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柳絮春风 共谱长干乐
时皇佑四年,三皇子赵宗实业已年满二十。一日,曹皇后见到仁宗,道:“古来成人者,君子始冠,必祝成其礼,加冠以励其心,如今宗实已经年满,皇上是不是该为他行成人之礼呢。”仁宗听后点头同意,即着司天监择日在宗正寺由仁宗亲自主持加冠之礼。
礼毕,曹皇后就对仁宗道:“皇上,宗实虽非皇嗣,却和皇上有父子之实,如今他也长大了,是不是该成个家了。”仁宗点头道:“嗯,说的也是,倒是朕疏忽了,那皇后心里可有人选吗。”曹皇后嫣然一笑,道:“自宗实进宫以来皇上平日里不怎么关心他,至于他的事当然也不太了解了。”仁宗眼中闪过一丝恍惚,道:“哎,说实话朕觉得太对不起这个孩子了,虽有父子之名,而朕却未尽父亲之义,不过听皇后的意思像是宗实心有所爱了。”曹皇后听后心下欢喜,柔声道:“皇上有这份心,臣妾就替宗实感到满足了,皇上猜的没错。”
仁宗一听,喜上眉头,忙问道:“到底是那家的千金。”曹皇后道:“这姑娘皇上还见过呢,就是高家千金高月怜。”仁宗一听想起来往事,笑了笑道:“噢,这孩子,原来真是喜欢上了高太尉的女儿,也算是二人有缘,上天才安排如此相遇。”曹皇后道:“这女儿生的端庄秀丽,文雅矜持,妾身觉得倒是和宗实挺相配,皇上觉得呢。”仁宗点了点头道:“那既然如此,明日早朝后朕就和高太尉商议一下,相信高太尉应该不会拒绝的。”
曹皇后喜道:“那臣妾替宗实谢过皇上。”仁宗道:“哎,你我夫妻多年,内宫之中就别这么客气了。朕最近心力不济,有些事还得多劳烦爱后。”曹皇后道:“常言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官家就不要客气了。”仁宗微微一笑,搂住曹皇后,二人相携共入锦帐。
第二日早朝完毕,仁宗命高遵甫文德殿候命,见面后,仁宗就开门见山的直言和亲之事。和亲之事是高遵甫梦寐以求的,听仁宗金口一开自然大喜过望,连忙叩谢天恩。
三皇子大婚,高家大蒙隆宠,免不得大费铺张,曹皇后便在宁德殿设宴欢庆,大邀王宫大臣,当朝名流赴宴,狄青也在被邀之列。
狄青接到喜贴,显得格外的焦虑,一上午低头不语,这位桀骜不驯的一代名将就算是面对刀山剑林,四面楚歌的战场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望着这份喜贴,狄青脸上充满着无尽的忧虑。
狄夫人见此就道:“哎,我是真不想你和高大人有任何来往,不如就称病不去了吧。”狄青昂声道:“去,当然去,我怎能让高遵甫小瞧了我,再说这是皇上设宴,若是不去,犹如抗旨,高遵甫肯定抓住机会反咬我一口。”狄夫人无由的叹了口气。
原来当年赵昕遇刺和挟持婴儿的那个刺客狄青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头绪,但他知道这桩桩件件似乎和高遵甫有着密切的联系。过了一会,狄夫人道:“嗨,这几年你们斗得厉害,我是担心老爷的安危。”狄青道:“夫人不用担心,我和他虽然不和,可这几年不也相安无事吗,想搬倒我狄青不是那么容易的。”
狄夫人道:“可是,如今他贵为国丈,日后还把你放在眼里吗。”狄青沉思了片刻,道:“嗯,这我倒不担心,只是云儿一天天的长大,最好是不要让他牵扯进来。”狄夫人道:“那我们要瞒到什么时候。”狄青沉了口气,道:“一切看天意吧,我想他该知道的时候,老天自会让他知道。”
狄青别了夫人,沿着石铺的小径慢慢走着,步履沉重,显然心事重重,转过石屏风,就来到了一片空旷的练武场前,狄青刚转过假山就听到从场上传来一阵清脆的兵刃相斫的声音,接着一个浑厚的声音斥道:“力道不够,中午没吃饭吗!”显然出自成年男子之口,紧接着听到一声轻叱,兵刃相碰,而后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道:“这一招呢。”竟是个孩子的声音,只听那个浑厚的声音笑道:“恩,像你这个年纪力道是够了,可是准头却偏了…。”接着又是一阵呯呤乓啷的声音,显然那孩童不认输继续进招。
狄青在一旁看到那孩童练武勤奋,嘴角露出几丝引以为傲的微笑。这时那名男子身形一转,手里钢刀突出,突然瞥见狄青在旁,忙收住刀,后退了几步,欲拱手行礼,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那孩童加紧脚步,使一招‘流星追月’戳了过去,没等那男子反应过来刀尖以抵住他的腰间,接着笑嘻嘻道:“焦叔叔,你可是输了。”那人正是跟随狄青多年的副将焦赞,焦赞也是怔了一下,就道:“嗯,兵不厌诈,是少爷赢了。”那孩童正是赵昕遗孤,现在的狄云。
狄云早就见到了狄青,只是专心练刀并没有分心,这时就过来道:“爹爹,孩儿练的怎么样。”狄青笑道:“不错,可是云儿你趁人不备,胜之不武,男子汉大丈夫过招,赢要赢的光明正大。”
狄云脑袋一歪,道:“可爹爹不是常说与人对敌不可心慈手软,当得机得势,置敌于无力回天之地。”狄青道:“嗯,不错,可爹也常说要看情形和对手,若是战场之上,成败关系万民生计,需不放过任何一丝机会,对付不屑之徒的江湖匪类亦无不可,可如今却是和你焦叔叔对练,焦叔叔虽不是什么义薄云天的大侠,但也是条磊落的汉子,且对你有恩,与这种人相争,就得以德服人,方能立于不败之地,你明白吗。”
狄云眼睛一转,似已领悟,就道:“孩儿明白了,孩儿谨记爹爹教诲。”狄青满意的笑了下,道:“云儿先到书房休息下,稍后爹爹有事和你说。”狄云擦掉额头上的汗水,道:“嗯,孩儿先行告退。”说罢收拾起单刀走开了。
狄青见狄云走开了就对焦赞道:“家里的事,都安排好了?”焦赞道:“有劳将军记挂,已经都办妥了,我想家母九泉之下也应安息了。”狄青道:“嗯,好,以后就在府里住下,把这当成你的家吧,我已经让夫人张罗着给你娶房媳妇,也好让你安心的过日子。”
焦赞心中感激道:“多谢将军对属下的眷顾,焦赞铭感于心。”狄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咱俩就别这么客气了,你随我南征北讨,打了半辈子的仗,我也应该让你享享清福了。”焦赞感念道:“多谢将军。”
狄青边走边说道:“明天我要去宫里赴宴,你就留在府里。”焦赞知道多年前的高手至今身份不明,狄青生怕自己一走,会出现什么差池,是以有此一虑,道:“末将知道将军的顾虑,可将军的安危也需有人照应。”狄青道:“我你就不用担心了,就算是鸿门宴,我狄青也照样来去自如。”焦赞就道:“恩,末将一定尽心保卫府里的安全,请将军放心。”
说到这突然从草丛里跳出一个男孩,正是狄云,道:“爹爹明天要进宫赴宴!”狄青道:“你这孩子,躲在这里干什么,吓我一跳。”狄云跑过来道:“明天就带孩儿一起去吧,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皇宫呢?”
狄青道:“又来胡闹,爹爹是怎么跟你说的。”狄云道:“孩儿知道,以前爹爹上朝是为政事,不方便带孩儿去,可今天爹爹要去赴宴,为什么不能带孩儿去呢。”狄青道:“皇宫可不是小孩玩的地方,听话,明天好好留在府里练刀,爹爹多给你带些好吃的。”
狄云不乐,道:“不嘛,我就想去皇宫看看。”狄青变脸道:“爹的话也不听了,又想讨打了。”狄云撅着嘴,却又不敢再说话,焦赞就道:“少爷听话,明天叔叔再教你几招新招。”狄云叫道:“天天憋在家里,就算练的再好也无用武之地。”说完扭头就跑了。焦赞道:“我去哄哄他。”狄青道:“算了,男孩子不能太宠着他。”
狄云一肚子委屈,跑回房间,一头扎进被窝,想哭却也哭不出来,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对他这么苛刻,从他记事开始,就不允许他出过家门,每次听姐姐说起府外的喧闹,总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着幻想与好奇。
正在烦闷之际,突然门开了,跑进来一个小姑娘,只见这女孩比狄云略大几岁,显然是狄青的长女狄英,见她乌黑的头上翘着几个小辫,粉面圆脸,一袭罗带,更显格外娇小可爱,一进了来就道:“咦,你怎么躲在这里,喏,我给你带的糖葫芦。”
狄云见有吃的,心情稍复,起身见狄英拿着两串糖葫芦,上去接过一个就吃了起来,狄英也爬上床头,见他闷闷不乐,道:“你又怎么了,是不是爹爹又骂你了。”狄云不想提及,道:“没有。”
狄英道:“肯定是。”狄云道:“你说爹爹为什么能让你出去,却不让我出去玩呢。”狄英道:“我不知道,也许你还小吧。”狄云道:“小?我都七岁了。”狄英道:“说不定等你长到我这么大就让你出去。”
狄云道:“什么啊,我就觉得爹偏心,哼,不让我去我偏去。”狄英道:“去哪啊?”狄云道:“听说明天爹爹要进宫赴宴。”狄英一听道:“真的吗,我也要去。”狄云道:“你也想去?”狄英道:“嗯,我早就想去玩玩了,听说那里面的花园好美啊?”
