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苦战 2
庸铎是一只有实体的幽灵，看来和昆都以及水手们差不多。但他的身材很是高大，看起来比理查还要高，不过好在屋顶够高，他并不需要弯腰。
李风邃的武技明显更胜一筹，身子也足够灵活，像是一只围绕犀牛飞舞的犀鸟；但是他的攻击几乎没什么大用——全因为庸铎身上那副盔甲。
“真是奇怪，我以为你们是恨奈摩尔的。”李风邃退得老远说。这也想靠着对话争取点时间，他要回复些体力。
“生命的希望将会停止增长，死亡也会在他的门口奚落这乞丐。”庸铎淡淡地说。
李风邃知道，这是兰德尔·斯温格勒的一句诗。
“你是在说奈摩尔吗？”他好奇地问庸铎。
“谁知道呢。”庸铎不置可否，提着利剑继续朝着李风邃发起攻击，他可不希望李风邃能恢复体力。
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李风邃不愿意和庸铎动手，他更愿意把话听完。这感觉就像是在一场重要的考试中见到了倾慕已久的女孩，满心只有她，而没有这场考试。
但是，这女孩似乎一心扑在试卷上。
庸铎虽然身披重甲，但是步伐极大，所以冲刺的速度也是极快，转眼就来到了李风邃的身前。李风邃清醒了过来，高高跳起，躲过了长剑的横扫。
在这个逼仄的房间里，二人借着炭火的微微光亮相互搏斗，窗外传来或许是音乐学院学生的歌声。
懒洋洋而柔软的声音穿过乌黑的窗台，又飘进每个人的心扉：
“对你这只是
公园，
对我这却是
人间的伊甸。
对你这只是
蓝色的牵牛花，
对我这却是
你温柔的碧眼。”
屋内不断地发出金铁的嗡鸣声，那是李风邃击打在盔甲的声音，那是庸铎的剑没有砍到李风邃，顺势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
奈摩尔不去插手这场战斗，仿佛是天底下最公正的裁判，一个冷眼旁观者。
李风邃觉得自己在和一个铁桶作战，他知道火球术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庸铎步步紧逼，他刚张嘴吐出第一个音符剑就挥过来了，势必不让他念出完整的咒语。
李风邃觉得这还是怪自己，对咒语没有熟练到可以一边肉搏一边念出。
但是，终于被他抓住了一个机会。在这柔软而无意义的歌声中，庸铎出现了一次失误。
他重重蓄力，双手握住长剑举到了脑后，力道十足的一剑却再次砍了个空，这一剑击破地板，重重插入地基的水泥当中。庸铎试图把剑拔出来。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应该弃剑时，已经晚了。
李风邃踩着剑刃（那剑刃不是很锋利，主要是靠重量对敌人造成伤害），像是爬山一般，跳上了他的肩膀——他的身子很坚挺，撑得住李风邃的重量，盔甲也硬像是石阶一般。李风邃一只手握住他头盔上的红缨，半边身子悬空，将庸铎的头盔拽了下来，露出一张苍白而瘦削的脸。
庸铎整个人向后倒去，他想用身体压住李风邃。但是李风邃嘴里的咒语已经念完了，一个火球砸到他的脸上。
李风邃从他的肩膀上跳了下来，而庸铎则是借着刚才的倒势重重撞在地上，李风邃的脚底板都感到了地面微微的震动。
这样一个大家伙倒下了，并且再也无力爬起。
他的形体已经开始消散，刚才还洁白闪亮的盔甲此时像是在海水里泡了几个月，锈蚀得不像样子。
“奈摩尔……”这是这位战士在世界里留下的最后话语，声音嘶哑，带着无限的不舍。
“让我们来打吧，不要再折磨这些可怜的灵魂了。”李风邃朝着奈摩尔发声。
“可怜？”奈摩尔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像是一只乌鸦的鸣叫，有些歇斯底里。
炭火的光芒终于熄灭，这些可怜的东西在风中剧烈的燃烧，此时终于化成了一堆黑灰。
“去吧，去吧，都去吧。”奈摩尔这样说到。
屋内的风大了许多，并且带着一股臭味：像是屋子外围了一圈口臭的巨人，在不停地吹气。
一大堆幽灵似乎是被这风吹来，呼啸着飞向李风邃。它们的眼睛是蓝绿色的，身周燃烧着火焰也是蓝绿色的。这火焰没有让屋内稍微温暖些，反而是让气温骤降，让李风邃仿佛身处雪夜。
幽灵的数目多到数不过来，有像庸铎一样穿着厚重铠甲的战士，也有像里尔一样飞来飞去的幽灵。它们把屋子挤得满满当当，一个个说着古怪的语言；这间偏僻的屋子第一次有如此多的访客，颇有些人声鼎沸之感——不对，是“鬼声鼎沸”。
“用戒指！”库恩发出的声音在幽灵中实在微不足道，但是李风邃还是捕捉到了。
其实不用库恩说，他也知道该用了。
他用牙齿将手上的布条咬开，嘴里一股腥咸味：有些是牙龈用力产生的血，有些是布条的血和汗。
他没时间把布条缓缓解下，只能用如此暴力的手段撕开。
一枚绿色的戒指在黑暗中闪着光，戒指丝毫没有因为掩埋在布条中而产生怨恨之情——发出的光芒依旧是柔和而温暖。
这点光芒，在满屋的鬼火中实在是微不足道。
但是，这光芒很快就放大、放大、再放大。
李风邃高举着左手，这美丽的戒指在食指处闪耀着太阳般的光辉。他像是炫耀豪华珠宝的商人，又像是对信众发号施令的教皇。
“死神同意了协议，你们将遵循他的诺言！”李风邃的嘴边蹿出来这句话，这句他从未读过想过的话。
幽灵不再言语，所有的躁动都停歇了下来，屋内再次归于平静；在这绿色的光芒下，它们低下高傲的头颅，对着这枚戒指俯首称臣。它们朝拜着这枚戒指，或飞或走，一个个投身到绿色的光芒中，像是溺死在旋涡里的水手一般消失不见。
黑色的烟雾很快散去，戒指的光芒也弱了下来。傍晚的阳光从窗台照了进来，将室内涂上一层橙红色。奈摩尔站得很远，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一双眼睛满是苦涩。
“塔纳托斯之戒，怪不得你有恃无恐。”他这样对李风邃说。
李风邃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在否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