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转变
一场闹剧终将散去，父皇和母后最先离开，太子哥哥招来人将陆清浅带回凝芷宫收拾一番，送出宫去。
陆清浅被两个小太监拖出去的时候，含糊不清的咒骂了几句。
周御史摇了摇头，甩甩袖子，叹着气也离开了大殿。
王室宗亲们唏嘘的唏嘘，议论的议论，更多的是沉默，元梨走在最后，回头看了我和宋玉陌一眼，欲言又止，被她三哥拉了一把，跨出了殿门。
表哥近前叹道：“玥儿去凤仪宫看看皇后，替我给元奕和元瑾问声好。”
我点头应下，殿中唯剩下了我和宋玉陌，我问他：“你说，父皇和母后会不会因为陆氏生了嫌隙？”
宋玉陌道：“当年殷家兵权被解的时候，就有了嫌隙，又不差这一星半点儿。”
经历这一事，我终于明白，皇家从来都是先君臣后夫妻，母后知道陆清浅造的那些孽，碍于皇权，碍于朝堂，一直缄口不言，纵使得父皇独宠，也不敢有丝毫僭越，无非就是逼急了，闹两天脾气罢了。
凤仪宫里，不见父皇身影，母后从乳母怀里接过元婧，笑着逗她，元婧只轻“哦”两声。
“母后，你还好吗？”我问。
母后抬头看了我和宋玉陌一眼，笑道：“我无事，今日一遭，玥儿可学会了些什么？”
我愣愣的问：“学什么？”
母后叹道：“学如何隐忍，学如何捡起自己的尊严。”
是了，十九年前外祖父一家惨死，殷家失势，母后身为瑞王妃，前有狼后有虎，孤身一人立与郢都，既背负着殷家最后的希望，又要稳坐瑞王妃之位，不知艰险几何？
在我小时候，就听过别人说我母后善妒，把控父皇，妖媚惑主，可这些母后都默默忍受下来了。
元奕拿着写的大字进来，朝母后诉苦，“母后，我今日写的这样好，可父皇看都不看，可是为昨日我没写好而生气吗？”
母后笑着元婧递给祖母，拉着元奕道：“你父皇累了，他不看，母后看看。”那白纸上是个“和”字，“比昨日进益许多，可见元奕用功了。”
元婧在乳母怀中哭了起来，母后朝我和宋玉陌道：“今日，你们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一直到走出宫外，我脑海里还闪现着母后慈爱的看着元奕和元婧的画面，我的记忆中，母后极少这样关注我和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出生于十九年前，是殷家出事的那段日子，而我出生十六年前，是母后跋涉两年寻回表哥殷逸后，入主东宫太子妃的日子。
看着已经阴沉下来的天，我问宋玉陌：“我们会一直好好的，是不是？”
宋玉陌点头，握着我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新年第一场春雨持续了七八天，我窝在公主府的明月楼，安静又惬意，天气渐渐回暖，宋玉陌种在院中的两棵桃树已经开始抽出新芽，有的枝桠上已经有几个小花苞。
秋姑姑应母后吩咐，给我送来很多早春瓜果，秋姑姑还说父皇一个多月都未踏进过凤仪宫，我笑笑，想来父皇定是忙着三月份的科考之事。
阳光正好时，我和杨柳在街上闲逛半日，去了朝云里寻了一家酒楼吃饭，好巧不巧，上了二楼就看到元梨带着两名侍婢和四名小厮，桌上只摆了三个菜。
我本想假装没看见她，但她却叫住了我，“阿玥，你站住。”
在我十岁之前，元梨是一直叫我“阿玥”的，我停住脚步看着她，她指了指她对面的空座，示意我坐下说话。
我有些不耐，“有什么话，堂姐就说吧。”
“我知道，去年自从御花园假山那事之后，玉陌哥哥和你都不搭理我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
我还是第一次见元梨在我面前软下性子，我瞪她一眼，“我可没叫宋玉陌不搭理你。”
元梨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玉陌哥哥，皇后娘娘一定责怪了玉陌哥哥，我只是想和你赌气，被那些无所事事的贵女们教唆着和你作对，我没有想害玉陌哥哥。”
我怒道：“你还喜欢着宋玉陌？”
元梨连连摇头，“不，不，我想通了，玉陌哥哥已经和你成了婚，便再也不会是任何人都可以爱慕的了，所以我才想对以前的事跟你道歉。”
我没听错吧，元梨竟主动跟我道歉？我顿时有些不自在了，“用不着你道歉，你是我堂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以后少说些我的坏话就行了。”
“我以后再也不说了，也不跟你斗气了，上次的事，父王和母亲狠狠骂了我，我不敢了。”
听到元梨说的这么斩钉截铁，我有些不敢置信，这转变的也太不寻常了些。
在我还在怔愣中，她已经笑道：“你想吃些什么？我请你吃，这里的乳鸽做的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
一顿饭吃的我胆战心惊，生怕元梨嘴上转了性子，背地里对我动手，这大概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和元梨告了别，离开了酒楼，刚出了朝云里那条街，就看到了苏子衍，还是一身灰白衣衫，但那份俊雅温润的风度怎么也掩藏不住，我竟又看的痴了，宋玉陌如果褪下雪段锦服，穿上这灰白衣衫，未必比眼前的苏子衍好看。
“玥儿姑娘，这样巧，我们又见面了。”苏子衍含笑道。
我回过神，脸微红，“是啊，是很巧，苏公子这是要去何处？”
他笑道：“去见个朋友。”
苏子衍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仿佛都闪着星光，“上次匆匆一别，还未问玥儿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千金？”
“这个……”宋府是不能说的，郢都出名的宋姓人家就是左相府，楚家？楚是皇姓，更不妥。
“如果不方便告知，也无妨，是苏某唐突了，苏某一介布衣，偶遇玥儿姑娘，已实属有幸，只是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玥儿姑娘？”
苏子衍言辞切切，又期盼再次相遇，这人莫不是看上我了吧？难道这就话本子中的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我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这可是我十六年来第一次有人隐隐透露出对我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