狄云道:“关键是咱们怎么去?”狄英道:“我让爹爹带我去。”狄云道:“不行,爹肯定不带我们去,而且你一说,我们连偷偷去的机会都没有了。”狄英道:“那我们怎么去啊。”狄云沉思道:“总会有办法的。”
第二天,家丁们就忙着置办礼物,狄云假托自己不舒服,回房睡觉了,可却和狄英悄悄来到了门口,狄英道:“你想到办法了。”狄云道:“当然,昨天我看他们置办礼物我就想到了,我们可以藏在放礼物的箱子里,这样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狄英道:“啊,藏在箱子里,那要是爹检查礼物的时候发现了怎么办。”狄云道:“嗨,姐,想出去玩就别怕,我们身子较小,好生藏着不会被发现的。”狄英还是怕被发现,道:“那我不去了,爹知道了肯定会骂死我。”
狄云道:“怎么说不去就不去呢。”狄英道:“你这个办法不好。”狄云道:“就说女人胆子小,反正我要去,你可不许告状。”狄英道:“我懒的说,不过要是被爹逮住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说完就走了。
狄云努了努嘴,道:“我才不怕呢。”见家丁都只顾清点礼单,趁他们不注意,偷偷钻进了一个箱子,箱子里黑洞洞的,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狄云静静的猫在里面,不敢多动一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就听外面一个声音道:“都准备好了吗?”狄云听得出是父亲的声音,忙屏住了呼吸,一颗小心噗噗的乱跳,少卿,就听狄青道:“恩,走吧,别误了时辰。”而后就感觉箱子一晃,依然被人抬了起来。
狄云在箱子里一上一下的颠簸,如同坐在轿子里,心里说不出的欢乐,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不时还传来阵阵香味,努力的欲从缝隙中看到点什么,却只能听到杂七杂八的叫卖声。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行人到了皇宫,交接了礼单,就把礼物都抬到一个厢房里面,狄云听到周围没有动静,方顶开箱子,慢慢的爬了出来,见四周堆满了朝臣进贺的礼物,什么金银珠宝、玛瑙玉石自不在少数,狄云没心思看这些,看看四周没人,就偷偷溜了出去。
狄云抬眼望去,但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钩心斗角,各抱地势,极其雄壮。不禁哇了一声,信步走在见两侧,见奇花异石,星罗棋布,比狄府的景色美上十倍,不禁流连忘返,再见长桥卧波,犹如长龙,更是喜不自胜。
狄云贪玩,只顾游乐,全然不识宫里的规矩,宫人和侍卫均不认识狄云,以为是哪个娘娘的孩子,他们在宫里做事的,自然知道许多事情不能过问,对狄云只是报以微笑,毕恭毕敬。
狄云东游西逛,也不知道疲倦,这时,见前面一道拱门,就奔了过去。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一片演武场,想必是供侍卫平时操练所用,场边摆放着各式兵刃,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心中欢喜,走到近前操起一把单刀,试了试重量,捏个刀诀,便耍了起来。
狄青一心想让狄云成才,不奢望能为父报仇,但愿能为国效力,做出一番功业以留芳百世,从五岁起就让他识字,六岁时将自己的六十四式水龙刀法传给了他,水龙刀沉重,他一个年幼的孩童气力不济,没法舞动,狄青就稍加改进成单刀刀法,让焦赞每日陪他练习。
狄云舞动单刀,直觉这刀比自己平日所使的稍重了些,舞了一会便觉右臂发酸,正欲住手,只听一个声音道:“你这刀能打赢别人吗?”狄云一奇,四下一看,见练武场上一个人影也没有,自言自语道:“咦,没人啊,可刚才的声音就好像在我背后说的一样…,哎,可能我听错了。”就放下刀,拿起了柄剑,挥了一下,感觉比那刀轻快多了。
这时那声音又传了过来,只听道:“刀没有练成,就想练剑,哼,似你这般,一辈子也成不了气候。”言中充满鄙夷之意,狄云又是四周看了一下,嘀咕道:“咦,见鬼了,难道皇宫中有鬼吗。”想到此不禁有股寒意袭上心头,就把剑放在了架上欲走,接着那声音道:“怎么又不练了。”
狄云又想:“鬼在白天是不敢出来的,难怪他躲着我。”就大着胆子道:“你是谁,是在和我说话吗?”那声音又道:“不和你说话,难道和木头说吗。”狄云心中作气,道:“我爹爹说藏头露尾是鼠辈所为,难道你是一只小老鼠?”那人不作答,却哈哈的笑了起来,狄云听着声音近在咫尺,可左右就是见不着一个人影,就四处找了找,那人道:“小鬼,你找不到我的。”
狄云道:“哼,我才懒得找一只老鼠呢,你等着我去找只猫来,把你抓出来。”说完就要走,接着又听那人哈哈笑道:“小鬼,口齿厉害的很,我要是再不出来,岂不是要喂猫了。小鬼,你抬头看看天上。”狄云仰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衣秀士打扮的人从半空中慢慢地落了下来,与其说落了下来,倒不是说飘了下来,狄云不知是那人武功高,以为是在演戏法,狄云张着嘴看得呆了。
那人一现身就看见狄云一双眼睛惊讶的盯着自己,就道:“我这个老鼠出来了,你怎么还不去找猫啊。”狄云醒悟了过来,道:“咦,你怎么在上面,刚才怎么没看到你。”那人笑道:“我是老鼠吗,你不是猫,当然看不到了。”
狄云见那人调侃自己,却不在意,就接着问道:“那你是怎么把自己吊起来的,教教我吧。”那人道:“哦,怎么?你想学啊。”狄云可劲的点头,那人望着这双童稚的脸,脸上微微作笑,就问道:“小鬼,你爹是谁。”
狄云年幼,心地纯洁,道:“我爹是狄青。”那人喃喃道:“哦,狄公的儿子,人说虎父无犬子,倒有你爹几分的风范。”这人正是内宫太卫赵文忠,今日大宴,朝中人员杂乱,是以赵文忠四下巡视,见一小孩练刀,便起童心,先用传音术与狄云讲话,而后狄云抬头之际,施展轻功从屋檐上跃起,狄云不知道这么高深的功夫,以为是戏法。
赵文忠道:“小鬼,你练的刀不中用,我教你一套别的功夫怎么样。”狄云见他说自己刀不中用,心中生气,狄云最是敬佩父亲,怎么能让别人说爹爹的刀不中用呢?就道:“你的才不中用呢,竟是些骗人的戏法,我不学。”
赵文忠道:“哦,有点脾气,你说我是骗人的戏法,那咱们来比划比划,看看你的真功夫厉害,还是我骗人的戏法厉害。”狄云眼珠一转,道:“好,我就当一回大猫来教训你这个骗人的小老鼠。”赵文忠见他嘴上不饶人,更觉可爱,只见狄云拿起单刀,拉开架势道:“你准备好了吗。”赵文忠双手一摊,示意可以进招,狄云会意,手腕翻转,一招‘蛟龙出海’打了出去。
赵文忠不闪不避静等着狄云来砍,狄云见他一动不动,刀刃离赵文忠身体数寸时便停了下来,道:“喂,你会武功吗?怎么不躲啊。”赵文忠轻轻道:“你放心砍就是,我不是说过你伤不到我的嘛。”狄云道:“那好吧,但是先说好,输了就的向我道歉。”赵文忠道:“好,我要输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赵文忠心中乐滋滋的,自己出道数十年,大小数百战,什么样的高手没见过,想不到今日竞和一个孩子对起招来,心底觉得有趣极了。
狄云怕那人不会武功伤了他,出刀时看准了去势,横向割向赵文忠的腰带,赵文忠见他出刀比刚才慢了许多,而且准头稍偏,只割自己的腰带,显然是手下留情,心中赞道:“此子心底仁慈,他日若成大器,必是大宋之福。”腰身一扭,贴着刀刃滑了过去。
狄云明明见刀尖就要触及赵文忠的腰带了,可不知怎得差了半寸,当下反手又是一刀,方位看得准了,可刀尖就要碰到赵文忠的时候又是差了半寸,狄云心中一奇道:“怪了。”赵文忠笑道:“小鬼,不要留有余力哦。”狄云方悟道:“原来他会功夫,故意捉弄我。”手中也不留余力,展开刀法攻向赵文忠。
狄云一刀刀砍出,却刀刀都差了半寸左右,如同都砍向了空气一般,赵文忠边躲边笑道:“恩,你这招式刀刀沉稳,铿锵有力,也算是好刀法,不过可惜的是用途不大。”狄云不理会那人言语,只管进招,款款六十四招就要打完,始终没有沾到赵文忠半点,心中不免有点着急。
这时赵文忠就道:“小鬼,小心点,三招后我就夺你手上单刀,可要拿稳了。”狄云越打越觉得奇怪,平时和焦赞对招虽然不敌,可也不至于连对手的衣角都碰不到,这时听他出言警告要夺他单刀,心道:“这人未免太瞧不起我,不过这人古怪的紧,还是谨慎点,莫着了他的道。”
就当使完最后一招的时候,突然觉得手上有股怪异的力道,顿觉这双手不听使唤,但这感觉转瞬即逝,接着就觉得手上空空如也,仔细一看,一柄刀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赵文忠的手里。
赵文忠道:“刀法也算得是齐整,只是有形无神。”狄云道:“你知道什么,不过你夺我的刀,我不服气。”赵文忠道:“哦,不服气,这好说,接着。”说着就把刀抛给了狄云,狄云接住,赵文忠就道:“我再夺一遍,你可要拿好了。”狄云见说,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刀柄,道:“好,这一次你要夺了去,我就认输。”
赵文忠道:“好,你可要小心了…。”话音甫落,身形流转,狄云直觉眼前一个白影一晃,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见赵文忠收住身形,站在了自己面前,手里却多了柄刀,狄云低头一看,发现手里的刀不知什么时候被夺了去了,惊在当地不动,若非亲眼所见,绝不相信世上有这样的事。
狄云欣奇道:“我输了,你到底怎么夺去的,能教我吗。”赵文忠道:“嗨,我这只是骗人的戏法,怎么比的上你的真刀真枪呢!”狄云咧嘴一笑,道:“那我给你道歉,不过刚才你不还是问我想不想学嘛,你可不能骗小孩。”
赵文忠见说,道:“你这个小鬼,倒是能说会道,你要想学也不难,只需答应我个条件。”狄云道:“好,你说吧。”赵文忠道:“呵,你也不问问是什么条件,万一我想害你怎么办?”狄云歪着头道:“我看你不像坏人。”赵文忠道:“呀哈!牙口都没长全,就会面相了。我的条件就是咱俩的事你对谁都不许说,包括你爹。”狄云道:“为什么?难道你不喜欢我爹?”
赵文忠道:“没有为什么,你就说能不能答应吧。”狄云咬着手指想了下,道:“好,我答应你。”赵文忠点头道:“嗯,那今晚三更时分,你到皇城郊的竹林里等我。”狄云道:“啊,晚上去竹林里去!”赵文忠道:“怎么,你怕?”
狄云见他面带微笑,似乎在笑话自己胆小,就昂声道:“谁说的,我才不怕呢。”赵文忠道:“恩,有骨气,想学功夫首先得下功夫,小鬼,你明白吗。”狄云道:“嗯,我明白,我不怕吃苦,我爹也常说,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受苦受累。”赵文忠道:“好,那你爹爹有没有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说话算话。”狄云道:“恩,做人要讲信义,来,咱们拉钩,今天的事我保证不说。”赵文忠一怔,随即大笑道:“好,拉钩。”两人一大一小手指勾在了一起。
两人约定好,赵文忠一转眼就不见了,狄云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眼神中浮现无限的遐想,楠楠道:“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他这样呢?”说罢摇了摇头,叹道:“哎!还是回去吧,要不娘肯定会发现的。”
离开了校场,狄云满心欢喜,一路走来,蹿高爬底,忽从回廊上跃下,忽从草丛中跳出,全然把自己当成绝世高手,见前面回廊尽头下是一片草地,不禁呼喝一声,冲了过去,欲从回廊跳下去,不期正好从拐角转过来一人,一下撞了个正着。狄云年幼力怯,被撞得头晕眼花,一下跌翻在地上,定睛一看,才见撞的那人身着通天冠服,仪表威武,却不知来人就是仁宗皇帝。这时,身边的王公公就嚷道:“你是哪里的孩子,敢顶撞皇上。”
狄云一听是皇帝,心下一慌,情知闯祸了,一时不知道该咋办,可也听狄青说过,见了皇帝要磕头,就赶忙磕了个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皇帝,臣…臣…。”他只听说过对皇帝要称臣,却不知下面该说什么。
王公公继续责骂道:“你是哪家的孩子,皇宫是小孩子随便玩的吗……!”仁宗见他稚嫩清秀的脸庞尽是惊慌,便觉得可爱,然眼神相对之际,心下不由得闪过一丝亲切,心下说不出的喜爱,就抬手止道:“哎,一个孩子,不晓礼法,不必在意。”
王公公躬身道:“是。”见狄云愣着,就道:“还不谢过皇上。”狄云仰着头,用一双新奇的眼神看着仁宗,听王公公让他谢恩,也不知叩拜,直接道:“谢谢皇帝。”王公公见他言语冒犯,又要怪罪,却见仁宗蹲了下去,就住了口。
仁宗越看他越是喜欢,或许是多年的夙愿一直未了,又或许是那血浓于水的亲情,扶起狄云,摘去衣角的杂草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爹是谁?”狄云寻思道:“他既然是皇帝,那他肯定会告诉我爹了,可要让爹爹知道我偷偷来皇宫玩那还了得……。不过爹也说过不能欺骗皇帝,否则就是欺君之罪。”就道:“我叫狄云,我爹爹是狄青。”
仁宗道:“吆,原来是狄将军的公子啊,都说虎父无犬子,还果然不假。”狄云见仁宗和蔼可亲,心下忌惮慢慢散去了,笑了笑道:“我爹说不能对皇上说假话,可是我不想让我爹知道我来皇宫玩,你能替我保守秘密吗?”
