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登天

  伍不归出生的时候不足月，连医生都判定他就算生下来也活不久。

  刚一生下，就被送进了看护室，护士和医生对他重点照顾，但生命迹象还是越来越弱。

  护士和医生通知父母做好心理准备，两夫妻痛苦至极，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悲惨的命运。

  这时，抱着女孩来医院的齐帆刚好碰见了失声痛哭的两人，他交代好情况后，护士抱那女孩进病房观察，然后和两夫妻聊天。

  两人知道他是霸王使后吓了一跳，伍父起了些心思向他求助，而他也没有辜负两人的期望，拿了块什么东西出来，不过有两个条件。

  一个条件是关于物品的来源，它到底是什么、来自哪里、有什么后果，这些都得两夫妻承担。

  他们连声答应，并按他要求碾成粉末给伍不归喂下，当天晚上，医生惊奇表示这孩子的情况与普通人无异，甚至还要比正常的孩童更加健康。

  之后他们一家就搬到了齐帆隔壁，这是他的第二个要求。

  从小，伍不归就是在大家伙的重点照顾之下度过的，他的前半生几乎就是由保护一次来组成的，他的一切都在父母的监管之下。

  他明白自己的存活有多么不易，所以他从未对自己的自由有多么大的渴望，他只希望能不给父母惹事情，纵使父母成了断匕者，他依旧保持着这样的态度来对待大家。

  齐帆是个冷面少言的家伙，父母唯一同意的玩耍对象，就是齐帆的女儿，那个漂亮的女孩子。

  断匕者的恶名传开了，但齐帆护着三人，所以没问题。

  直到齐帆、伍家夫妇失踪，骂声铺天盖地袭来，像是溃堤洪水。

  成人都难以直面的骂名，如浪涛压在一个小孩身上。

  “不用害怕”

  平日里呆得很，傻里傻气却很纯粹的齐雪儿依旧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摸着那时还比她矮一些的伍不归的脑袋。

  “我会保护你的！”

  “我不相信他们说的！”

  “我会代替爸爸妈妈保护你的！”

  “我们两个人一起活下去吧！”

  不对。

  哪里弄错了。

  伍不归从未要求过他人的保护，他从不要求别人为自己做什么，相反，他难以拒绝他人对自己的要求，不愿意把别人拉下水，不希望他人因为自己而受伤，尽量不做坏事。

  所以他选择避开可能会拖累别人的方式而生活，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拖累到了齐雪儿，只要齐雪儿和自己走在一起一日，身为剑阶登天者女儿的她就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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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蝶大约是三个成人大小，足有八条腿，和普通虫子的区别只有大小，腿很细，大腿部分有点短，恰好是伍不归害怕的那类。

  危险在不断靠近，折戟就在地上，即便两侧的刀刃不弹出，光靠坚硬无比的枪头也一定能把这怪物杀死。

  但是，他的脑子控制不下来自己的思考，无所谓的、毫无意义的事情快速闪过，像是学校展览馆坏了的那台一品文物放映机，一切的记忆错乱无序，似乎将自己的人生搅拌起来。

  他眼见得这生物靠近，无法做出反应。

  这是因为那粉末的原因吗？伍不归心想。

  “白痴！”

  脑子里传出一声很熟悉的叫喊，伍不归还以为是错觉，却发觉前面的巴蝶猛地跳起，张开翅膀化作一团黑色，朝上飞去。

  前方地面猛地一震，如同大楼倒塌，直接把他震倒在地，这种无法自我控制的感觉才有些缓解。

  上空飞过一个什么东西，他看去，恰好和洛秋年目光咬在一起。

  哼，我超强的，洛秋年心想。

  没了你照样也行！

  她便故意在半空转了个身，正欲往上飞去之时，一个通体漆黑的东西忽然从后猛地跃来，一把撞在她身上，她好似被球拍击中的网球，被一把轰进了林木之中，传出巨响。

  这实打实的打击，伍不归全部看在眼里，他望见洛秋年在半空吐出鲜血，也看见她扭动身子挣扎，然而最终还是无法平稳身形。

  真是现世报啊，人太得意就要出问题。

  各种意义上的脸真疼啊洛秋年在地上蜷起身子，但光是这么一动，耳朵就不停留出血来。

  伍不归拾起折戟，咬牙切齿朝那侧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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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雪儿总觉得他想得太多，想得太多不好，但他觉得，自己还是想少了。

  什么都不想就能活着，那该多好，但是人类不行，所以他必须想，必须想清楚了。

  自己到底是不是胆小鬼。

  结论很明显。

  伍不归一把闯入木林之中，折戟一甩，两侧双刃弹出，他有些明白了。

  虽然不明白理由，下定决心的时候，折戟才会将这两侧展现出来。

  “要更硬气一些”

  很多年前，不知道在什么场合上，齐帆对自己说的这句话此时在脑海里闪现。

  洛秋年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挥起折戟斩断气根、杂草，蓝光在空气之中流动，他一跳，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抱着折戟滚进树林之中，一抬头时，洛秋年正咬着自己手掌喘息着。

