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无能为力
“抱歉”
其实不用洛秋年多做言语，身为当事人的雷果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吗？”
虽然能隐约感觉到她的心情变化，但伍不归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魂力不够？”
“不是这个问题”
洛秋年摇头，发丝晃荡得有气无力。
在一连串的准备之后，她已经能够完全掌握雷果灵魂的形态------他的灵魂的确被‘洛秋年’这个概念所束缚。
术式皆存在指导它的原理，像这个时间回溯的术式的原理就十分暴力：找出时间线上施术者对应的形态，将它抽取并覆盖现在的状态。
由于这只是对物质的操作，所以并不会直接影响灵魂，所以洛秋年当时才保留着身体时间点之后的记忆。
这种涉及到时间、空间和因果一类的魂力在另一个世界被视为禁忌，拥有类似的术式便可制霸一方，甚至能够发展自己的势力。
就以这个时间回溯而言，只要魂力足够多，施术人可以将被施术物体维持在时间线上最强的状态。
被施术者无论受多重的伤都可以通过倒回来修复，就算已经死去，只要能找到灵魂，它也可以通过回溯而使被施术者恢复到最佳的状态。
这几乎代表着无敌------这也是洛秋年非要得到这个术式的原因。
术式展开的一瞬间，她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地面深处奔袭而上。
可恶，真会挑时间。
心里只是暗骂了一声，术式竟然有涣散的迹象。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深呼吸，专注起来，所有的杂念都排除脑外。
雷果面孔在脑海中开始成型，她聚精会神地想象着进塔前的雷果的模样。
仅仅只是几日，变化并不会特别明显，但洛秋年还将当时的情况想象了出来，就像给一张照片标明时间一样。
这么一来，便可以保证时间是变化的了。
就在那副场景快要成型的一瞬，景象忽似落地的相框一般崩出玻璃碎片。
洛秋年心头一惊，淡紫色的光芒便从景象中渗出，好像一只手掌，将裂缝撑大，打碎镜面。
怎么回事
术式聚不起来！
那个家伙骗了我吗？！
无数的念头在她脑海里一瞬翻滚，她咬牙，又一次聚起术式。
术式的结构和顺序上没有逻辑上的错误，魂力的排序按理论来讲也的确能造出这个效果才对。
但是，为什么？
零点几几秒的呆愣里，魂力补充之下的洛秋年有一个不好的想法慢慢生成，随着她的另一次尝试开始，这一现象再次出现。
第三次，调整了的想象依旧失败。
烟雾缭绕的画面十分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里，她意识到这是伍不归所看到的东西。
她没有犹豫，直接从术式中抽身而出，没有心情也缺乏精神力去控制自己输出的洛秋年只一眼便将魂力化作锋利刀刃，劈砍而下，直直切入地下五十米，劈中这只紫色手臂的主人的脑袋，又硬生在土壤的阻碍之下将那怪物四分五裂剥皮拆骨后她才停下动作。
可无论怎么发泄，无法将雷果身体的时间往回倒的事实依旧存在。
“倒不回去”
洛秋年低垂的眼眸溢出泪花：“魂力足够，魂力的品质也远远超过要求，术式也是正确的，可是我倒不回去。”
“为什么？”
伍不归下意识问出声，洛秋年缓缓转向他，目光茫然，没有透出感情。
“我不知道”
说谎。
他没有听到她的心声，但他本能地知道这是她的谎言。她沉默的嘴唇、带着泪光的眼睛都在述说着失望以上的悲伤。
她知道原因。
一切正常，准备完好，这不是她的问题。
这是雷果的问题。
伍不归转而看向雷果，他看洛秋年落泪正发慌，扭扭捏捏想上前安慰但却多次顿了下来。
倒不回去的原因是雷果，是雷果让术式失效。
术式在这里的用法是将雷果的身体倒回去，雷果的身体没法到回去。
为什么？
伍不归的大脑里出现了无数的声音，他们像是无数个自己，在不停的唠叨里为站在此处的他分析思考。
洛秋年之所以会恢复成小时候的模样，是因为她这具身体从刚出生就一直‘使用’到现在，存在时间线上的连续。
无法倒回某个时间点，说明他的身体在那之前是不连续的。
这不是雷果在失去强力之前的身体------伍不归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这么一来，强力消失的原因也就清楚了。
这本来就不是雷果的身体，就算‘恩赐’还存在名为雷果的个体上，强力也应该在他真正的身体上才是。
洛秋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泣，她咬着牙，可是哭声却止不住。
她还以为在另一个世界看惯生离死别的自己已经不会再因为这些事情而伤心。
然而，最重要的人依旧是最重要的人。
“没事的，没事的”
不懂的怎么安慰人的雷果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可他越是如此笨拙，洛秋年心里头的伤痛感觉便越是强烈。
“还有机会”
伍不归说着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话语：“只要能把雷果的身体找回来的话”