仁宗觉得有趣,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这么交谈,就道:“哦,为什么不能让你爹知道?”狄云道:“因为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仁宗一听,就用父亲的口吻道:“哦,原来是你调皮,小孩子不听话,是得管教的。”狄云道:“不是,从小到大我爹就从不让我出门,更不让我和其他孩子玩,有时我闹的紧了,还打我,今天就因为爹爹不带我来,所以我就赌气,趁机偷偷溜了进来。”
仁宗道:“噢?这皇宫可不好进啊,你是怎么进来的。”狄云道:“我是藏在爹礼品箱子里进来的。”仁宗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鬼点子还不少呢。”狄云就道:“那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吗?”仁宗道:“不用保守,这是你爹的不对。”狄云道:“你也觉得是我爹的不对?可是爹知道的话还是会责骂我的。”仁宗道:“他敢!走,朕这就带你去见他,看他敢不敢打你。”狄云见有了救星,心下舒坦多了,道:“谢谢皇帝。”随后仁宗牵着他的手来到宁德殿。
仁宗驾临,百官朝贺,可狄青一眼见狄云在侧,不免大吃一惊,可正值百官叩拜,不敢过问,随众大臣一起拜过了,仁宗就对狄青道:“狄爱卿是不是觉得很奇怪。”狄青一见狄云出现,心下一阵嘀咕,可随即就明白了,慌忙道:“微臣教子无方,惊扰了圣驾,念在犬子年幼无知,还望皇上恕罪,一应罪责,狄青一人承担。”说罢,俯首在地。
仁宗道:“嗯,朕已经知道了,今日之罪全在狄爱卿身上,你可知罪。”狄青颇了解仁宗,定不会因狄云私闯皇宫而降罪,就顺应其意道:“臣知罪。”仁宗道:“哦,那你罪在何处。”狄青道:“疏于管教,致使怠慢天威。”仁宗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就道:“罪不在此,反倒是狄公做父亲过于苛刻,小孩子贪玩乃是天性,狄公又何必强加干涉,若非如此也没有今日之事了。”
狄青道:“皇上训示,臣当铭记。”仁宗道:“今天的事不怪云儿,朕知道你回府以后会责骂他,所以朕御赐狄云为天子门生,狄爱卿,日后可要好生教导。”狄青喜道:“犬子受封,乃狄家三生有幸,只是狄青愚鲁,只会些粗浅的功夫,并无真才实学,恐有负皇上圣恩。”仁宗道:“狄卿说笑了,你这粗浅的功夫却能保佑我大宋疆土安定,要是令郎继承衣钵,那我大宋江山可就稳如泰山了。”狄青道:“臣定尽心尽力,不负皇上厚爱。”
仁宗笑了笑,道:“不过朕知道你的顾虑。”环顾左右道:“欧阳修何在。”随即一人上前拜道:“臣欧阳修侯旨。”自新政失败后,欧阳修被贬为滁州太守,期间对朝政心灰意冷,整日寄情于山野之中,以酒度日,并取别号醉翁居士。皇佑元年,曹皇后重修史馆,几番修编均不满意,可朝中再无他人可用,此时便想到了欧阳修,于是命其回朝,官拜翰林学士。仁宗道:“朕指派你为狄云的启蒙老师,可不要让朕失望啊。”欧阳修俯首道:“臣遵旨。”
狄青本就盘算着给狄云找个老师,不想仁宗成人之美,不觉大喜,叩拜道:“谢主隆恩。”见狄云一旁笑着,就道:“云儿,还不赶快谢过皇上。”狄云忙叩拜道:“谢主隆恩。”仁宗道:“起来吧。”狄青又道:“快,拜见先生。”狄云见他五短长须,红光满面,眉宇间透着一股浓浓的文气,十足的一代文豪风范,拜道:“学生狄云,见过先生。”百官见此,连忙向狄青道贺。
不多时,曹皇后驾临,见过仁宗,就道:“皇上怎么不等臣妾,却早早的过来。”仁宗道:“今日注定是双喜临门,朕刚刚收了个学生。”说罢,就让狄云拜见曹皇后,曹皇后见他生的硬朗,甚是喜爱。
吉时已至,读罢贺词,便开了酒宴。酒过数巡之后,高遵甫就过来道:“恭喜令郎受封天子门生,来,高某敬狄公一杯。”狄青起身回礼道:“恭喜高大人,大人以后可是国丈了。”两人一笑,而这一笑的背后的种种,也只有他二人知道,随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高遵甫道:“令郎知言达礼,若好生调教,日后定前途无量啊。”说着说着放慢了语速,狄青叹道:“唉,只可惜狄某不才,没能让他得到该得到的东西。”高遵甫道:“哦,狄公怎么这么说,狄公治军有方,数十万将士皆军心所向,难道一个孩童还管教不了。”
狄青故作叹息,道:“嗨,做人不同治军,常言道人心险恶,世事难料,有很多事我狄某也无能为力。”高遵甫知道是说自己,笑盈盈道:“奥,为人师表当以身作则,不知可有我高某人从旁效劳的地方。”狄青笑吟吟道:“哦,高大人地位尊崇,若要从旁效劳,那我狄青岂非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高遵甫见说呵呵笑个不停,狄云见他二人言谈欢笑,以为是挚交好友,可却不知这些含糊其辞的言语背后将他要面对命运表露无遗。高遵甫道:“你看,光顾着说话了,都没让狄公入座,怠慢了。”狄青拱手致谢,复坐定。
当日大宴直到下午方散,狄青怕高遵甫作梗,席间并未贪杯,临行前高遵甫依旧相送,见到狄青道:“狄公走好,路上可要小心。”狄青道:“狄某半生戎马,什么样的路没有走过,不劳高大人费心。”
狄青出得正阳门,就见焦赞焦急的等待,狄青料想他发现狄云不在,是以急忙过来通禀,焦赞一见狄青欲要开口,可见狄云在此,不禁一怔,狄青道:“不用说了,先回府吧。”随即整理车轿启程回府,回到家中,狄青看着狄云,狄云以为又要责骂,就道:“今天的事是我不对,爹爹要打就打吧。”
狄青道:“云儿,爹也知道自己不好,可以后不能这么胡闹了。”狄云看着狄青疲惫的双眼,似乎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虽然没有挨骂,可心里没有喜悦之情。狄青抚摸了他的头,道:“去吧,回去睡会儿。”焦赞就把他带回了房间。
狄青回到房,见狄夫人在哭泣,见狄青一来,就收住泪容道:“你怎么才来,云儿不见了,你知道嘛?”狄青道:“没事了,云儿已经回房睡觉了。”狄夫人追问缘由,狄青就把今日的事说了下,狄夫人又喜又忧,道:“皇上这么喜欢云儿,那高大人会不会加害他。”狄青道:“我很了解高大人这个人,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云儿受封,反倒是给他的保护,我想高大人以后不敢轻易怎样。”狄夫人道:“但愿如此吧。”
高遵甫拜别了仁宗和曹后回到了府中,渔家傲见他眉头紧锁,就道:“大人有什么心事吗?”高遵甫叹息道:“今天我见到了那孩子了,果真不同于一般的孩子。”渔家傲道:“恩,这孩子天性聪慧,凡事勤勉于怀,人说从小看到老,属下担心这孩子以后会对大人不利。”
高遵甫眼中掠过一层忧虑,就道:“以前听你们说,我并不在意,可今天亲眼见这孩子,就突然有一种不安,想我风雨数十年,从来没有人给我这种感觉,没想到看到一个孩子却……。”渔家傲道:“那大人的意思是把他……。”
高遵甫知道渔家傲想说什么,就道:“哎,难啊,今日他已经被皇上御赐为天子门生,从皇上的言谈中就看出他非常喜爱这孩子,所以事情绝对不能做绝了,要是引起皇上的注意可就麻烦了。”渔家傲道:“属下明白,还有,近来我们的行踪好像是被发现了。”高遵甫道:“恩,席间我和狄青说过几句话,总感觉他话里有话,我就猜到他可能知道了些什么。”
渔家傲道:“那我们以后改怎么办。”高遵甫沉思了下,道:“该怎样还是怎样,不过凡事未征得我的允许之前,谁都不许擅自行动?”渔家傲道:“属下遵命,没别的事那属下就告退了。”高遵甫摆了摆手,渔家傲就退了出来。
狄云回到房间,虽是满心疲惫,可也睡不着,一天之中,先是遇到赵文忠这种奇人,再是受封天子门生,想想就觉的新奇,可想起父亲语重心长的话,似是有好多事自己不懂,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再想起和那人的约定,不免又偷偷笑了起来。
不一会门突然开了,却是狄英闯了进来,来到床前,一把掀起了狄云的被子,狄云就道:“姐,你干什么啊,我得睡会觉。”狄英道:“不许睡,快跟我讲讲你今天都看到了什么。”狄云道:“嗨,我没被爹爹骂就万幸了,哪还记得,明天我想起来再和你说,现在我要睡觉。”狄英不让,闹着狄云睡不着,狄云不耐烦,就道:“好好,我说。”
狄英笑道:“快说。”狄云倦意未退,懒懒道:“无非就是一大群大官在一块喝酒,而且我还认了一位老师。”狄英奇道:“哦,什么老师,我能去吗。”狄云道:“听说学问挺高的,你想去的话我就带你一起去,这样我也省的一个人无聊。”狄英道:“哼,你想带我去,原来是让我陪你解闷,那我就不去了。”
狄云道:“不去就算了,没有征得老师同意,我还怕人家怪罪呢。”狄英道:“我也不稀罕,快给我说说宫里都什么样。”狄云本来有点睡意,可被这么一闹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就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股脑说了出了,但遇到赵文忠的事却没说,这是两人之间的承诺。
说到这突然想到:“那个林子的位置我还不知道呢。”就问道:“姐,我听说皇城郊的有片林子,你知道怎么走吗。”狄英道:“我当然知道了,你去那干什么,挺远的。”狄云道:“今天我听说那里很好玩。”狄英道:“哦,那是人家自己建的林子,我倒没有发现有什么好的,就顺着天街直走,皇城的西华门就是了。”狄云默记在心,顺口道:“哦,是挺远的。”狄英见狄云也说完了,满意的离开了,经狄英这么一折腾,狄云倒又有点累了,蒙上被子倒头睡去了。
到了晚间,一家人吃完了晚饭,狄云就说道:“我今天挺累了,要早去睡了。”狄青道:“嗯,去吧,记得明天要早起。”狄云就跑进自己的屋子,灭了灯,静等着更鼓响。约摸两更时分,狄云偷偷起身,开了角门,认清道路,便往皇城郊林子走去。
此时已是夜深,街上黑漆漆的,空中刮起阵阵凉风,不禁令人心寒,狄云心里也有些凉意,可兀自大着胆子往前走。
走了一大段路,听前面风声夹杂着树叶的簌簌声越来越清晰,心想:“看来路没错。”狄云寻着声音走进了林子。林子不算大,可黑夜中什么也看不清,四周黑漆漆的说不出的阴森,壮着胆子四下找了下,没见到人影,就想:“三更未到,也许那人还没来呢。”就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没多久听到更鼓响,已是三更了,狄云又等了一会,见那人还没有来,就站起来压着嗓子喊,可方要喊就自言自语道:“咦,又不能叫他师父,又不知他的名字,该怎么称呼呢。”想了会就慢慢喊道:“大老鼠,你来了吗?”这样叫了几声,始终无人应声。
狄云见没人应声,心想:“他会不会是骗我的。”想到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苦道:“嗨,你只是个小孩子嘛,人家肯定不会当真。”但还是不想放弃,又四下找了找依然没有发现那人,才真转身就走。
狄云低着头走了没几步,不小心碰到了个物什,不由自主的跌在了地上,以为是碰到了竹子,起身伸手往前一摸,却空空如也,又想起刚才触碰软绵绵的,狄云一下就猜到了其中就里,索性坐在了地下,嘀咕道:“老鼠就是老鼠,不守信用,害我等了这么久。”
赵文忠原本也是和他开开玩笑,可一想起狄云清澈无瑕的眼神,若是不去,老是感到一种负罪感,所辛是魏子胥当班,自己也在三更左右时来了。发现狄云正在找自己,就躲在竹枝上静静的注视着他,看看他是否有耐心,若真是非自己所想,就径自离开,就当真小朋友开了个玩笑,可直到后来,狄云依旧没走,赵文忠方觉这孩子却是可造之才,就轻轻的落在了狄云的身前。
赵文忠听到了狄云的嘀咕,就道:“我早就来了,怪就怪你没有发现。”狄云道:“反正你怎么说都行,你本事大,我又看不到。”赵文忠笑了笑,道:“你既然来了,看来你还挺守信用的,来,咱们坐下。”
二人坐在那块大石头上,赵文忠道:“你能告诉我你对武功有多少了解。”狄云道:“武功不就是我爹爹教给我的刀法嘛。”赵文忠道:“那其他的你爹没和你说嘛。”狄云道:“爹爹只让我勤练刀法,说日后定会大有作为。”赵文忠道:“这也难怪,不过你这样练下去也终究窥不得武学真谛,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现在狄云对赵文忠的话深信不疑,道:“那我应该怎么练呢?”
赵文忠道:“当今天下武学可谓百家争鸣,各有所长,但不论如何,武学无非有内外之分,讲究神形合一,你所练的刀法是属外门功夫,只是武学中的形而已。”狄云道:“那就是说我的刀法有形无神了。”赵文忠道:“不错。”狄云道:“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赵文忠道:“方才说过武学有内外之分,外门功夫就是形,而内就是神。”狄云道:“那内是什么?”赵文忠道:“内就是内家功,乃武学的精髓。”狄云哦了一声,赵文忠见他似懂非懂的样子,就道:“来,把你的手伸过来。”狄云依言伸手过去,赵文忠伸指点到了狄云的少商穴上,狄云突觉一股热流从大拇指闯入了身体,身体一震,本能的抵抗,可狄云没有任何内力修为,那抵得住赵文忠的内力。
狄云只觉那股热气在周身游走,弄得自己全身麻痒,瞬间将体内的阴寒驱赶了出去,说不出的舒服。不一会赵文忠撤走手指,手指一撤,内力即断,那股气流就瞬间消于无形,狄云道:“怎么会这样?”赵文忠道:“方才我所施展的就是内家功。”狄云觉的浑身舒服,奇道:“就是那股气流啊,还挺好玩的。”
赵文忠笑道:“好玩!哼,你可知道,方才我那股热流可随时要了你的小命!”狄云一听惊道:“可……我觉得蛮舒服的。”赵文忠道:“当然,那是咱们不是敌人,要是用来对敌可立马取敌性命。”说罢抬手一挥,狄云只听破空声疾驰而去,接着噼啪的一声,像是打穿了什么物事。
赵文忠道:“方才我这记指力,就是用那股热气打出去的,已经将那竹子打穿了,试想要是打在人身上会如何。”狄云不相信有这么神奇的人,就道:“我去看看。”说罢就到那竹子前,摸了起来,摸了一会摸到了一个小孔,约有小指般大,方始相信,惊奇道:“这么厉害,你能教我吗。”
赵文忠道:“小鬼,这门功夫可难学的紧,一来未征得我师门的同意,我也不能随便收徒,二来你年纪尚轻,不宜修习内功。”狄云泱泱道:“你师父不让你教别人,我可以理解,可我为什么不能修习内力呢。”赵文忠道:“你年纪尚轻,修习内功固然会强身健体,可也会让你筋脉受损,导致身材矮小,有可能一辈子会这么高,你还学嘛。”
狄云啊了声,道:“这样啊,那我还是不学了,可这也不能教,那也不能学的,那你叫我来是做什么。”赵文忠道:“我叫你来肯定有我的安排,我有一套掌法,是我和一个朋友所创,非师传武艺,你想不想学呢?”
