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交谈
“你好。”
大藏出流无视伍不归仿若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神，说：“我想和你聊聊。”
“没有兴趣。”
“你有很多事情是必须知道而不知道的。”大藏出流说：“我们没有敌对的意义。”
伍不归沉住气，道：“在这个世界外面，秋年和雪儿还与你的两位剑阶好友搏斗，你让我心平气和和你聊天？”
“他们争斗的目的，只是给我拖延和你交流的时间。”
墨镜遮挡，伍不归看不穿他说这话时眼中流露着如何的情感，他站定，接着粗暴地拖开椅子，坐下，说：“这是哪里？”
“特殊亚空间，只为我们两个人而存在。”大藏出流说：“为了这一场绝对不会有第三者旁听的交流。”
“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应该知道的事情。”
“我不认为我有什么应当了解得更深的东西”伍不归无视对方身上浑厚的寒意，咬牙切齿道：“除了你杀死白武安的理由”
大藏出流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起了别的事情：“五千年前，古人类将通天塔建起，并建立起人造天堂，以此作为地球环境恶化后人类的去处。到这里为止，应该和主流的登天者学院教学内容是一致的，但他们隐瞒了一件事情——人造天堂在不久之后就坠落了。”
“坠落？”
伍不归回忆以往学过的内容，自诩博学多才的况良并未讲授过关于这方面的内容，如果是他知道的东西，他肯定不会理会什么教学重难点与教学课标要求，侃侃而谈当做是自己树立威信的资本。
“是，原因不明，事情应该是出现在人间天堂建造完成到之后五百年的这一段时间内，地上人类与天上人类近乎灭绝，到这个阶段为止，通天塔还只是具有景观意义的梯子。”
这是况良也不清楚的事情？还是登天者协会要求他们保密的事情？
“通天塔建立的两千年后，人间天堂再度建造完成，这一次建造者们做好了各种防护，并且引入了人造力——“强力”，作为支撑人间天堂的支柱。”
“之后是你所知道的内容，地上与天上被两派占领并进行战争，最终天上闭锁通天塔，增大强力抬高人间天堂，由于强力抬升，力场消失，地面的太阳能威胁解除，但代价是无法再度解除人间天堂。”
原来力场就是大量低层强力构成的吗？或许是混入大气之中来保持它们的底层特性？
那这么说来，现在覆盖着地上的强力，难不成是大藏出流、奥尔加与林修竹三人构成的？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与我们争斗中的他们和眼前的大藏出流，他们是一边分出心神控制强力力场，一边与我们对抗的吗？
怪物。
“没错。”猜出了伍不归心中所想的大藏出流如此说道：“我们三人各自负责一个区域，只要我们还活着，强力就不会消散，但这不是重点。”
“通天塔建成后三千年，支撑人间天堂的力量衰弱，人间天堂重新与通天塔连接，与此同时，人类开始拥有人造力。登天者协会出现。”
登天者协会出现于通天塔建成后的第三千零一十五年，这个时候它只是一个普通的民间反歧视协会，当时登天者并不想现在这样受人尊重，多数是被当做怪物来对待，处以私刑的情况很多，好一些的，也不过只是当做奴隶来对待。
有压迫的地方就会有反抗，登天者协会的雏形就是毅种反抗手段，但这个时候它只是一种呼吁罢了，这种情况直到四百八十五年后才发生了变化。
第七座登天塔崩坏了。
“原因不明，理由不明，被封闭的通天塔崩坏。你觉得发生了什么？”
伍不归稍稍思索一会，猜测似地说道：“怪物跑出来了？”
大藏出流没有直接肯定或否定伍不归的猜测，而是继续说道：“这件事情被隐藏下来，但可以肯定的是底气通天塔区域内出现了大量的怪物，他们四处扩散，并最终影响到了整个世界，这一时期就连地上的人类也受到怪物的威胁，被称为‘魔起期’”
魔起期发生了很多事情，也是因为经历了魔起期，政府的军队才彻底失去意义，只能求助于团结了许多登天者的登天者协会，然后是历时五年的‘除魔斗争’，牺牲了近五千万登天者，将全人类的死伤数目减少到十亿，这些都是登天者们做出的功劳。
伍不归见大藏出流的叙述告一段落便直言问：“你想表达什么？和你所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这只是一座塔而已。”大藏出流说。
第七座塔的倒塌对于登天者们而言有着重要的意义，这主要是体现在它说明了一种情况——塔内发生了一些变化。这种变化是什么没人清楚，但大家知道的是，从第七座塔开始，一旦通天塔倒塌，塔内的生物不会同时消失而是扩散出来。
通天塔建成的第三千六百年到第四千年间，一共有三座塔倒塌，每一座塔倒塌都不出意外地引起一通暴乱，值得庆幸的是，研究者们发现跟随者塔倒塌所冒出来的怪物最多只是第四阶段，也就是第四层的生物，但即便如此，除了弓阶以上的登天者外，要应付第四层的生物几乎是不大可能的，为此，一个计划在暗中展开了。
“第四特别军，即人造登天者计划。”
说实话，这个计划的展开是必然的，由于通天塔倒塌，附近区域遭到强力辐射，所有进入其中的普通人都会被侵蚀成怪物，那么能够对抗他们的便只剩下登天者，而登天者的数量早就在第七通天塔事件中削减至一个较低的水准，根本无法应对如此多的怪物。
不得不做，必须要做，所以人造登天者计划展开。
“最初是依靠药剂，只要找到适合的人造力载体，就可以通过服用的方式在体内短暂存有人造力。登天者协会的研究员们在找寻多次之后，创造出了一种名为“市经”的药物，它不仅可以储存大量人造力，而且可以被人体有效吸收，但强力的副作用无法抵消——当市经被人体分解而人体内部还存在强力的时候，人类就会被侵蚀。”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伍不归从大藏出流说明这一情况开始就料到了，但他未意识到的是，人类并未打算改进这一药物。