雷果听得愣头愣脑，用手背擦着自己眼眶好不容易停下哭泣的洛秋年一听他这么说，泪水又如溃堤般涌了出来。
她咬牙不发出声音，可眼泪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忍住的东西。
伍不归坐在地上沉默不语。
雷果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保护自己的同伴，可现在却哭成了这个样子。
可这样才让雷果觉得真实。
这才是那个有些脆弱，一直以来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洛秋年。
那个让自己当成妹妹看待的洛秋年。
看着那么强大的她，雷果总是心生向往。
不知道什么时候洛秋年才停住了眼泪，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力和魂力在没有意义的术式上的她跌进雷果怀里，闭起的眼皮颤动，怎么挣扎都打不开眼睛。
雷果将她放在地上，发觉伍不归正从地上站起来，将夏玲珑横抱起来。
“先走一段路吧”
伍不归朝地上那白线努了努嘴，深不见底的细缝正发出开水煮沸时那种咕噜咕噜的声音：“总觉得挺危险”
相比起小心翼翼不要碰到夏玲珑伤口的伍不归，背着洛秋年和抱着孟坊的雷果看起来十分轻松。
两人全程没有交流，空气里只有沙沙风声和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太阳又开始落下山，看伍不归累得直喘，汗都不出、仍有余力的雷果要帮他拿背包，伍不归正想递给他，双腿一软，跌坐在地面上。
“休息吧”
两人朝着印象中魏仁侠所在的位置移动，但伍不归的身体素质原本就比雷果差，现在还拖上这么多人，移动的速度慢了不少，从中午走到天黑，也不过才走了二十多公里路。
伍不归仗着四品文物霸道，闯空门如入无人之境，在外头的雷果只是发了一会呆，就看见他拖着一堆食材和烹饪器皿出来。
与前几天看到的小一点
雷果趴在地上看这瓦斯炉，总觉得形状上哪里不大正常，伍不归没在意这些，架上石锅便开始煮东西。
他煮得津津有味，实际上出来的成果并不如人意，就连伍不归自己吃着也觉得味道奇怪。
洛秋年的嘴巴怎么的也撬不开，夏玲珑只是喝了一点就吐了出来，只有孟坊在这两人的摆弄之下成功喝下一碗汤水，可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伍不归看着洛秋年发呆，这家伙表情平淡，僵硬至极，嘴巴紧闭，怎么看都不想睡着的人。
“这么担心你去试试吧”
雷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伍不归身边来，话语里混这笑声。
“你都撬不开”伍不归摇头。
“因人而异嘛”他拍着伍不归的肩膀：“多点自信，你对她而言可是非常特别的”
伍不归沉默。
洛秋年看起来像在装睡，雷果这家伙看起来又有话要说。
“不归”
果然如此。
伍不归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决定假装不知道洛秋年的情况，转头看向雷果。
“你知道被侵蚀的人最后会怎么样吗？”雷果问。
“变成怪物吧”
“太笼统啦”
雷果逼迫自己笑出声音，伍不归也想笑两声，嘴角抽动两下，没能发出声音。
“我的堂哥也是登天者“
雷果说。
“我家人里也有登天者”伍不归答。
“我知道”雷果挠挠头：“我见过”
伍不归心脏漏跳了一拍，只是表情没有变化。
雷果挠头，说：“你出生不久后，我见过你，你被你父亲带过来我家”
“当时我才四岁，原本已经忘了”他一边思索着一边笑出来：“最近记忆都变得清楚了我才记起这件事”
伍不归老半天才憋出个单音作为回应。
“你有见过我的堂哥吗？”
雷果说：“头发蓬蓬松松的，满脸胡渣，可精神得很，刀很快，强力和恩赐都不强，可是比谁都勇敢”
伍不归摇头。
“七年前他死了”
雷果眼睛眨了一下，笑容缓缓消去：“我杀的。”
钢铁怪物在地面上奔驰，爪子与地面相接，摩擦声让人后背发麻。
他们的眼瞳赤红，发着微光，时而闪烁，时而通亮，可无论怎么变化，它们腿上的动作都没有停下，直到他们看见地上冒出鲜红色的东西。
红色的液体从地面上的一条细缝涌出，只有直接连接细缝的地方会喷高一些，而液体一旦落在地上，又会立刻变成漆黑颜色。
液体不停蔓延，很快漫道一只钢铁怪物下，刚浸上它的一只腿，紫色的烟气径直冒了起来，它本能的想要离开，无数的漆黑液体从中心射出，将它的钢铁身躯视作无物，径直贯穿，将它融化，吞没。
这个过程持续了有三十分钟，所有的钢铁怪物无论怎么挣扎最后都会变成这滩液体的食粮。
它在地上涌动，跃起，凝成一团漆黑的圆球，立在半空之中。
其中喷出的黑色液体像是拥有具体的形状，化作无数手掌，将地面上的汽车、路灯、甚至是建筑物都一起吞没。
十五分钟后，它的表皮上出现一条缝隙，鲜红色的液体从中流出的同时，缝隙扩大。
一只鲜红色的眼球突兀出现在缝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