狄云道:“那这套掌法厉害吗?”赵文忠道:“厉不厉害那就看你修习到了几成了,须知道武学无优劣,功力有高下。”狄云道:“懂了,还是看内力的修为。”赵文忠满意的点了点头。
狄云又道:“可是我又不能修习内力,说到底还是有形无神。”赵文忠道:“我和我朋友的成果怎么会有形无神,虽然你现在不宜修习内功,可等你十六岁后,便可循序渐进的研习内力,到那时这掌法的威力就会发挥出来。”说罢起身耍了起来。
狄云于黑暗中看不清掌路,但能感觉到掌掌回旋,掣动夜风,带着竹叶簌簌而落,心下暗赞道:“好功夫。”不一会赵文忠耍完,就住手道:“这套掌法守中带攻,攻守兼备,掌路轻灵迅捷,全仗招式之间的配合,即便没有内力之人也能发挥其威力。”
狄云哇了一声,赵文忠道:“怎么样,你想学吗。”狄云心下狂喜,点头道:“想想想。”赵文忠道:“此路掌法上手极为简单,不过若真要融汇贯通的话需由实战中积累经验,记住修习这套掌法一定要戒急戒躁。”狄云道:“这套掌法有名字吗?”
赵文忠道:“当然有了,就叫虚极归元掌。”说完就拿出了个小册子,就道:“这是掌法的路数详图,你回去仔细参详,半个月后再来这里,我和你拆招。”狄云道:“你不教我啊。”赵文忠道:“不用,这套掌法全靠悟性,你只要用心研习自会发现掌法的最终奥义。”狄云对赵文忠充满了崇拜,金玉良言自是紧记于心,就小心藏好掌谱。
赵文忠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狄云躬身致谢,再抬头依然不见了赵文忠身影,就沿着来路回家了。摸进自己房间,掏出那本册子迫不及待的想看,可转念一想:“他说要戒急戒躁,现在我心情高亢,岂非犯了忌讳,还是等心情平复了再看。”便好生藏起那本册子,倒头睡了过去,睡梦里还兀自梦到自己成为武学高手。
第二天大清早,狄青过来叫门,道:“云儿,快起了,今天是拜见老师第一天,可不要误了时辰。”狄云懒洋洋道:“嗯,知道了。”又赖了一会方才起床,狄青一看睡眼惺忪的样子,道:“咋了,一晚没睡的样子。”狄云怕父亲发现,忙提了提神道:“没,只是起的有点早了。”狄青对左右道:“去,给他好好洗洗,这样让老师看到,成什么样子。”盥洗完毕,吃了些早饭,早有家丁准备了好轿子,狄青让焦赞护卫,带着狄云往欧阳修府上而来。
两人来到草堂,欧阳修见狄青亲来,慌忙迎接,两人叙过礼,欧阳修道:“怎劳狄公大架,下官正准备去接公子呢。”狄青道:“不用这么麻烦,以后我让焦赞带他过来,欧阳大人就不用费心了。”欧阳修再拜道:“多谢狄公垂爱。”而后让与大堂内坐下。
狄青道:“犬子日后就有劳大人多多费心了,些许酬金,还请欧阳大人勿要推辞。”说完家丁就捧上了个锦盒,锦盒上面附有礼单,欧阳修忙道:“狄公这是要折煞下官,能为狄公效劳乃下官的荣幸,再者皇上开了金口,下官岂敢再收酬金呢?”狄青道:“欧阳大人不必谦让,日后少不得麻烦大人,还是收下为妙,也省得谏官们说我以权压人。”说罢开怀大笑了起来,欧阳修陪笑道:“那下官就不客气了。”狄青便让家丁递上锦盒及礼单。
狄青和欧阳修相谈许久方才离去,欧阳修送出府门,狄青嘱咐道:“云儿,师父领进门,学问在个人,可要听欧阳老师的话。”狄云道:“孩儿明白了。”狄青对焦赞道:“你留在这里,诸事小心。”焦赞领诺,而后狄青策马离开了。
欧阳修送走了狄青,安排下来焦赞,就对狄云道:“你即入得我门,就得守我规矩,好好用功,也不辱了家门威望和圣上厚望。”狄云道:“学生明白。”欧阳修道:“我们作学问的尊奉孔夫子为文学鼻祖,入学前均参拜孔圣人。”狄云点头称是,欧阳修带着狄云来到了个小屋里,只见小屋内摆设个精致的香案,墙上挂着一幅画像,里面却是个老态龙钟的老者,只见案上供奉牌位乃‘儒家先祖孔圣人之位’,原来是孔子的遗像,狄云便起香头,倒身拜了下去。
拜完孔夫子,欧阳修就带狄云来到一个陈设幽静的地方,狄云见匾额上写着‘鸿鹄草堂’四个大字,四个字笔走龙蛇,不失遒劲优雅,想必出自欧阳修之手。欧阳修在堂上坐定,狄云于下首坐了。
欧阳修道:“我们作学问拜孔夫子,那第一课自然是孔夫子的文章,这里有篇《论语》,你可以好好参读,不解之处,大可想我询问。”狄云接过书,读了几篇尽是些子曰,君子怀德,之乎者也的句子,读来绕口,又不解其意,便找欧阳修解读,欧阳修便尽心讲解。
欧阳修重修史书,为方便起见便奏明曹后,将典籍搬回家修撰,这样欧阳修上午让狄云研读诸家文学典籍,下午则教他书法算术,狄云也耳濡目染,可谓忙得不亦乐乎。
这日晚间,狄云在房中无事,天天学一些文辞偶觉无趣,猛然想起赵文忠留给自己的掌法,不禁拍头自问道:“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就赶忙拿了出来,借着烛光看了起来。掌法皆图谱演示,并附有注解,狄云见掌路确实简单,但左补右攻,手脚并重,姿势轻灵,不失jg妙,狄云见识尚浅不解其深意,只能是粗略的翻了一下,见此掌法仅有十二招,当下不及细想,依照掌谱练了起来。
可练着练着觉得这掌法招式变换太过突兀,原本弓步突出的手掌,可下一掌变成了涵腰拔背,双掌平收,上下两招根本无法关联,武学招式注重流畅,可这路掌法原本一招占得先机,再一招即可制敌取胜,可偏偏又遇上的守势。
狄云思来想去依然不解,心中不免烦闷起来,这时又记起赵文忠所言戒急戒躁,一下子没了主意,想了想就道:“不管了,先把招式练熟了,等见到他时再请教吧。”于是只专心练招,说来也怪,短短的十二招,一晚上既然给练全了,狄云生怕自己生疏了,每日晚间均习练一遍方可入睡,偶然间发觉练完后睡得特快,见总算有点效果,不免心喜。
狄云往返鸿鹄草堂,勤勉为学。这天欧阳修交给了狄云一部《史记》,道:“历史可以明志立志,为人不识过去,匹夫也,这本史书可谓史家经典,可以好好研读。”狄云心下窃喜道:“终于不用之乎者也了。”接过书籍,慢慢翻看而来,开篇便是《五帝本纪》,记载的是远古传说中相继为帝的黄帝、颛顼、帝喾、尧、舜五个部落首领的事迹,读了几页立马就对里面的故事产生了浓浓的兴趣,心下不觉膜拜书中大仁大智之举的人物,不觉忘时。
翻到陈涉世家时,见书中言:“陈胜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勿相忘。’佣者笑而应曰:‘若为佣耕,何富贵也?’陈胜叹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看到这里,心中道:“此人乃一耕夫,能出此豪言,想必也有一番大的作为,我想因此老师才取此地名为‘鸿鹄草堂’以此明志。”想到此就接着看了下去,看到斩木为兵,揭竿起义,不禁为之喝彩,可至后坐拥富贵,失却民心,以致被车夫所杀,不禁为之惋惜。
欧阳修一旁听到狄云摇头叹息,过来看时,方始明白,就道:“是在为陈胜二人的失败而惋惜?”狄云道:“他揭竿为旗,反抗xx,已是民心所向,推翻xx成就帝业,已是指日可待,可背却了自己的‘苟富贵,勿相忘’誓言,以致失去民心,老师不觉的可惜吗?”
欧阳修道:“可惜,我可惜的是陈胜一介莽夫,不知为何而为,如果他能明白民心所向,那后来就不会兵败被杀了,所以我认为历史就是一面镜子,在它面前能发现自己的长处和短处,你现在明白了吗。”
狄云道:“学生明白,那老师取此地为鸿鹄草堂,并非为陈胜少时的豪言壮语而取,而是要告诫我们不可重蹈陈胜言行不一的覆辙。”欧阳修笑道:“你很聪明,不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狄云若有所悟,道:“学生明白了。”欧阳修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
中午时分欧阳夫人送来饭菜,这段时间欧阳夫人待狄云如亲子,见狄云这么刻苦,生怕累着孩子,每日均做些好吃的给狄云,这让狄云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临别时,欧阳修道:“以后每月的单数日你可过来,至于双数日你可不用过来。”狄云道:“为什么?”欧阳修道:“狄大人怕你荒废了武功,所以做了这个安排。”狄云点头道:“学生谨尊老师安排,这本《史记》我能带回家吗。”欧阳修道:“嗯,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第二日,狄云没再去草堂,就贪睡了一会,吃过早饭见爹爹不在,便与姐姐狄英在院子里玩耍。狄青直到下午方回,休息了片刻就敦促狄云练武。
焦赞依旧陪狄云对练,焦赞道:“少爷,你这刀法也练了快一年了,今天咱们来个实战对练,怎么样。”狄云道:“哦,怎么个练法。”焦赞手舞单刀,呵呵笑道:“没有规则,你就把我当成你的敌人,而你要想方设法取胜。”狄云会意,道:“好,来吧。”说着就拉开架势,焦赞把手一招,道:“你是后辈,让你先。”狄云笑道:“当仁不让。”清叱一声,舞动单刀劈了过去。
这水龙刀法直来直往,刀刀皆为实招,就如同狄青的刚正不阿一样,焦赞出身将门,也不太注重招式的虚实,见狄云来攻,使开家传路数对拆了起来。
焦赞熟悉水龙刀法的一招一式拆解起来并无困难,这样对狄云来说可谓失了先机,如此拆解了数十招,水龙刀尽数被焦赞挡住,狄云有些急躁,可转念间便即恢复平静,近来修习虚极归元掌,不意间生性修为已经进了一层。
这时焦赞手中单刀觑个空,擦过刀缘向自己的双手砍来,狄云这一招依然用老,来不及撤刀,除非丢掉手中单刀方能自保,若兵刃被夺自己无异于输了,正在这时突然想起掌法中一招‘凤鸣岐山’,这一招是掌法路数,可狄云无暇细想,当即手腕翻转,以刀作掌,手腕较为灵活,那刀迅速一转,如此一来刀刃反削焦赞手腕,焦赞噫了一声,身体微侧,撤刀格住狄云单刀,回身一转,已经到了狄云身后。
狄云方才灵光一现,以掌作刀扭转险境,心下窃喜,当下默记掌法以期焦赞的此招进攻。这时焦赞已经转到自己的身后,急忙转身,已经发现焦赞挺刀进击,不慌不忙,使一招‘柔弱不争’接了下来,此刻狄云与焦赞对攻,若要用手掌,焦赞手中的长兵刃定然不会让狄云近身,而狄云却以刀作掌,当弥补自己的短处。焦赞初见狄云以奇异的招式破解自己的刀路,颇为出奇,心想:“他那学来的古怪招式。”可几招下来见狄云的出招次序全无方寸,焦赞也知狄云自幼聪明,就认为是狄云情急之中想出来的,殊不知狄云已经赵文忠指点,这掌法狄云还未纯熟,若再过些时日,焦赞就绝非敌手了。
这时焦赞连环进击,刀刀力道夯实,狄云接了几招,就觉虎口发热,双臂发麻,这时焦赞一刀进击,狄云想以掌法化解,可这刀力道过猛,自己打了这么长时间也累了,刀刃相斫,狄云拿捏不住,单刀竟然脱手而去。
狄云看了看飞去的单刀,摇了摇脑袋道:“我又输了。”焦赞道:“少爷输是输在了力气上,方才有几招,招式古怪,要是力道用足,你叔叔我就着了你的道,不过也真亏得你想的出这么奇妙的招式。”狄云嘴上带笑,可心里却是明白,心想:“这掌法确是精妙的紧,要赢焦叔叔就在掌法之中。”二人打了一会也累了,就各自休息了。
晚饭后狄云回到屋里,就忙翻开掌谱,从头到尾仔细翻看,加上方才运用,隐约若有所悟,这功夫虽然是掌法的路数,可解说的言辞尽是阐述招式的联动,像是借掌发挥出来,既然是借掌,那同样也可以借刀、剑等兵刃,又想了想那招‘凤鸣岐山’和‘柔弱不争’这前一招是掌谱中的第七招,而后一招是掌谱的第二招,这两招一前一后,将身体四个方位均照料到了,二招连用可谓防尽对手所有进攻的招式,又看了看第四招,方悟道:“这第七招和第四招连用,可以起到连环进击,制敌取胜的效果,原来这掌法是需要招招配合,无需关心招式次序方能发挥效力,难怪那人说只有在实战才能慢慢窥得门径。”于是将十二招重新记下,深印在脑海中。
