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龚久川
凛爱很少吃人类的饭菜，一般来说这是吃不饱的，加上她来这个世界时，人类还在发展中，没有什么像样的菜式，昨天那顿饭也只是饿昏了头，仔细想想没有多么美味，可今天这餐倒是让她吃得津津有味，连齐帆故意炫耀自己妻子的话语都懒得理会，细嚼慢咽，直到吃完一碗后才发觉龚久川一直在看着自己。
我失态了？
凛爱刚这么想，龚久川就扭开头闷声不吭地吃饭，齐帆则又开始胡言乱语：“龙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吧？”
“人肉比这好吃”
吃饱了，凛爱的脾气也就上来了，竖瞳瞪得齐帆膝盖直抖，但这却是兴奋所致的，他咳了两声，声音因欢愉而颤个不停：“大姨要是吃饱了我们就来练两手？”
但话刚说完齐帆便被她妻子敲了下脑袋，两人对视，怒气冲冲的貌美妻子光靠冷漠表情就把这个能与龙战个痛快的男人压得说不出话，低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呵”凛爱挑衅似地冒出单音笑声，龚久川则憋笑不言，正当齐帆妻子想和凛爱聊聊天时，外头忽然有敲门声，但也没等龚久川或齐帆同意，那人便急急忙忙地闯进来，一见齐帆便慌张起来：“齐、齐队长，您知道山上那工厂被炸掉了吗？”
“不知道”
齐帆答得太快，是个人都感觉他有问题。
“这那个，恕我多问一句”报信的人搔搔脑袋，问：“您爆破的？”
“不知道，不关我事，我整晚没出去过”
齐帆一边说着站起来，推搡着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后就把那人给赶出去，把门反锁拍拍手，还嬉皮笑脸地说着“搞定”走回饭桌旁。
“山上的工厂是抽调我力量那个？”凛爱忽然问。
“不知道，谁知道，他又没说哪座山”
齐帆目光在菜上游移，凛爱看他没个正型，又说：“你做的？”
“哈？又不是闲得没事干”齐帆满不在乎地说：“干什么为了条幼龙去爆破人类的工厂哦？”
“别这么说话！”
齐帆妻子忽然发怒，齐帆身子本能坐直，秒说了句“抱歉”后就和个机器人般坐着，嘴上滔滔不绝：“我想干也没时间，昨天回来后我们几个不一直待在一起吗，回了房间我就造人去了，给你咳，给别人报仇哪有繁衍子孙重要”
齐帆说得自家妻子俏脸通红，咬牙切齿地在桌底下扭着他大腿肉，齐帆倒是无所谓的嘻嘻直笑，忽然还加了一句：“而且谁抽了你的龙之力又不是只我一个人知道”
凛爱猛地看向一旁龚久川，他吓得想把扭开，凛爱却已经半身压在他的大腿上，双手捧着他的脸不让他转头。
黄金竖瞳里映着龚久川通红的脸，凛爱轻声问：“你做的？”
龚久川早就是算好了没人知道才做这件事的，这个时候如果不承认的话凛爱也查不出线索，但在这对漂亮的眼睛面前，他不知怎么无法撒下谎言。
“隔壁造人太吵了，我就出去散了散步”
他手搭在凛爱肩膀上想把她推开，可不管怎么推都没有力气，反倒是她肩膀柔软，让龚久川的大脑有些难以思考。
“别把锅甩我这边哦”齐帆看自家妻子耳朵更红，便随口说道：“我们有好好控制音量的”
“你给我闭嘴啦！”
妻子气急便打了齐帆一拳，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跑进屋里去了，场上只剩下还骑在龚久川大腿上的凛爱与龚久川和齐帆三人。
“就是心情不大好”龚久川双手抬高，凛爱歪了下头坐回原位，龚久川这才继续说道：“刚好工厂晚上没人，我就把法阵给炸断了而已”
“有意义吗？”凛爱说。
“或许吧”龚久川这般感叹后无言沉默，一旁齐帆看着两人略显心焦，但还是问道：“幼龙，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凛爱忘记在睡着之前自己在做些什么了，好像是看着人类们慢慢发展，与有趣的人一同聊天，帮他们搭建自己的城市。
“不知道，还有，不要乱叫，我现在宰了你是分分钟的事情”
货真价实的黄金龙瞳，威压不会输给普通的剑阶登天者，但齐帆也就只是觉得头皮发麻而已，这也让凛爱很奇怪，自己的力量似乎不怎么能震慑眼前这家伙。
星灵到底是给了你多少力量啊，凛爱思索着星灵的目的时，齐帆忽然说：“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攻略通天塔？”
“？”凛爱歪下脑袋，完全理解不了齐帆的意思，她指着远处的通天塔，说：“那个东西？”
“嗯，里头是许许多多个不同的世界叠加起来的”齐帆解释道：“我们的目的就是登上最高那一层，进入人间天堂”
在齐帆与龚久川的说明之下，凛爱这才知道现在的人类已经可以拥有并在体内产生人造力，并利用这种人造力达成原先人类做不到的事情，并且通天塔的作用也不再只是景观和支柱，其内部发生了性质上的变化。
怎么回事，凛爱皱起眉头，但想不出个所以然，星灵到底是想做什么？这样对地球有什么好处吗？
“你有见过星灵吗？”凛爱问。
“见过”齐帆的表情忽然平静下来：“但我忘记我们说过什么了”
现在的星灵在沉睡之中，也就是说，出现在他面前的星灵应该是古分灵才对。
