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满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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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沐远听了她说这话，先是愣了几秒，然而他很快反应过来，“我也不想回去，我都跟他们说要刷夜了，回去多没趣儿。尤其我爸，又要笑我。”

  “是嘛…”何佳念的脸上还有余红未褪，她顾不上体会张沐远的妥帖，她只还惊慌于自己刚刚偏执的勇敢。

  “我想想，这夜里头，有什么好去处。咱们先吃点东西去，刚才运动量太大，我都跑饿了。”张沐远对于夜行显然也没有经验，于是他决定还是先喂饱自己和这个跟着他东跑西颠了半天的小姑娘比较稳妥。

  “嗯。”就是这样，哪怕他说，咱们今天夜里就坐在电线杆底下喂蚊子了，或是咱们去护城河边儿上来一场真正的夜跑，她都会欣然应允，因为她想要的，从来只是这样，有他的陪伴，在他身旁。

  “诶对！我听说新街口有个xx卤煮，开到半夜才最热闹，正好今天赶点儿，咱们去尝尝啊。”

  “好。”何佳念点头轻笑，他说做什么，做就是了。深蓝色的天空中微透出霓虹的光晕，所有的花都像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沙。

  两人不熟悉夜班车，本来打算腿儿着过去，结果没走出半站地，一辆三轮蹦蹦“咔”地停在了跟前。

  “两位这是去哪儿啊？”开三轮蹦蹦的大叔也是个光头，隐隐感觉后脑勺上还带了刀疤。

  “我们…就…去…xx卤煮。”比起何佳念马上紧张起来想要后缩的身体，张沐远看起来是显得胆大多了，但他微颤的小尾音，又显然出卖了他一边要握着小女孩的手给她壮胆儿，一边自己也不过是强装镇定。

  “嘿，挺会找地儿啊！上来吧！10块钱友情价，我也好吃这一口儿！”不想大叔极是爽快，砍价都不用了，直接开了车门子。真真是天下吃货一家亲啊！

  坐上三轮蹦蹦，两人的心都稍稍定了一点，夜里的风吹在脸上，终于不再有暑中的潮气，而只剩下一点干爽的清凉。没人想过，神雕侠侣的探险，竟开始得这样诗情画意。

  “哎，你们是第一次去么？”大叔突然聊起了天。

  “是。”张沐远知道何佳念的掌心还透着冰凉，自是包揽了所有答话的重任。

  “那你们一定要跟老板说，单加一个火烧，少要肺什么的。还得加上豆奶，呐，别提了！”大叔看来不只是吃货那么简单，这架势，完全是老饕啊！

  “谢谢叔叔，我们一会儿就按您说的要！”张沐远很是上道，他总能迅速地和各路人马攀谈起来，而且完全没有尬聊的嫌疑。

  何佳念虽然不言声儿，但她也开始觉得，这个看似凶狠的大叔，谈起美食来竟有几分可爱。所以她握住张沐远的手稍微松了松，唇角也不再紧绷，而是轻轻地翘起来。

  这一路上，大叔各种和张沐远交换美食情报，还给他俩指了好几个专门在夜里开的店。这简直帮了他俩大忙，一次完全无准备的行程，竟因为一个黑摩的大叔的出现，变得烟火气充足，五光十色起来。

  “不过，你俩这也不上学么？大半夜的出来？”大叔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突然杀出一抹慈父般的微笑来。

  “我们今天刚高考完，朋友们出来刷夜的，结果遇上点儿状况，这不，就剩我们俩单独行动了！”张沐远倒是实诚，估计已经被大叔接地气的频率感染。

  “原来啊！那这可不能浪费了！就按我说的这几个地儿去，保准你们这高考庆功不虚此行！”

  下车的时候，大叔非要找他们两块钱，张沐远和何佳念再三推让，也没能成功。

  “祝贺啊！”大叔朝他俩拱了拱手，然后自顾自地摇摇头，露出非常羡慕的笑容来，“真好！”随着，又开车拉上了新的客人，在渐浓的夜色中再次扬长而去。

  他俩相视一笑，旅程的第一段，就遇到这样一个略有些“话痨”却又是这座城里极典型的一挂热情的大叔，才是真好。

  可这一进店里，这俩人就傻眼了。这真是夜里？不但灯火通明不算，店里几乎座无虚席，所有人都毫无困意，而且竟然都看起来精神百倍？

  这是怎样一座城？白天和夜里，似乎都有经久不断的活力穿梭，像是两拨人密语交接了任务，在不同时间翻译出故事的不同版本。

  他俩赶紧找了个地儿，点单时张沐远特别嘱咐，单加两个火烧，少要肺头，多要肠子，再来两瓶豆奶。这好么，满满两大碗上来。这二位不吃也不行了，努力吧。

  一开始两个人还各种赞叹，啊原来是这个味儿啊，确实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文文不能来真是遗憾，啊火烧泡不泡都好吃啊，你掰那么小一会儿就泡没了。

  可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安静如鸡了。为什么呢？还不是撑着了。

  眼大肚子小学人家要两个火烧啊，没吃过的人，就是这样内伤。

  当他们像两只圆滚滚的蝈蝈一样，互相搀扶着出门去的时候，大叔好心贡献的那些深夜宝地，却是再没战力继续体验。他们对看了一眼，终于撑不住，都咯咯地笑了出来。

  “话说，我上次在夜里出来吃东西，竟然还是五岁的时候。我和我爸背着我妈去的，回来被好一阵教育。”张沐远拉着何佳念，走在车渐渐少了起来的路上，觉得世界圆满，回忆自是翩然。

  “是吗？我这还是第一次在夜里出来。”何佳念松开了张沐远的手，快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却不用担心被谁教育，哈哈哈。”她好像是喝豆奶，喝得有点醉了。

  张沐远看着她的笑，不带一丝杂质，夹了这夜风的温软，那么沁人心脾，自己的神思也跟着有些恍惚，像护城河夏天里落了好多花瓣的水一样，摇摇晃晃，闪着波光。

  “叮~~”一声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划破了这片刻的恬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