一连数日,狄云以将招式烂记于心,和焦赞对打时也偶尔用几招,的确起到明显的作用。如此过了半月,狄云算了算日子,今晚就是和赵文忠会面的日子,睡觉时也按耐不住内心澎湃的情绪,恨不得更鼓连着敲个不停,终于一更鼓罢,狄云悄悄起身,开了角门,认准方向便往竹林赶去。
走进了竹林,没见到赵文忠的身影,心想:“这人又开始卖弄了,这次我索性也不叫他,看谁能耗的过谁。”方欲坐下,忽听耳后衣袂带风,急忙回头一看,只见一人伸掌打来,狄云一愣,本能的后退了几步。那人出掌速度并不快,狄云躲过后忙起守势,那人脚步加紧又一掌打来,狄云借着月光看准空隙一招‘天人合一’攻了过去,那人见招式用老,赶忙回防,狄云料定那人会有这么一手,没等招式用老,急忙回身,一招‘天道承负’打了过去,那人回身接住,两人你来我往对拆了起来。
十余招下来,狄云感觉那人好像非常熟悉自己的招式,招招皆能先手克制,而且力道大有富余,显然是没有敌意,转念一想:“知道我今晚上来这里的,就只有一人。”想到此狄云回身撤掌,开口道:“怎么样,我练的还可以吧。”
此语一出,赵文忠便知狄云知道自己是谁了,就道:“如果可以的话,方才那招‘天道承负’已经破了我的招式了。”狄云道:“噫,难道这一招不是这么耍的。”赵文忠道:“嗯,是这么耍,可这节奏你却没有把握。”
狄云道:“我不明白。”赵文忠道:“来,咱们再演示一遍,你摆好守势。”狄云道:“好。”说罢摆好守势,赵文忠柔身一进,单掌突出,快速的戳了过来,狄云见掌路来的快,身体提气一沉,准备接招,可就到近前单掌速度却慢了下来,左掌倏的拂过面门,狄云心下一紧,右掌依然抵住胸口了,狄云方悟道:“哦,这一招原来是先慢后快,而后再快。”
赵文忠轻笑了一声,道:“也不对。”狄云道:“那却是如何?”赵文忠道:“此招乃掌法的精义所在,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承者,乃谓先人本承天心而行,负者,乃先人负于后生者也,道设生以赏善,设死以威恶,天道有循环,善恶有承负,虽讲的是善恶有报,可于招式循环衔接,绵绵不绝大为相符,要窥的此招奥义,需先修性,不过现在你只需要知道这套掌法不只是靠招式的互补取胜的,还需要把握好招式节奏,要达到这些就需你一生的实战中悟的。”
狄云听得云里雾里,道:“好复杂,怎么和做文章一样。”赵文忠道:“武学和文学本就相通,再说这是我和朋友半生的心血,你一小孩子家哪能短短的几天就能掌握的了的。”赵文忠见他不答就续道:“就拿刚才你的招式来说,我以平常速度进攻,可我手掌就要近身时你却屏住了呼吸,显然是积蓄力气接我这一掌。”狄云点头静听。
赵文忠道:“你气力不够,自然不能硬接,要想破对方的气力就需要对方自己来解。”狄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原来你放慢速度,是想让我注意力分散,接着气力也就散了,然后左手可随意进攻。”赵文忠道:“不错,可惜你反应太慢,根本没防我的左手,这一招的第二式,本是诱使敌人放开前胸门户提防左掌,如果他回防那么我右掌就有机可乘,如果不防,那我的左掌就会乘势拍在你的面门上,一招一式需节节贯通,方能生生相息,攻演变为防,而防演变为攻。”狄云若有所悟。
赵文忠道:“你交手经验浅薄,这些招式的精义你还没体会到,不能过体会到招式的互补就已经不错了,接下来你的修炼要在第一层之上注意招式节奏。”狄云道:“哦,我原本以为只是领悟了互补就算练成了,可没想到就像诗文杂句一样,还得仔细揣摩,举一反三。”赵文忠道:“呵,你这小鬼,天下的事如果都这么简单,那么现在遍地都是武林高手,满城都是大文豪。”狄云道:“嗯,说的也是。”赵文忠道:“来,我来和你演练一下,我尽量放慢,不过你要注意招式的节奏。”二人便在月下竹林中对练了起来。
二人对练的一个时辰,赵文忠听狄云呼吸急促依然累了,就罢手坐了下来,狄云喘了几口气道:“哎,咱们打了这么长时间,我怎么见没用‘承名双修’和‘仙道贵生’这两招呢。”
赵文忠笑了下道:“这套掌法注重生生相息,可你也知道,我辈武林中人行走江湖,难免有不受伤的时候。”没等他说完狄云就道:“这两招是疗伤用的?”赵文忠道:“不错,这两招需要缓缓展动,配合一呼一吸牵动身体筋脉,舒展积散的内力,而且就算是没有内力之人,长期打这两招可达修元正本,强身健体之效。”
狄云点头道:“亏你们想得这么全面,我爹爹也常说不打没把握的仗。”赵文忠道:“你爹说的没错,可偏偏有很多事来的非常突然,让你无暇准备,那时就只能靠自己的本事了。”狄云又问道:“这掌法叫虚极归元,好象和招式一点也没有关系。”
赵文忠道:“你没有读过《道德经》,也难怪看不透了,这名称暗含了掌法的要义,老子曾言道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惟有收心归静,凝神于虚,养气于静,达到虚极静笃,万物都是由动而生,由静而归根。虽生生不已,但却终而无不归其本,所以掌法中没有精妙的招式,只有精妙的配合。”这段时间狄云对诸家之言多有涉猎,于赵文忠所说也略懂一二。
赵文忠讲解完掌法精要,就道:“此路掌法不受内力限制,诸家心法倒皆可运使,你先把招式的练得纯熟了,而后我再教你内功心法。”狄云茫然的点了点头,赵文忠笑道:“这些话你现在不理解,等你学问见长以后,自然就明白了。”说到此狄云就道:“看来做学问果然是好,不仅能增进学识,还对武学的修为也大有帮助。”赵文忠笑了笑道:“所以以后要刻苦读书哦,来咱们再对练几招。”二人复又将十二招对练了一番方各自散去。
第二日狄云起身,却感觉依然困倦,四肢百合酸痛无比,整个早上都无精打采的,来到了草堂之上,欧阳修便叫背诵诗文,狄云背诵了几首,欧阳修满意道:“嗯,不错,今日的功课我就不给你定了,草堂之中的书籍你可随意翻看,我还要进宫交付史卷,可不要偷懒啊。”
狄云道:“学生知道了。”欧阳修走后,一股浓浓的睡意就涌了上来,一低头就趴在桌上睡着了。欧阳修回来时见狄云睡着,本欲叫醒他,但看他疲惫的面庞,不觉想:“这段时间这孩子也着实较累了。”就过去脱下外袍给他披上了,随手留了幅字便出府而去了。
狄云一觉醒了,早已日上三竿,见身上的外套方知老师已经来过,心下一慌,心想又要责骂了,可却没见到欧阳修的身影,只见砚台下压着一副字,字曰:“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自思:“欧阳老师不想逼迫自己求学只希望自己能自律,我又怎么能让老师失望呢,再说学习文章,也有助于武学的理解。”于是卷起这副字,好生保留,便在书架上挑选了起来。忽然一本《老子》闯入眼帘,暗道:“昨夜他说老子曾说什么虚和静什么的,莫非就是它。”于是拿起,坐下好好参读了起来。
从第一篇‘道可道’读起,读了大半犹如天书般,其文意多半不懂,正没精打采的翻看时,突然发现了一句‘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喜道:“这不就是昨天他说的那几句吗,哎,可惜不懂什么意思。”再翻了几页,不觉索然无味,就放了回去,却发现一旁有一本《老子批注》,乃是欧阳修的手札,就拿了过来看了起来,原来这本手札就是方才那本《老子》的注解,于是又拿起那本《老子》仔细对着解读看了起来。注解中将原著中的清静无为、以有积补不足、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等详细解说,这下方始明白,合上书本,回思赵文忠所言,依然对掌法的精义又精进了许多。
狄青见狄云学问日益增进,尤其是武功的精进大为出乎所料,有时见与焦赞对打时,一些招式自己都无法招架,见狄云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也大为宽心。当日晚饭时狄青就道:“云儿,明日就是清明了,早上就不要去欧阳老师那里了,你和我一道去拜祭亲人。”狄云道:“拜祭亲人,是爷爷吗?”
狄青不能当面说破是拜祭他的生父,就道:“亲人嘛,当然也包括爷爷了,你明日还是写一篇祭文,聊表孝心,好让他们知道你是刻苦作学的。”狄云只顾扒饭就噢了一声,狄青又对焦赞道:“明天好好准备下,多带几个人,路上可能差遣。”焦赞了解深意,点头应允。
狄云吃完饭,就闷在屋里,思索祭文该如何写,可自己连先辈的事迹都不知道,不知该如何写,这时狄青走了进来,道:“怎么样,想好怎么写了嘛。”狄云道:“孩儿连祖辈的事迹都一无所知,所以写不出来。”狄青道:“我正过来告诉你呢,想听吗。”狄云听说有故事,欢喜道:“想。”狄青含泪将赵昕一生的事迹说了下。
狄云越听越对先祖神往,狄青讲完后就道:“前人栽树而后人凉之,我们后辈行事应当效先人那样。”狄云点了点头,狄青道:“那爹爹也不打搅你了,好好写一篇祭文,不要让爹爹失望。”说完就走了出去。
狄云思绪慢慢地静了下来,思索了下就写了下来,觉得不合适就再重写,最后终于敲定,其文曰:“维皇佑四年,岁次丙子,四月丁亥朔,不孝子云敢昭先辈之陵曰:惟父睿心天授,玄德神侔,口离衷而能言,英明卓冠于三世;身绝世而首出,文武逖耀于八埏。阳雨应期,勋离邃代,凤麟献瑞,治比华胥。乃若王屋受经,崆峒问道,天老迎启符;丹灶飞珠,仰仙踪而滋邈,抱皇谍而独尊,信天地之与忝,民亡未有也;守愚等处将帝命亲履灵封,敢少清于蚁衷,冀俯临于云驭,与乎同天而如在。阳沛德泽而□垂德异世而弥馨,常乘化机而幽赞。神之听之,伏惟尚飨。”交与狄青看了,狄青见写的简短,言辞中虽过于托大,不过敬仰之情溢于言表,大为满意。
第二天,用过早饭,狄夫人命众丫鬟收拾好祭品,狄青见看了看天气道:“走吧,早去早回,以免下雨。”准备齐全后就出发了。
出了东京城迤逦往北而行,焦赞见是条去皇陵之路,却不敢多问,狄青当然不敢亲去皇陵祭祀,就于路边停住了车,对众人道:“就在这吧。”于是众人忙活着架起来香案,摆好一应祭品,前后半个时辰有余。
狄青见安置好了,就带着狄云起来香头,面北而拜,口中念念有词,无非是希望能保佑子孙安康,家庭和睦一类的话,狄青念毕就插上香头,狄云也跟着插上香头,而后就叫化纸,对狄云道:“快把祭文念了,然后烧化给先辈们。”狄云依言,念完后便放在火盆中烧化了,狄青道:“云儿,耍一套刀法给先辈们看看。”狄云不解父意,便拿起刀舞了起来,狄青看着狄云舞刀,一股悲意涌了上来,眼眶不觉一润,暗道:“王爷,云儿没有给您失望,您在九泉之下就安息吧。”祭祀已毕,磕了头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府。
狄云见众人忙碌,也没自己的事就来到河边玩耍,随手拿起快石块丢了过去,焦赞也跟了过来,道:“石头不是这么玩的,看我的。”焦赞捡起石块,侧身扔了出去,那石块在水面上飘了几下便即沉了下去,狄云笑声道:“好玩。”拿起石块也侧身仍了出去,那石块也是飘了几下沉了下去。
狄云道:“咱们比比谁的水漂多吧。”焦赞道:“好啊。”狄云方才一扔知道了窍门,就尽捡些薄一点的石头,不一会身边的石块扔完,就到草丛里去捡,刚俯身去捡,只见一个黑色的鞋子站在眼前,狄云抬头一看,见这人一身黑衣,一双锐利的眼神看着自己,显得格外逼人。
狄云就道:“你是谁?”那人冷冷的回道:“我打的水漂比你多得多,想不想和我比啊。”这时就听到焦赞的惊呼声:“少爷小心。”狄云方觉来人不善,撒腿要跑,可还没等抬起腿那黑衣人依然夹住了自己,而后就感觉身体飞了起来,一旁的树木飞速的闪过,回头一看见狄青和焦赞正纵马追赶。