  她的后背被撞出一团淤血，整件上衣全部都成了碎布，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个，只是用力睁开眼睛，操纵无形之手，企图用它掰正右肩膀。

  好痛。

  她含着眼泪的眼睛看见的东西越来越模糊，不得不拿左手去擦，刚一抬手就看见正从上爬起来的伍不归，心里一跳。

  “混蛋家伙，你跑错边了”

  她咬牙切齿，一边调整肩膀姿势，伍不归心里有气，但还是支着折戟走过来。

  “我来帮你啊”

  “不用你啊疼！”

  洛秋年含糊不清地说着，涎水顺着掌背滴落，看她这样，伍不归撇着嘴，轻轻托起她右肩，她心领神会，哼了一声，巨手一掰，疼得差点没把自己的右手手掌咬出个缺口来。

  过了好一会，全身上下都是汗的她把手从嘴里拿出来，伍不归看那牙印深深，心里叫疼。

  她好似昏过去的样子，于是伍不归学着上次那样找了树枝，选了几根硬一点的，把自己裤腿撕下不少给她缠好固定后便把她背了起来。

  赤裸着的光洁肌肤相互贴着，他觉着身体燥热，无奈只得把她同上次那样抱起，但视觉冲击又着实是大，便停下来找了些干净点的落叶盖在她身上，这么一碰，怀里的她忽然醒了过来，迷糊地睁开眼睛。

  “放我下来”

  重伤未愈又添新伤，她已经没法中气十足地说话了，现在如果伍不归抱起她就是一个百米冲刺跑下一层她绝对没有任何方法。

  伍不归站在原地不动，觉得有些事情要说清楚为好，正想张口，发觉后面轰隆一声，一只怪物从天而降。

  洛秋年眼睛睁大，一只巨手一把挡在两人身后，将竖起的尖锐昆虫爪子挡住。

  伍不归回头看，是不停扇动翅膀的巴蝶。

  “放下我啊，我要把它、咳咳、宰了”

  洛秋年嘴上逞强，心里慌得要命，按她现在的精神状态，这魂力到底还能多稳定，她心里也没有个底，唯一能做的就是拼个你死我活，把大招放出来。

  这一招可以说是玉石俱焚。

  啊啊啊啊真是头大啊，在二层，哦不，还不到二层的时候就把魂力用光了！可恶啊！

  不过这样一来，伍不归可能就活不下来了。

  要先把他赶走。

  但是，这家伙在做什么啊！不会是吓傻了吧！

  “你在愣什么啊！”

  见伍不归扭头看去，洛秋年用力地拍了下他胸口，却发觉他心脏跳得平稳至极，就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一样。

  她纤细发颤的手掌十足冰凉，贴在自己的心口处，就能感觉得到她到底有慌张。

  伍不归放下她，洛秋年心中一喜，这小子跑了自己就可以施展招数了。

  但又莫名觉得一悲。不连累他当然是好事，但是为什么这种感觉

  总觉得像是被抛弃了一样，不过实际上来看就是如此吧。

  罢了罢了，洛秋年咬着下唇，眨巴眼睛，心头一凉，那魂力忽然散去，那爪子当空劈下。

  伍不归还没避开，糟了！

  洛秋年心头提到嗓子眼，她难以想象同伴被杀死在眼前的模样，脑袋一热，翻转魂力的大招已经进入准备阶段。

  但下一瞬。她便陷入了混乱之中。

  落下的昆虫腿高高扬起，盘旋，然后倒插在地面上，喷吐血液。

  烟尘之中，伍不归右手紧握枪戟，蓝色光芒闪烁，一个巨大而充斥着各种奇怪图画的圆阵在地面重叠而起，碗装的浅蓝色光芒将他笼罩起来。

  那巴蝶一扇翅膀就要飞起，伍不归察觉有什么东西缠上右手的一瞬，深吸一口气，枪戟朝扑扇翅膀的怪物指去。

  “方天扳机！”

  下一瞬，地面崩落，以他为圆心的五米之内泛起蓝色光芒，将两人笼罩起来，一声脆响，足有一米大小的圆阵出现在枪头前端，重重叠叠三四层，一瞬崩裂，火焰喷涌而出，带着燃天之势直冲而去，火光还未靠近，气浪已经将那怪物烫得蒸发。

  伍不归跪在地上，恶心的感觉充斥整个身体。

  这

  洛秋年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以伍不归为圆心，内半径为五米，外半径至少为一百米左右的环形区域的所有树木，都在方才射出的这一击的后坐力中拔地而起。

  半天岛中凭空多出了个草木不生的地区。

  这可比休伯利安里的那招强多了啊！洛秋年支撑起身子，虽然疼痛至极，但她却莫名感到高兴，可是抬头看向伍不归，他却笑不出来了。

  伍不归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攥着折戟，好似在靠它支撑身体一样，他缓慢回过头来，七窍流血，一张开嘴要说些什么，血液便喷洒出来，在地上溅开图形。

  这是。

  洛秋年难以置信，这绝对不是使用文物或者使用强力会导致的症状，因为她曾在了另一个世界，亲眼见过这一情况。

  这是在魂力不足的情况下透支灵魂使用技巧的代价。

  伍不归的灵魂被损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