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满目

  "秋天的开学，伴随着一阵若隐若现的萧索和那么点儿莫名的离别伤感，情愿不情愿地就这么来了。

  可张沐远还记得夏天自己的承诺，哦，与其说是承诺，不如说是自己的一点点期许，让何佳念教自己写毛笔字的，那个墨色清远，红袖添香的愿望。

  所以这第一个礼拜的周五，张沐远就从四环进三环车穿行几里路，来到了这座城市南部d大的校园。果真是医学院，气氛显然和人文理工都蓬勃发展的j大不同，这里透着一点点清冷，但却执着的研学之气。张沐远其实连自己j大的医学部都没去过，因为，没有何佳念的地方，他都不怎么感兴趣。

  “何佳念，吴漾刚才发短信说一会儿来咱们宿舍找咱们一起回家。”耿嘉嘉和何佳念是口腔的新生，她们宿舍另外两个是临床的大二学姐，所以时间表不一致。吴漾因为和她们先认识了，所以和护理系的人玩一阵，就总来找她俩。

  “哦……我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我……”其实已经上大学了，但是何佳念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直接说，张沐远来接她了。

  “噢~你男朋友来接你啊？那我和吴漾一起走就是了。”耿嘉嘉倒是快人快语，没何佳念用词的那些多余的考虑。

  “嗯…”何佳念点了头，自己运气是真好，高中时有个明快的卜爱文陪着，一入大学，又有耿嘉嘉这样直率的人作舍友。自己性格里纠结闪躲的那些地方，从来不会被她们嫌弃和在意。

  “喂？吴漾啊？何佳念不和咱们一起走了，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嗯？还要等会儿啊，那行，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下去啊。”说着，耿嘉嘉就给吴漾打了个电话，结果吴漾说是有点东西要收拾，还要再等等才出发。

  于是耿嘉嘉就坐在宿舍里打穿越火线，学姐们刚才都走了，这会儿总算不用戴耳机了，这“咣咣”的火炮声音，在轻快的周五下午，显得那么爽朗。何佳念坐在一旁，无所事事地翻着两页书，嘴角也有清清的笑容。

  “念念，我到你们楼下了。”张沐远走走问问，一路就到了新女生楼下。这是座新建的宿舍楼，虽然看上去不怎么结实，但胜在新，所以还是有几许清丽素爽之感。张沐远的滤镜，唉，只要是跟何佳念搭边儿的东西，你就说哪样是不好的吧？

  “啊？”何佳念一不小心叫了出来，好在耿嘉嘉注意力全在怎么消灭敌军，并未听见。

  “别别，你要不到旁边的图书馆一层等我吧？”何佳念没想太多，就发了过去。

  还未褪去的暑热，加上从北向南长距离的奔波，让张沐远有点头晕，他对d大太不熟悉，所以进来之后又绕了好多弯路，才终于来到何佳念宿舍楼下。而且他还背着个大包，手里提着要换洗的衣服，以及临出校门时特意给何佳念买的水。这让他实在懒得再去寻一个前路，他眉头微皱，有一点无奈，可他终究还是给她发了个“好”，然后又继续向来人打听图书馆的去处了。

  张沐远刚进了图书馆，已是又一次汗湿了衬衫，他好不容易找了个座位坐下来，一抬眼，又看见来还书的吴漾。他不得不站起来打招呼，寒暄了两句，又重新坐了下来。

  “你等何佳念呢？”吴漾像是不知情，“你去她们宿舍楼底下等啊。”

  “哦，我懒得过去了，就在这儿等一样的。”张沐远不知是在维护自己的还是何佳念的面子。

  “嗨，下次你去那儿等，那儿离校门口还近。走了啊。”吴漾笑笑朝他摆摆手，就离开了。

  张沐远听了她的话之后，更没心情看书了，手机里胡乱翻了翻手机报，又等了一会儿，看见何佳念进门，就和她一起离开了。

  两个人先后上了车，张沐远在后排两人座位上捡了个靠窗的就先坐了下来，等何佳念也坐下，他把两人的包都抱在自己腿上，就把头靠在了玻璃窗上。

  车开了半晌，也是无话。

  “你生气了？”何佳念看气压很低，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张沐远把头微微抬了抬，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我哪儿做错了，你说不好么？”何佳念其实特别在意张沐远的一颦一笑，只是他惯常十分细心，照顾何佳念所有的感受，所以反而很难让何佳念察觉他自己真实的感受了。

  “我就是有点累。”其实他还有点烦躁，但他想自己压下去，消化掉，不和何佳念提起。

  “哦…那你歇一会儿吧。”何佳念见他恹恹地不爱答话，也是不敢多问。她就是这样，一旦碰到钉子，就会反射性地退缩。可她如今爱他至深，深到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海底几万里，所以她竟下意识地说：“玻璃窗凉，你要不…靠着我肩膀睡吧。”

  张沐远本来被热气拱得气鼓鼓的那点儿烦，因为听到小姑娘细弱的声音，犹犹豫豫地说出的这句话，突然就被秋风吹得全散了。

  他心里有一汪笑，是好气又好笑，但他不会错过被溺爱的机会。所以他虽然还是不答话，头却很诚实也很乖巧地靠到了人家的肩膀上。

  她的肩膀那么薄，却那么软，不经意竟还觉察到一丝很细微的花草香气。他突然有点小小的想要报复的心，本来只靠着很少一点肩膀的自己，耍赖地使劲儿往人家那边儿靠了又靠，直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才心满意足地停下，贪婪地享受着这公车上如此静谧温软的时光。

  可何佳念那边，却是翻江倒海，紧张地呼吸都不敢大声了。他们虽然在一起不少日子了，但肢体接触很少，尤其是肩膀之上的位置。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让他靠过来，总之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这第一周学习太卖力，脑子有点使坏掉了，这才导致了不按常理出牌的尴尬后果。可是，作为一个独立坚强的现代女性，这种时刻，只能硬抗。

  张沐远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了旁边这小姑娘的僵硬与冰凉，所以他终于是再忍不住笑，手也错过去拉住了她。

  “你…不气了？”他因为笑而呼出的温热的鼻息，让气氛微醺，所以何佳念只能用说话来缓解这种更微妙的紧张。

  “嗯……”报告，有人拿糖！

  “那你为什么气啊？”何佳念虽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但她还是想知道，他情绪起伏的一切成因。

  “我没生气。我就想让你告诉全世界，我是你男朋友。”张沐远抬起头，又一次在她耳边，说着那些她听一次便要脸红心跳一次的，疑似春莺相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