狄云死命拍打着他,嘴里不住的叫道:“爹,救我……。”那黑衣人夹着狄云,不便奔跑,不一会狄青就赶到身前,扬鞭一抖,欲缠住那人,那黑衣人不想缠斗,急忙一个转身就撇开了狄青,狄青忙勒转马头,可勒转马头那有那人身形转换的快,如此几下便即失去了踪影,狄青心急如焚,死命在树林的寻找,这时焦赞赶了上来,狄青急掣出虎符道:“命骁骑营火速来援。”焦赞领命便走。
那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渔家成,原来高遵甫从未放松对狄青的监视,可怪就怪渔家成年轻气盛,竟在白日里多喝了几杯,趁着酒胆,居然猥亵良家妇女,当场就被抓了送官,到了官衙,还未醒酒,自侍身份,大骂府尹,幸好渔家傲发现的快,忙把事情给压了下来,对此高遵甫非常生气,好在渔家傲处世老练,没对他过多追究,渔家成醒后一直很自责,总想办件大事弥补过失,今日正好发现狄青出城的队伍,他素知高大人很想擒住狄云,便悄悄的跟了上来。
狄云被制,不住的挣扎,可犹如蜻蜓撼石柱,渔家成轻笑道:“小鬼,别枉费力气了。”狄云挣脱不了,便抓紧想法子。突然灵机一动,忆起归元掌中的一招,当即左手突出,疾点那人双眼,那人一奇,噫了一声,伸手挡住,狄云小手一扣,扣上了他的右手,随即左手起出已经拍向那人胸口,胸口膻中,乃气海所在,内家高手最忌此穴,虽然狄云不懂,可此时出掌的最佳部分就是胸口,渔家成本能的防御,不意放开了左手,狄云趁机跌了下来。
渔家成登时懊悔,暗叫道:“他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就算打中我又有何妨呢?”大声道:“小鬼,挺机灵的吗,谁教你的。”狄云见一招起了作用,畏惧之心去了大半,就道:“你管不着。”说完就往草丛里钻,渔家成当然不让他跑,一个闪身就闪到了狄云身前,伸手就抓,狄云依照掌路,右掌横胸当前,脚步迅速后退,渔家成一开始不以为意,结果让狄云两出奇招,也着实让自己蒙了一下,本想戴罪立功,可居然连一个孩子都抓不到,脑门一顶,凶心顿起。
狄云身材矮小,只顾在草丛乱窜,渔家成虽然功夫不错,可实在拿他没办法,狄云在草丛中不辨方面,不觉间已窜到山坡边,连日大雨,地面已经松软,这一处又是个长长的斜坡,一跳之下,土石撑不住便滑了下去,这一切突如其来,渔家成也不曾想到,急待顺手抓时依然晚了。渔家成不识地貌,贸然下去自己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就转而下山,可这一带尽是树林草丛,哪里有狄云的身影,渔家成飞身上树,足足呆了两个多时辰方才走开。
狄云滚下滑坡,辛好滑坡具是松软的泥土,没有很大的危险,可也受伤不轻,心想那人肯定还来,就找了个树洞钻了进去,自己身材矮小,自然容易藏身。在树洞中见渔家成来找他,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接着见那人上了树居然坐着不走了,这几日天气湿热,又加身体有伤,狄云窝在树洞里说不出的难受,可只能咬着牙忍着,好不容易盼到那人走了,生怕他去而复返,就又窝了一个时辰方才出来,一出来就感觉四肢麻木,全身就好像散架了一样。也不敢逗留就起身匆匆离开了。
天气阴天,树林里难辨方向,狄云只好认准一个方向直走,希望能走出树林,可走了老半天依然在还是在林子里面转悠,看着天色将要暗了下来心里不免有点害怕,又走了一段路发现林子前方有屋角露出,心下狂喜,如果看到救星,忙跑了过去,见是一座整齐的白色房舍,在树林中显得格外显眼,这座宅院房屋不甚多,但显然也是个大户人家。自己溜下山坡,来到了门口便叩动门环。
狄云敲了一会,见无人应声,就直接喊道:“有人吗?”喊了一两声,门就开了,走出一个蓝衣女子,那女子见是个孩子,就道:“你是谁家孩子,怎么来到这里的。”狄云就道:“我家在城里住,今天出来祭拜,我在林子迷路了。”那蓝衣女子看了看他的样子,道:“是不是你贪玩,找不到父母了?”
狄云点了点头,那女子过来,蹲在他面前,用手擦拭着他的脸道:“看你身上满是划痕,想必是在林子里转了很久吧。”那女子一蹲下,狄云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听她声音温柔,犹如慈母的感觉,鼻子一酸,眼中噙泪,就道:“我摔了好几下,姐姐能不能让我在府上住下,我明天就走。”
那女子抿嘴一笑,道:“好吧,今晚你就住下吧,跟我来。”狄云展颜道:“谢谢姐姐。”那女子拉着狄云的手,走了进去,狄云见院子几乎空空如也,本以为这院子坐落在如此幽静的地方,院内布置也一定很精致,可却没曾想到这般凄凉,就道:“姐姐,你们是什么人家,为什么要在这里住呢?”
那女子逗道:“怎么,怕我们是坏人啊。”狄云忙道:“不是,姐姐这么漂亮怎么会是坏人呢。”那女子格格笑道:“你小小年纪,嘴挺甜的,你才几岁啊。”狄云道:“我今年六岁了。”那女子道:“哦,其实我也是府里的丫头,待会我给你洗洗澡,吃些东西,你就休息吧,我猜你肯定又累又饿。”
狄云脸上微红道:“我自己能洗澡,不用姐姐帮忙了。”那女子看着狄云窘态格格笑道:“你还害羞啊。”狄云也不好意思再说,二人转过屋檐就看到一个宫装摸样的夫人姗姗而来,那蓝衣女子忙行礼道:“夫人。”狄云见着宫装摸样的夫人,样貌甚是端正,尤其是一双眼睛,如同水一般清澈,能化解无数的烦忧,可云鬓两侧也掩不住岁月留下的几根华发。
狄云猛然见到这夫人,不知怎的摹的愣了一下,心底萌生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虽未谋面但觉这夫人无比的亲切,那夫人见狄云也是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像是久别重逢的母子,就道:“云姗,这是谁家的孩子。”这宫装夫人就是水慕华,那蓝衣女子便是近身侍婢云姗,而水慕华万万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孩子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狄云先前的感觉乃是母子天性使然。
云姗道:“这孩子在林子里迷路了,奴婢看他都伤成这样了,就把他带进来了,未征得夫人同意,还望夫人责罚。”水慕华道:“不碍的,那就好生安顿他,明日让老张带他回家吧。”云姗道:“多谢夫人。”推了推狄云,道:“快谢过夫人。”狄云方始醒悟,拜道:“多谢夫人收留。”水慕华欣慰的一笑,水慕华道:“小郡主的药快好了吗。”云姗道:“贺兰妹子在熬着,想必快好了。”水慕华道:“熬好了,就给送去吧,一定要哄着她吃下去。”云姗道:“奴婢知道。”便带着狄云走了下去。
来到一间房里,云姗放了热水,就给狄云拔衣服,狄云道:“我自己来吧。”云姗笑盈盈道:“别害臊了,你只是个孩子吗,而且你身上有伤不觉得疼吗。”狄云傻笑了一下,云姗就给脱下衣服,伤口虽然不深,但受伤后时间也不短了,衣服都和血凝在一块,说不出的痛,脱了衣服,狄云进了水桶,顿觉周身一股火辣辣的痛,可兀自咬着牙忍着疼。
云姗就道:“怎么样,很疼吧。”狄云忍痛作笑,云姗过来给他轻轻揉捏,狄云只觉一双柔软的手按摩周身,一会儿痛楚便即减半,狄云道:“姐姐的手好滑,我这会感觉不太疼了。”云姗就道:“你个小鬼,长大了,还不知要骗多少女孩子。”狄云趴在桶沿上道:“骗女孩子做什么。”云姗见他问的可以,道:“现在不能告诉你,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狄云接着道:“小郡主是谁,是不是生病了。”云姗敲了敲狄云的头道:“小孩子竟管闲事,你要再多问,姐姐可要生气了。”狄云吐了吐舌头道:“那我不问了,姐姐快给我洗吧。”云姗道:“这会怎么不害羞了。”狄云抬头作笑。
云姗帮狄云梳洗完毕,就拿出小郡主的衣服给他换上,虽是女孩家的衣服,但狄云年纪尚小,也看不出男女之别来,旧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就随手扔掉了。云姗又端来饭食让狄云吃,自己出去忙去了。
狄云吃完饭,感觉身体轻快多了,躺在床上,想起方才那夫人,现在想想才发现她脸上带着一丝幽怨,自己心里也不禁一酸,心想:“她肯定有什么烦心事,要是母亲在这还能和她聊聊天解解闷。”想到这就自言自语道:“反正也闲着没事,说不定她也希望有人说说话呢,既然主人家救了我,我也应为主人道声谢。”他一个孩童想到做到,根不不考虑其他的,就起身走了出去。
这宅子不算大,找了几间屋,就听到左边的屋里传来一个声音道:“放在这里吧,你们出去吧。”声音中充满着哀怨,正是水慕华,接着几个下人便退了出来。
狄云大着胆子推开房门,水慕华听到开门声就道:“谁在那里。”狄云就进来道:“夫人,是我,我来向夫人致谢。”水慕华道:“好一个知书达理的孩子。”狄云道:“夫人怎么看这愁眉苦脸的,我母亲天天说哭丧着脸会不好看的。”狄云幼时经常哭闹,是以狄夫人时常教训。
水慕华一听展颜道:“好多事小孩子是不会懂的。”言罢,几滴清泪流了下来,狄云一见到她就感到无比亲切,这会见水慕华流泪,就走了过去帮她试去泪水,水慕华心下感动,望着这清澈稚嫩的小脸,忍不住用手抚摸起来,狄云仿佛沉浸母亲的关怀之中,偎依在身旁,就道:“夫人的手好温暖,就像娘亲一样。”水幕华听到‘娘亲’二字,心下触动,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可她哪里知道自己亲手抚摸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晶莹的泪水中命运却给掩藏一种无名的哀伤。
不一会,有人敲了敲门,接着云姗走了进来,见狄云也在这里,道:“噫,你怎么跑到夫人的房间来了。”水慕华道:“没事,这孩子挺可爱的,我看着就喜欢。”狄云道:“夫人要是喜欢,以后云儿常来玩。”水慕华含泪点头。
云姗就道:“小郡主又闹脾气了,就是不吃药。”水慕华叹了口气道:“这孩子,走,咱们去看看。”狄云忙道:“要不让我去吧,我姐姐不吃药的时候都是我哄着她吃下去的。”水慕华道:“你姐姐?”狄云道:“我家里还有个姐姐,比我大几岁,可有时我还得哄她呢。”云姗道:“这或许是个好办法,通常小孩子之间比大人更容易说话。”水慕华道:“好吧,你要是让小郡主吃下药,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云姗带着狄云来到一个房间内,只见一个身着白女的小女孩伏在桌子上,一旁一位侍女端着一碗药,云姗就过去哄道:“小郡主,你猜我给你什么惊喜。”那小郡主忙捂住双眼,道:“我不看,肯定又是些风筝,花球什么的。”云姗见她有气,也不卖关子了,就道:“今天不是了,我给你找了个小朋友和你玩。”
小郡主似信非信道:“真的吗?”云姗招了招手,狄云便走了过去,小郡主听见脚步声,从指缝里看到了狄云,喜道:“你是特意来和我玩的吗。”狄云道:“我是来让你吃药的。”小郡主一听说吃药,就转身道:“哼,我不吃,难吃死了。”狄云道:“呵呵,你和我姐姐一样,她每次吃药都说难吃死了。”狄云说着便爬上了床头,在一旁坐下。
小郡主道:“你姐姐也吃药吗。”狄云道:“生病了就得吃药。”小郡主道:“可是很难吃的,她每次都吃吗。”狄云眼珠一转道:“我就说你不吃药,病就好不了,起不了床就没法和我玩,你自己想想看吧。”小郡主叹道:“能有什么好玩的。”狄云道:“多着呢,玩弹珠,捉迷藏,骑木马什么的。”狄云一连串说了几个孩童常玩的游戏,可这些小郡主从来都没听说过,不禁起了好奇心,就道:“我怎么没有听说呢。”狄云道:“你没玩过吗?”