“三座塔并非是同时倒塌，第三座与第二座塔倒塌的时间间隔长达一百年，在这一百年里，登天者协会毫无作为，而高浓缩市经的作用消失，曾经的人造登天者计划参与者变成了塔内生物，被登天者协会与政府军队诛灭。”
这是一段漫长的历史，沉重得让人沉默，可伍不归听言只是问：“然后呢，你所说的与你所做的有什么关系？”
“今年是通天塔建立的第五千年。”大藏出流说：“是三座通天塔一齐崩坏的一年。”
“你在说什么？”
“这是阿卡夏记录的结果。”
伍不归不明白大藏出流在说些什么，眼睛瞪得浑圆，但大藏出流丝毫不打算解释，仍旧面无表情道：“这座星球的星灵指明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新的最强登天者会出现，三座通天塔会一同崩坏，地面会重新回归原始，地面的人类不存，生物不”
“人类已经灭过一次？而且只花了不到一千五百年就重新繁荣？你认为我会相信这些？”伍不归拍桌而起，双眼赤红直瞪着大藏出流：“你的编造能骗得过谁？凭你空想出来的所谓’星灵‘，你就想断定这个世界没救了？”
“星灵是存在的，只有我和奥尔加这样的剑阶登天者才能够接触她。”大藏出流说：“之前通天塔倒塌时，通天塔的第五至七层生物并未出现，这是因为星灵当时封锁住了所有通天塔所连起的五层领域，但这一封锁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人类把消耗光了地面的资源，星灵的力量减弱到极点，三座通天塔倒塌之后，它就会和地面上的生灵一起回归原始。“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伍不归反问道：“你不去阻止通天塔倒塌而把白武安杀了，而灭掉了登天者协会？杀害无辜人类？”
“我在拯救灵长类。”大藏出流面不改色。
“登天者协会的人造剑阶计划是最强登天者出现的关键，这个计划必须阻止，所有实验素体必须回收，但还是慢了一步。”
他所说的最强素体自然是指林修竹，他现在已经是十成十的剑阶，若是他所谓的星灵，这个地球的灵魂真的存在，那林修竹应该就是他所说的最强登天者。
“我将齐帆的力量给了素体，他已经不可能超越我了，老登天者中唯一有可能超越我的白武安也消灭了，新的最强登天者的出场被延后，三座通天塔的崩坏延后，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将通天塔五层以上的生物全部消灭。”
“那跟你在地面上干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让灵长类永续发展。”
“利用屠杀？”
“是。”
伍不归凝噎不言，坐回位置上，身体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一样。
线索接上了，如果星灵真的存在，那为什么第五层以上需要剑阶登天者来开路也就解释得通——因为只有剑阶登天者可以接触星灵，和星灵交涉让她打开一小部分封印。
“你不需要这么失落，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大藏出流说：“存在的事物终会灭亡，永无止境的事物是不存在的。这是为了星灵、地球、灵长类必须做出的牺牲，而且如果三座通天塔一起倒塌，地面的辐射会扩张到最大，到时候人类中只有少部分人能够进化为登天者，极大部分会被侵蚀成怪物，到时候清扫起来很麻烦。”
必须做出的牺牲，所以你把白武安杀了，所以奥尔加灭掉了第二通天塔周围的生物。
这样对吗？
“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伍不归长呼了一口气，说：“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和我说这些为了什么？”
“希望你带领的小队可以协助我。”大藏出流说：“第七层的生物，我没有对抗的把握。”
意思是第五层第六层你就可以应付了？伍不归冷笑一声，摇头道：“不可能的，我指挥不了他们。“
”你低估了你的存在价值。星灵对你的评价倒是很高。”大藏出流说：“她说你是充满’可能性‘的人。”
“假使你站到我们这一侧来，通天塔倒塌的影响或许会变弱。但若是你站到我的敌对面”
“如何？”
“那就是充满’可能性‘的人的对抗。结果不明，”大藏出流放下了抵在下巴上的双手，坐直了腰，墨镜摘下，伍不归这才第一次看见他的双眼。
除却眼白的部分，眼瞳中无数图案扭转，颜色各异，相互混杂又是界线分明。
“但地球的可能性会消失。”他说。
伍不归站了起来，他深吸一气，眼睛睁大，眼瞳中竟映出无数图案，身后三四个黑环叠着旋转，接着环面不再平行，以微妙的角度与水平面呈夹角，缓慢地旋转着。
“你还没搞明白。”大藏出流说：“你的’可能性‘不高于我，而我所代表的是人类的’可能性‘此时，我才是大义。被私怨冲昏头脑的你，根本不能胜过我，你甚至连脱离这个空间都没有办法。”
“是吗？”
兹拉一声，伍不归的左手手腕忽然喷溅出鲜血，一滴还未落在地上便幻化为数万黑色颗粒，接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身影在空中浮现，那是威廉的脸，他手中的八咫·小乌丸泛着光芒，这一原五品文物带来的威压竟从泰山府君祭的构成的那头传进了这亚空间里。
“我听到了。”威廉说。
“我也听到了。”居住在手臂中的雷果忽然说。
“我也听到了，我也听到了。”
成千的“我听到了”的声音从伍不归身后摩擦的黑环中响起，这都是寄宿在万象螺旋之中的、白武安曾经的战友。
然后，亚空间崩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