装着夜明珠的盒子来，并道：“奴才找了找，就这颗珠子最大。”
我上前接过打开来看，色泽，大小，都不如我送给元梨的那一颗，不禁有些失望。但我也没说什么，谁让我自己的那颗好的给了元梨呢？
傍晚的时候，母后叫来司乐掌事，安排了舞乐，我高兴极了，掌事领着一群彩衣翩翩的女子进来时，指着最前排的一蓝衣女子，对母后道：“皇后娘娘，珧娘今日身子不适，就让碧儿姑娘为主子们舞乐。”
那名叫碧儿的女子生的极美，鹅蛋脸，柳眉杏眼红樱唇，因画着浓妆，更显妖媚。
母后问司乐掌事：“碧儿姑娘出于何处？可是出自宫中乐司？”
那司乐掌事，支吾道：“皇后娘娘恕罪，碧儿姑娘是珧娘请来教授乐女的。”
母后又问：“珧娘在宫中多年，怎么请人都不问出处的吗？”
那碧儿姑娘，盈盈跪倒在地，道：“贱妾是城中万春楼的教习师傅，刚到郢都不久，娘娘恕罪。”
母后冷哼道：“既如此，今日舞乐便作罢，碧儿姑娘领了赏银便出宫去吧。那万春楼的做派宫里是不能有的，你可明白？”
“贱妾明白。”
母后又问：“掌事可明白？”
“奴婢明白，皇后娘娘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