小郡主见他反问,不乐道:“你在嘲笑我!”狄云一怔,不过这说变就变的脸色多少和狄英有点相似,道:“不是,我只是很奇怪你这些都没有玩过,那平时你都干些什么?”小郡主道:“我身边就只有这两个姐姐和我玩,后来搬到这里,就光吃药了。”她自幼生在深宫,自然没有孩童和他一块玩耍,云姗和贺兰虽然陪她玩,可毕竟是小主人,生怕她摔着碰着,也就没那么尽兴了,接着就对狄云道:“你会陪我玩嘛。”狄云道:“当然了,不过得先把药给喝了。”小郡主听说了,也顾不得药味难闻,贺兰伺候着喝了下去。
小郡主喝完就道:“来,玩什么呢。”狄云道:“今天先不玩,你没看到外面都黑了吗,黑灯瞎火的怎么玩啊。”小郡主撅嘴道:“原来你是骗我的。”说要就要哭,狄云忙道:“你别哭,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的。”狄云见桌上有条布绳就接着道:“要不我教你个简单的吧。”小郡主转嗔作喜。
狄云拿起绳子,将两头系住了,自己用双手撑了几下弄成了个网状,往她眼前一摆道:“这个叫翻花,你来翻吧。”小郡主道:“怎么翻?”狄云道:“我告诉你,手指掐住两边,小指一沟,双手一撑就能翻了。”小郡主依言,果然就到了自己的手上。
狄云伸出手勾了几下,翻到了自己的手上,小郡主摸着了窍门,又加狄云指点,便翻了过来,如此这般你来我往,只见越翻网状越密也就越难,最后小郡主苦思不得其法,就道:“我没法翻了。”狄云就道:“这个呢就叫雨伞,是最难的,你翻不出来你就输了,是要刮鼻子的。”说完就勾起食指在她小脸上刮了一下,小郡主乐上心头,要求再玩一遍,两个小孩边说边玩直到深夜,云姗方来催促要睡觉,小郡主道:“明天我再找你玩,你可别走啊。”狄云道:“嗯,我不走。”说完,云姗就把小郡主安顿下了,领着狄云回到了房间,狄云就和云姗一个床上睡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狄云突然觉得被子被人掀掉了,睁开睡眼发现是小郡主,就嘀咕道:“你们女孩子怎么都爱掀被子呢。”小郡主道:“我怕你跑了,所以就早早的过来看着你。”狄云昨天大耗力气,又睡得晚,现在还觉得昏昏沉沉的,就懒懒道:“你也看到了,我又没跑,我还没睡够,再睡会。”说完就撩起被子蒙上了头,刚蒙上,小郡主就钻了进来,狄云道:“你是小女孩,不能和我睡得。”小郡主道:“为什么?”狄云道:“我不知道,我想和姐姐一起睡,可爹爹不让,却不告诉我为什么。”小郡主道:“哦,那咱们就试试,看看会发生什么。”狄云迷糊中也没想其他的,就道:“那好吧,不过别打扰我睡觉啊。”小郡主道:“行,你快睡,睡够了要和我玩。”狄云接着睡去了。
不多时,小郡主听到外面的焦急的叫喊声,显然是找不到自己了,小郡主在被窝里偷乐,心想:“我就在这里藏着,看你们能不能找到我。”过了一会叫喊声远去了,自己也静听周围的动静,除了狄云的呼吸声,其他就再也听不到了。
小郡主在被窝里久了竟也有了睡意,两眼方欲合上突觉眼前一亮,被子却是被人掀开了,小郡主睁眼一看发现是母亲,就格格笑道:“还是母亲厉害,这都能找到。”水慕华见女儿和狄云睡在一块,觉得太过于胡闹,就道:“你这丫头怎么胡闹了起来,怎么和客人睡在一起了。”
小郡主道:“我怕他跑了。”这时狄云也被吵醒了,见到众人,就揉了揉双眼道:“夫人和姐姐们都在啊。”云姗就道:“你怎么让小郡主和你一起睡了。”狄云不解话外音,就道:“没有啊,我正睡着好好,小郡主就跑了进来,她怕我跑了就看着我睡。”水慕华看着他天真的眼神,知他不会撒谎。
小郡主就道:“他说我不能和他睡,可不告诉为啥,所以我们就看看会发生什么!”云姗贺兰听后暗暗偷笑,水慕华看着这两个天真的孩子,也笑了出来,道:“傻孩子,有些事你们得自己慢慢找答案。以后不许这么胡闹了,快起来吃饭吧。”云姗贺兰将二人穿戴好,带到了厢房中吃了早饭。
小郡主就对狄云道:“你快来教我你说的游戏。”狄云道:“这个嘛,应该是人越多越好,就咱们俩人不如就来个跳方格吧。”小郡主道:“跳方格?”狄云在地上捡起个木棍,在地上画了八个方格,头上还画了个半圆,就道:“玩法就是将小石头扔在方格里,最好是用薄一点的石头,然后单脚站进第一个方格,单脚将小石头按顺序踢进指定格子,我先给你玩一遍。”说完就跳了起来,跳完就道:“谁先将格子跳完谁就赢了。”小郡主道:“我懂了,来我试试。”于是按照狄云所示跳了起来。二小一下子玩了一上午,起初狄云完胜,可不忍见她落败,就故意输了几局,以激励她的心志。
二人累了,就坐在地上休息。小郡主道:“和你一起玩真的很开心。”狄云心中一萌,傻傻的笑了下,继而问道:“你究竟得了什么病啊,为什么天天吃药呢。”小郡主喘着气道:“我也不知道,刚过完年就搬了过来,然后她们天天逼我喝药,你不知道那药难吃死了,我从来没尝过这种苦楚,我不想吃,可她们非逼我吃,我娘亲也不喜欢我了。”说着说着,一汪泓水在眼眶里不住地打转。
狄云安慰她道:“我爹常说良药苦口利于疾,夫人是关心你才让你吃药的,要是你的病好了,我就带你到我家玩,到时加上我姐姐,咱们三个一起玩。”小郡主一听,抓住狄云的手道:“真的吗,我也想见见你姐。”狄云只觉一双冰凉柔软的的小手握着自己,自己心头莫名的一烫,犹如冰天的一把火,不由得呆呆的看着她。
此刻,阳光明媚,狄云透过光辉,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她年纪幼小,却也螓首蛾眉,双瞳剪水,虽然脸色略带病态的苍白,却掩饰不住空谷幽兰般的容颜,不觉间看的痴了。
小郡主见狄云呆呆的看着自己,歪头道:“怎么了?要是不喜欢就算了。”说完小嘴一噘,转过了身去,狄云方如梦方醒,忙道:“呃,怎么会呢,我姐要是知道肯定会乐坏的。”小郡主又转过身,灿烂的笑了下。
狄云看着灿烂的笑容,心下如沐春风,但一想如此活泼天真的生命却被病魔笼罩,不由得泛起淡淡的哀伤,这时突然想起来赵文忠所授掌法中的那两招疗伤的招式,心想:“听他说两招能修元正本,于人体大大有益,何不教给她,对她的病有帮助也说不定。”想到此就道:“我还有个小游戏,是自己闷的解闷的,你想不想玩。”
小郡主喜道:“当然想了,快告诉我怎么玩。”狄云道:“这个很简单,你跟着我做就行了。”说完盘膝静坐,双掌自然摊开,依照掌路示范了起来,小郡主也跟着做了起来,狄云道:“姿势对了,不过你得配合你的呼吸,腰背要直,手掌用暗劲时要吸气,放松时要呼气,要不就没意思了。”小郡主不知是疗伤的法门,就依言做了起来。
狄云在旁指点她做了几遍,就道:“你记熟了吗?”小郡主道:“嗯,我都记住了,这次你别提示我,我做给你看。”狄云点头应允,小郡主便依言做了起来,狄云见呼吸配合的没错,方始宽心,就道:“我姐姐经常这样和我比,可是我总是赢不了她。”
小郡主道:“这个怎么比?”狄云道:“两人一起做,看谁做的好,做的长,现在我每天睡觉前都练习一段时间。”小郡主格格笑道:“那我也练,下次你来的时候,咱们比比看。”狄云爽快的应了一声,心下却暗暗作笑。
这时石屏风后面云姗闪了出来,叫二人去吃午饭。到了下午,狄云就要走了,小郡主哭闹不已,狄云安慰道:“你别哭了,我出来久了我娘也会想我的,你放心,我只要有空就会来和你玩的,下次我来的时候我给你带个好东西来。”小郡主收住泪容道:“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狄云拍拍胸脯道:“我不是说过吗,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会骗人的。”小郡主方破涕为笑,而后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把狄云抱上独轮车走开了。
狄云心想这人就是那妇人口中的老张了,就问:“你是张大爷吗。”张老汉道:“这位小公子挺聪明的,你猜对了。”狄云咧着嘴笑了笑,又道:“张大爷经常到这边来吗?”张老汉道:“嗯,我是给主人家运送日用所需的,差不多隔三天就得来一趟。”
狄云借机问道:“这是什么人家,像是宫里的。”张老汉道:“咦,你小小年纪,见识不浅,是宫里不假,可惜的是不能享宫里的福了。”狄云道:“为什么。”张老汉道:“听说小郡主得了绝症,只有一两年可活了,就连太医都诊断不出来,宫里都说是阴鬼作祟,于是圣上就把她们安置在这里,王妃不忍爱女被弃,就奏明皇上,一起搬了过来。”
狄云乍一听绝症,心头一震,后面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想到如此天真的笑容即将不久于人世,默默的一股悲凉袭上心头,难怪那妇人愁容满面,不由得叹了口气,“难道就真没有什么法子了吗?”张老汉摇头道:“哎,宫中太医已经是天下医士中顶尖的人了,他们都没办法,那就除非大罗金仙来帮忙了。”
狄云想起那清秀可爱的面庞,越想越觉得可怜,俨然被命运玩弄了一番,心下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似乎别人偷了自己挚爱的东西一样,可又恨自己无能无力,只能暗自叹息,暗想:“既然无法,那我就多陪陪她,好让她开开心心的走完最后一段。”就问道:“那地方叫什么名字。”
张老汉道:“这地方是原是皇宫修建的冷宫,后来就成了一些重病王公最后的归宿,为了防止外人发现,就起造了一片林子与外面隔开了,这片假山叫丘林山,本来府邸是叫白府,可王妃却改成露竹寒舍。”张老汉似乎猜到狄云的心思就道:“这地方可不好找。”
狄云见错综复杂的小道,就知确实不好找,就问:“那您再去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啊。”张老汉道:“你要是想去,那就三天后,早上到城门口那个油条铺里等我,我就带你过来。”
狄云喜道:“谢谢张大爷。”张老汉道:“谢我做甚,你知道回家的路吗,不认识的话你说个地,我直接送你回去。”狄云道:“不用,我还记得路,你把我放在胡家巷子就行了。”张老汉依言将狄云放到了那里,这胡家巷子是往返欧阳修府邸所经之地,狄云只认识这一段路。
狄云一进家门,只见院子里人员杂乱,看服色均军中之人。原来那日狄青见狄云被劫走,命焦赞持虎符调遣骁骑营在附近搜索,骁骑营行事迅速赶到立马搜寻,可依然未果,焦赞见再往前便是禁地,无奈收军回营。高遵甫一得知狄云失踪,立马就想到了渔家成,果不其然,高遵甫盛怒之下欲严惩渔家成,随即着开封府协助搜索,以抵消狄青的怀疑。
狄云未到门口听得母亲哭声,道:“云儿……!到底在哪啊,你说你这个死老头子,犯哪门子浑啊,让你不要出去,你偏不听。”狄青不耐烦道:“大姑奶奶,一句话你都叨叨了一天了,能不能换一句。”狄云听得出关切之情,可知道肯定又要挨打了,想了想就忙推门进去,大声道:“爹,娘,我回来了。”
狄青夫妇见狄云归来,喜出过望,“云儿,真的是你。”话未说完,狄夫人早一把搂住,宝贝心肝的叫了起来,狄英也是很挂念弟弟,见他平安归来,竞高兴的说不出话来,拉着他的手一个劲的哭,不多时,流星马到,其人道:“回禀将军,末将……。”还未说完突见小公子已经回来了,不觉哑然,都不知该不该报了,狄青开怀道:“下去吧,让焦赞他们都回来吧。”那人道:“属下遵命。”回身走了出去。
狄夫人忙问道:“儿啊,听说你被绑了去,娘都快担心死了,幸亏老天爷开眼,平安归来了。”狄云道:“娘,别哭了,我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姐姐,你也别哭了,要不就不好看了。”
狄英方抹去泪水,笑了起来,狄夫人道:“快,给娘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狄云就道:“那天我被那人拿住,那人以为我是孩子就不以为意,我就用爹爹教的功夫挣脱了那人,之后被一人家收留了。”狄云不晓事故,于是将这昨晚的事说了一下。
狄夫人只看到儿子归来,其他就不放在心上了,可狄青越听越玄,看到狄云所穿的衣服并非昨日出门时的衣服,细看工艺却是宫中用品,比及说完,心里嘀咕道:“难道是被王妃救了,那里可是皇室的禁区,凡一应文武皆不得靠近,难怪连骁骑营也找不到。”可随后不免有点悲凉,心想:“若如此,王妃母子相见却不能相认,而危难之际却是生母救了她,莫非这是天意。”长长的吐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道:“好了,云儿平安归来,算是皆大欢喜,晚上得好好庆祝下,夫人,快吩咐大厨弄几个拿手好菜。”狄夫人就安排去了。
