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普通寻常
深秋的夜，寒意浓重，
连日的降温昭示着，冬天的脚步已是行之不远。
用力搓了搓手掌，哈一口气，
俨然发现方才吐出的气息凝做几团肉眼可见的白雾，
高桥南讶异地咧咧嘴，裹紧了身体加快脚步。
好冷，还是趁早回家为妙！
结束一天“学习工作”的高桥踏上归途，而有些人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红色信号灯亮起，
缓缓流淌的车河再次凝滞下来团积不动。
一辆普通寻常的丰田商务车就像它本国当地的出身和司空见惯的纯黑喷漆一样毫不起眼地隐没其中。
人行横道上，聚拢在马路两侧的人群犹如开闸放水般轰然融汇到一起，
又像行进间井然有序的仪仗军乐队般交错着顺畅筛过，分向两旁。
透过车窗向外看，
往来交织的路人大多行色匆匆，
五颜六色的羽绒服和材质各异的大衣形形色色。
围巾、眼镜、包包、手机链，
耳钉、项链、戒指、蝴蝶结，
大大小小的饰品配件仿佛缤纷鲜艳、千变万化的造型美甲一般各有不同。
就连围蒙在鼻间唇际用作防尘防菌的口罩都被玩出十八般花样，
蓝的白的灰的绿的，四方的尖角的圆形的凸柱的各式各样不一而足。
无论是否有相关相似的想法和念头，
他们每个人都自觉地用尽一切办法与方式凸显自己的特色，
好像不那么做就会被彻底淹没和同化，泯然于凡俗之流一样。
摩肩擦踵六本木，人潮汇聚东京都，
所有的所有都在阐述一个再直白明显不过的现实：
个性与特色不够鲜明亮眼，没有一技之长和足够辨识度的话，是无法在东京都立足的。
当季新款的chanel女士小方包，
充分展示她身材优势的及膝酒红色gui连衣短裙，
冲绳大自然阳光培育出来，健康活力有光泽的小麦色肌肤，
沉默时略显锋利，欢笑时又显得爽朗大方，反差度明显的眉眼表情……
这样算是有个性么，有特色么？
充分又足够么？
黑木明纱不明白，不懂，也弄不明白搞不懂。
她只知道，想继续住在那套和冲绳实家差不多大小月租四十三万八千日元的公寓；
想继续在这个每月最低生活成本高达十二万日元左右的东京都生存；
想拥有这款一条五十六万日元，穿几次就得扔的奢侈品衣装，
就必须继续认真仔细地做好现在这份职业，燃系女优。
“嗨，嗨，嗨！
三町目2-153156，月亮鱼俱乐部，3015f。
嗨，我知道了，嗨，很快就到！”
耐心等着，直到对方交待完所有的相关信息和注意事项，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低声忙音，黑木明纱才小心地挂断了电话。
那个人叫夏川型，是燃系总本社指定的“案内人”之一。
原本在歌舞伎町“工作”的他其实就是个介绍夜间生意的皮条客。
和拿着从网络下载的照片做‘照骗’，耍弄外国游客欺诈钱财的垃圾不同，
长年游走于夜幕之中的履历和远超常人的情商和大脑让他在行内迅速脱颖而出。
掌握了诸如娱乐经纪事务所，湿片拍摄公司，xxx大学ob干事会等拥有大批‘质量商品’的下游资源。
得到相当一部分社团会社公司电视台杂志社高层人士的肯定和认可，上游资源也齐备。
随之而来的，和国娱乐圈一超四强中唯一的超级大手事务所，
隐藏在阴影中的庞然大物“燃系”向他伸出了友（延）谊（揽）的橄榄枝。
获得势力遍布娱乐圈，直接或间接控制着和国近半数经纪事务所，
相关业务连携、提携和关联的娱乐会社及其麾下俳优女优多如牛毛的燃系支持，
夏川型的‘事业’和‘影响力’自然也跟着日益增长的超额利润水涨船高，一日胜过一日。
就燃系内部的权力架构而言，
掌握着诸多高层资源、人脉管道的他和甘力事务所的社长冈田直弓份数同级。
在某些特殊的方面和场合，夏川型甚至比冈田社长稍稍胜出一筹。
因此，对供职于燃系麾下的新人，出道刚满一年零一个月的黑木明纱来说，
他的吩咐就等同于命令，是天皇圣旨一般必须遵从执行的存在，不可有丝毫的违逆和怠慢。
保持开机，保持良好的通讯状态，
作好随时接通电话，接受最新指示的准备，
这是夏川‘经纪人’专门提醒过她务必牢牢记住的要点规条。
详加检查，确认信号和电量完好充沛后，
她把手机轻轻地放到一旁，软软地瘫倒在车厢后座上。
凝视着手机，凝视着手机上的翻盖，凝视着翻盖上的液晶显示屏，
感觉好像有什么妖魔鬼怪就要从那里探出大嘴来咬她似的，阴森可怖。
仔细想想，那人传来的讯息可不就是妖怪的低语么，
她黑木明纱就是一个即将被献祭给妖魔的活人。
除去献祭的方式仪式稍显特殊，
吃掉她的形式和方法略有差别以外，
她和那些个被真实活祭的家伙们没什么不同。
不仅需要熏香沐浴，净洗全身，
传统活祭者必须穿戴的专用仪式服装她都有一套，
就在那边的那个牛皮纸材质的长款服装袋里好好地放着。
她早先看过，那是一套和国校园的标准女生制服，夏季水手服。
外务出张？
呵呵！
什么外务需要穿着那玩意儿去做？
就算难得出现在目前正就读的和国女子体育大学附属二阶堂高等学校上课时她都不怎么穿那东西，更何况是私下里。
说白了，今晚所谓的出张外务，其实就是一次风俗的高级派遣。
她黑木明纱要做的，就是穿上那套水手服参加客人们的party为他们助兴，提供服务。
好在她不大不小勉强算是个出道女优；
好在她还是个不满20岁的未成年少女；
身高165，胸挺腰纤腿子长的高挑（在和国人中）身材；
标准的混血儿脸蛋，满是异域风情颜值也还不错，
加加减减，只需做普通的全套服务待上两个小时就能有三十万日元入账。
嗯，应该已经到账了才对！
夏川‘经纪人’说得很清楚，
不管点单的客人和他是怎么商谈约定的，
也不管燃系事务所和他夏川是怎么讨论分配，
具体到她身上，这种钱必定是事先支给，对半分成的。
所以，她务必必须一定得保质保量地作好服务，
按照早先的通知逐条逐项地满足客人的相关要求，
若是出了岔子，败坏了他夏川的名声和口碑，
超高额的违约金及债务，垃圾渣滓湿片公司和接烂单的风俗店就是她的未来。
当然，假如有客人提出非份的，并未事先约定的出格要求和条件，
或者有哪个不长眼的跳梁小丑蹦出来叫嚣不忿，
直接通知现场司仪，抬出他夏川的名号甩手走人就行。
即便万般无奈真吃了亏，事后他也必定为她找个‘说法’，
坏了规矩的人，必将受到整个行业的抵制，
无论他是谁，是什么身份，都一样。
同样的，她黑木明纱，也绝对不能做任何触犯规矩的事情，边都不许沾。
坐在普通寻常的丰田车里，
倚靠着普通寻常的真皮坐席，
凝望着车窗外霓虹光线也射不通透，化不开的浓重夜色，
黑木明纱死死攥着不那么普通寻常的方包和连衣裙边，沉默着不说话。
她的脑海中反复盘旋着冈田社长的一句话：
谁叫当初你不听话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