当晚一家人欢欢喜喜的聚在一起,狄青道:“云儿既然回来了,我们也就安心了。”接着对夫人道:“城南陆家的事怎么样了。”狄夫人道:“既然云儿安然无事,明儿让焦赞备些礼去看看,要是相中人家姑娘,就挑个日子把事给办了。”焦赞知道狄青一直在张罗着媳妇的事情,就道:“多谢夫人,可是少爷刚回来,我看还是缓缓吧。”
狄夫人道:“陆家已经催了两次了,若不是云儿的事,这事早就有了结果了。”焦赞不好再推,道:“那我听夫人的安排。”狄青一听就不乐意了,道:“这是哪的话,别的事你客套下无所谓,但是娶媳妇不能客套,明天我跟你去,要是我看不上,咱还不要呢。”
狄夫人道:“说的什么话,是你娶媳妇,还是给焦赞娶媳妇?”狄青愕然道:“呃!应该是焦赞要看不上咱就不要。”焦赞道:“怎么会呢。”狄云顺势起哄道:“焦叔叔娶媳妇还害羞呢。”狄英就问道:“娶了媳妇是要做什么。”狄云道:“就是给丈夫洗衣服做饭什么的。”狄英道:“那当媳妇真不好。”
狄云道:“你以后也得当媳妇。”狄英道:“不要,我要当丈夫。”狄云道:“这可由不得你。”狄英道:“为什么?”狄云道:“丈夫都是男的,女的只能当媳妇。”狄英见狄云也不懂,就问母亲道:“娘,女的只能当媳妇吗?”两人一言一语,弄一桌子人都愣了,听着这两个孩子一句句的对答,一股童话般的天真萦绕心头,待狄英问时,狄夫人道:“小孩子家问这些干什么,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快吃饭。”狄云端起碗挡着脸偷偷一笑。
第二天,狄青和焦赞去相亲,狄云则去草堂读书,可一打开书本就浮现小郡主甜美的面庞,想起她独具幽府,心下怅然,接着想到:“这里的书本丰富,何不挑几本给她看,以解她平日之闷。”于是便挑了几本带回家了。当日,焦赞见陆家姑娘二八佳人,大为满意,于是两家定下了吉日。
又过了几天,狄云早早的起床,狄青只道他是去鸿鹄草堂,就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狄云出了门口,找了个借口将焦赞搪塞了回去,自己则跑了到城门口,找到了那油条铺子等了起来。
可等了好久都没见张老汉的身影,心下有点浮躁,暗想:“莫不是我来早了吗?”见一旁是个花鸟宠物小摊,见两个小兔子可爱至极,就赏玩了起来,摊主见他一个孩童,就道:“孩子,这两个得好好养,想要的话让你爹爹来买。”可狄云却想:“如果再给她买点东西,她会更高兴的。”就道:“不用,我带着银子。”就挑了一个灰和一个白的,用个小笼装了起来。
又等了一会,那张老汉才推个独轮车慢悠悠的来了,见到狄云就道:“你这小公子还挺准时的,我还为你只是说着玩呢?”狄云道:“怎么会呢,咱们快走吧。”张老汉把汗巾一搭,道:“急什么,我得先吃点东西。”狄云道:“难怪你让我在这里等了,原来你都是在这里吃饭。”
张老汉道:“这里既方便又便宜,你要不要吃点?”狄云摇头道:“不了,我已经吃过了。”张老汉叫道:“小二哥,照例一斤油条,再来碗混沌做汤。”那小二吆喝道:“吆,您又来了,这又要公干。”张老汉道:“什么公干,就是跑跑腿。”小二道:“那这位小公子要点什么。”狄云道:“我不要了。”小二又唱了个喏忙活去了。
不一会饭食端了上来,张老汉慢悠悠的吃着,狄云一门心思想早点见到她,看着张老汉不急不慢的样子,心下都急的发痒,好不容易吃完了,就掏出油布手帕来道:“算钱。”小二道:“还是那个价,十文。”
狄云抢道:“我来吧,拿出一两银子给了小二。”那小二哥道:“小公子还挺阔绰,等着我去给你会钱。”狄云就道:“不用了,反正张大爷还在这吃,就算给他预付吧。”张老汉道:“小公子,还是别客气了,我这有。”狄云忙道:“不用了,多少算点路资吧。”张老汉道:“成,那我不和你客气了。”张老汉收拾了一下,狄云坐上车便走开了。
狄云伸长了脖子,不住的往前看,好不容易见到了庄院,却见大门大开,水幕华似乎焦急的等待着,狄云见像是有事发生,就跑上去问道:“夫人,你怎么在这里。”
水幕华见到狄云,“哎,你终于来了。”狄云奇道:“小郡主又怎么了!”水幕华焦急道:“她见你这两日没来,以为你骗了她,早上就偷偷的溜出去,到现在不见回来,我想她肯定是想去找你。”说完就对张老汉道:“张大哥,我们人手不够,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去找找。”张老汉道:“夫人客气了,我这就去。”狄云道:“我也去。”
水幕华拉住他道:“你去干嘛,要是你再走丢了,该怎么办?”狄云道:“夫人放心,我已经认的路了,再说要是小郡主为了找我而失踪,我总不能干等着”说完,放下东西,就跑了出去。
这小郡主生性倔强,见狄云几日没来,整日发脾气,赌气之下决定自己去找他,独自开了门走了出去,等云姗发现时已经不见了踪影,慌忙同贺兰去寻找,本来一个小孩不会走太远,可她却故意躲着云姗二人,却走失了方向。
狄云料到小郡主肯定是沿路而走,可转念一想这么久都没找到,而且来的路上也没见到她,肯定不在路两侧,于是就往与张老汉相反的方向去找,为怕迷路,沿途用石块做了记号。
狄云找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树林里闷热,枝叶繁茂,自己走了一上午,又累又渴,听到前面有水声,就循声走了过去,可还没到水边就听到哭声,忙走过去一看,就见一小女孩坐在地上哭,正是小郡主。
狄云大喜,忙跑过去道:“小郡主,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小郡主突见狄云现身,又是哭又是高兴的叫道:“疼……。”狄云见她捂着腿,忙掀起衣服一看,只见一大片擦伤,血都浸透裤管了,忙问:“怎么弄的。”
小郡主泣道:“我出来找你,却找不到路了,我渴了,想喝了点水,却溜倒了。”狄云见她面目凌乱,泪痕四斜,不觉怜惜,道:“那还渴不渴?”小郡主点了点头,狄云到溪边,洗了洗手,捧了口水到小郡主面前让她喝。
小郡主端着狄云手轻轻喝着,狄云直觉手心轻柔,一直麻痒,说不出的感觉,待她喝完后,狄云给她擦去泪痕,“你怎么偷偷跑出来,你知不知道夫人很担心的。”
小郡主道:“我想找你玩。”狄云道:“我答应过你来找你,绝对会来的。”小郡主呜呜的道:“那你怎么才来呢。”狄云道:“自从上次我来着以后,我爹看的很紧,其实我也是偷偷跑出来。”说到后来咧嘴一笑,小郡主听他也是偷偷跑出来,不禁破涕一笑。
狄云道:“好了,咱们回去吧。”说着慢慢的扶起她,可她小腿受伤,加上身体本就虚弱,一上午没吃东西,没走几步,就觉双腿发软,狄云见此,就道:“来,我背你吧!”小郡主依言伏在了她背上。
小郡主爬在他的背上,感觉特别的舒服,浑身都放松了下来,一股倦意笼上心头,静静的睡了。狄云就背着她走了一会,忽觉后背一阵阵冷气透了过来,狄云心下担惊,心道:“莫不是要发病了吧。”就问:“你没事吧。”
小郡主似听到声音,昏沉道:“我浑身难受,像火烧一样。”狄云暗惊道:“本就冰凉的身体怎么会像火烧一样,还是赶快把她送回去。”道:“你先忍一忍,我们快到了。”边走边喊,希望有人能听到,可喊了一会始终没有回音,就急忙加快了脚步。
狄云自幼练武,虽有些力气,可终究年幼,没到一二里路就累了,可感觉小郡主的身体由冷变热,又由热变冷,而且她的气息越来越弱,双手紧紧的勒着他的脖子,好像很冷的样子。
狄云知道她的病情奇特,生怕晚一步,后果堪忧,秉着呼吸,不敢停下脚步,背着她奋力的快走,突然被树藤一缠摔倒了,狄云生怕摔伤了她,扑到的时候没用手撑地,而是死死的抓着小郡主,将牢牢的贴在背上,小郡主经这么一摔,不免哭叫起来。
狄云感觉脸上火辣,泪水划过,更觉刺痛,可依然不顾,安慰她道:“不哭,不哭,我继续背你走,到了家就好了。”说完背着她继续卖力的走,可狄云只累的头晕眼花,腰都无法直起来,小郡主的哭声越来越小,狄云越是担心,不知走了多久,狄云已经累的四肢发酸,脸面苍白,抬眼见前面是张老汉的身影,想出声叫喊,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幸好张老汉发现了他二人,立马跑了过来,狄云总算松了口气。
狄云醒来时已经是金乌西斜,第一眼就见到水幕华恬静的笑容,狄云忙道:“是夫人,小郡主怎么样了。”水幕华轻抚着他,“好孩子,多亏了把她背回来,大夫说再晚点就大事了,现在她已经睡了。”
狄云听到她安然无恙,方才宽心,“没事就好。”水幕华道:“你也受了不少累,再睡会吧。”狄云听着她的安慰,心下甜滋滋的,又倒头睡了起来,水幕华给他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一经醒来,狄云就没了睡意,躺在床上始终睡不着,就起来穿好衣服,来到了小郡主的房间,见她静静的睡着,嘴角不由得露出了微笑。小郡主似有感悟,慢慢的醒了过来,见狄云趴在床头,二小相视,会心的笑了下。
小郡主晶莹的眼神盯着他,狄云道:“以后可不能耍性子了。”小郡主道:“那你要是不来找我怎么办。”狄云道:“我说过的话,是不会食言的。”小郡主嗯了一声,幼小的心灵满满的填充着对他的信任。
狄云道:“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说着将两只小兔子放在了他面前,小郡主见兔子如此可爱立马喜欢上了,从笼子里拿了出来,放在手上,那小兔子不停地用嘴嗅小郡主的掌心,弄得她格格娇笑。
狄云看着她的灿烂的笑容,心间说不出的甜蜜,可也掩不住他忧伤的眼神,她笑的越灿烂,他就越伤心,不觉脑海一闪,就道:“我教你的那两个手法你还会吗。”小郡主道:“当然了,我每天都做好几遍呢。”
狄云暗暗做喜,却道:“不信,要不咱俩比比。”小郡主小嘴一撅,“比就比。”两人盘膝而坐,依法而行,狄云见她毫无章法,就道:“我当时可不是这么教你的,这可不能光比划,还得顿气。”小郡主方才记起,于是两人又做了即便,直到小郡主全部掌握了诀窍,狄云就道:“那以后可要天天练呢,要是下次来我看你还这么乱比划,我可不和你玩了。”小郡主乖巧的嗯了一声。
狄云又把带的书给了她,小郡主道:“咦,你也天天识字吗?”狄云道:“嗯,这几本书我是最喜欢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小郡主甜甜道:“喜欢,你喜欢的,我也喜欢。”
狄云一愣,见她天真的笑容,心下洋溢一种别于童趣的欢乐,当晚二小围绕床头,猜谜聊天,阵阵欢笑,不绝于耳,有道是‘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到了第二日,小郡主依依不舍的送走了狄云。
狄云不敢回家,他知道狄青肯定打他,于是转到欧阳修处来了,欧阳修一见他,就道:“你上哪去了,知不知道狄公都快疯了。”狄云不敢隐瞒,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只不过将小郡主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带过了。
欧阳修一代文豪并非不通事故,知道狄云来找他的用意,见狄云难得怜悯之心,就赞道:“这件事你做的没错。”狄云舒颜道:“老师也觉得学生是对的。”欧阳修道:“但是你要清楚的是,你是作为她弥留之际的安慰才接近她的,还是真心与她交朋友。”
狄云听这么一说,不禁一愣,初时只不过哄他,继而知道真相后是为了可怜她,可回忆两次交往,方觉二人之间远非这么单纯,就道:“起初学生是怜悯,可细想之下,我想的却是和她做朋友,最好的朋友,只可惜学生没有这个机会了。”
欧阳修道:“你能在她弥留之际结为好朋友,让她感觉到了人生的乐趣,不失为度人之法。”狄云道:“可是学生不能天天陪在她身边。”欧阳修道:“你不用这么悲观,以后你想去看她时,就和我说下,不过功课可不要落下。”狄云没想到欧阳修这么大度,就谢道:“多谢老师。”欧阳修道:“走吧,我送你回家。”而后欧阳修带着狄云忘狄府而来。
狄青一见到狄云,惊喜之余抓起鸡毛掸子就要打,边叫道:“我叫你乱跑。”欧阳修急忙止道:“狄公息怒,都是下官不好,下官的远房亲戚来探,恰好下官小侄子也来了,二人玩了一天,我还以为是公子回府,没有在意,下官特来领罪。”狄青不知真假,见欧阳修此说也就罢了。
此后的数月,狄云得空就找小郡主玩,狄云亦把自己所学,一一教给了她,二人感情日益增深,彼此心中已经埋下深深的眷恋。而狄青却忙于朝政,一直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