“怎么样，加入我们吗？”齐帆问。
“这是你们人类热衷的活动？”凛爱问，“有很多人类都在做这种事情吗？全世界有多少座这样的塔？”
“现在的话，应该只有这三座，但的确是全人类都在做这件事情”
齐帆看向龚久川，于是他接话道：“地面上的资源已经不够了，有很多都需要在通天塔中获取”
哈？人类这么能糟践东西的吗？
不过按他们两人的说法，凛爱猜测着这通天塔或许是连接各个世界的入口，而且能在地面上建起，说明这是星灵的同意的结果吗？还是说，这些通天塔就是星灵沉睡不醒的原因？
如果说通天塔的倒塌也是星灵允许的话，那原因就很有可能是后者。
凛爱并非是这个世界的生物，这个世界的规则限制她使用大量的龙之力，否则就可以看看这三座塔到底是不是有星灵加护了。
“怎么样？”齐帆催促着问。
想搞清楚星灵是怎么回事的话，这个世界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
身为异世界生物的她能用的龙之力有限，又没办法产生人造力，一般来说就只能靠术式来获取力量了。
真讽刺，凛爱心想，一般是龙将力量赠予人类，没想到自己是反过来从人类身上获取人造力，但是一想到星灵有可能处于危难之中，她又觉得这件事非做不可。
齐帆体内的人造力数量很多，质量更是上品，如果能够获得他的人造力的话
呸，我才不要跟这种人联结力量。
凛爱忽地牵起龚久川的手，金色的眼瞳让龚久川觉得格外眼熟，好像在未曾经历过的人生里，有出现类似的一幕。
凛爱的长发飘散，火焰碎屑像是映着太阳镜片的火光般，明亮的黄金龙瞳，这些都让龚久川移不开眼睛。
“凡人，从今日起，你的灵魂归属于我，我将赠与你龙的力量”
“我的要求只有两个：不可以因私心动用龙之力，永尊我为龙主，你可愿意？”
凛爱的声音没有起伏，她的思绪飘回了数千年前。
光线迷蒙，在石砖堆砌的房间里，那些获得龙之力量的人发誓对凛爱效忠，绝不为了原罪而动用龙之力，但不过三十年时光，他们就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誓言，只有那个姓龚的男人是例外，但那或许也只是因为他卧病在床，有心无力而已。
你呢，你能遵守吗？
龚久川沉默无言，凛爱望着他，心里有些许苦涩，但也是在此时，龚久川沉下心来，眼睛睁得浑圆，冷静道：“我想成为与你更加亲密的关系”
哈？
别说是凛爱，就连齐帆都没搞懂自己这木讷朋友中了什么邪，龚久川似乎也不打算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转变从何而来，只是凭着此刻心情一通胡乱说道：“我想成为你的盾，成为你的矛”
“有人阻挡你的话，我会为你开路，有人想伤害你，我会挡在你的面前”
“你想要的东西，我会为你拿到，你想要的愿望，我会帮你实现”
“我会把所有的力量全都给你”
忽然间，凛爱与龚久川相握的双手翻开各色光芒，凛爱想抽开手，却发觉龚久川握得紧紧，不肯放开。
“不要再说了！”
成为龙的生命来源，为龙供给力量，这可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
凛爱觉得心慌得很，可龚久川的目光却越发坚毅：“我的誓言只会为你一人而守，为你一人而立。”
光芒散去，双方的灵魂之中留下了不灭的主仆印记。
“有病吧你！”
凛爱与齐帆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而对此，龚久川只是挠了挠头傻笑起来。
白痴，真是白痴！凛爱气得牙痒痒，的确这样的话她就可以调用龚久川的所有人造力，可是要显出真身的话就需要消耗龚久川的生命力了啊！
“你是个傻子！”凛爱压着龚久川的耳朵大喊，“你怎么会这么笨呐！”
龚久川仍旧与方才那般装傻，四十五度抬头斜视天空。
之后经历了很多事情，龚久川也搬了出去，才有了后来伍家夫妇住入齐帆家隔壁。凛爱、龚久川与齐帆三人成为了队友，齐帆和她的关系慢慢变得融洽，至少龚久川是这么认为的。他们三人一同闯过了很多困难，在齐帆还未独当一面之前，许多看似不可能的成功都是凛爱与龚久川辅助他完成的。不知道是不是星灵故意如此要求，人类所生成的这人造力来驱动龙的技巧竟然有数倍以上的加成，即便是不到齐帆十分之一强度的龚久川的人造力，由凛爱来用照样是逆天级别的，但有一个缺点是，当凛爱与龚久川同时使用人造力时，人造力会优先转移向凛爱这一侧。
纵使如此，龚久川的人造力质量实在太差，凛爱发挥不出正常实力的十五分之一，硬要用原本的龙之力又会被星灵立下的法则修正和这个世界驱赶，而且说句实话，残留在她这个古分灵体内的龙之力也不多了，到了齐帆快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凛爱已经赢不过齐帆了。
“我赢了，哈哈，我赢了！我又赢了龙！”
“吃了瘪的凛爱气汹汹找龚久川抱怨，可龚久川说“这样也挺好的”，凛爱便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了。
看着他傻乎乎地笑脸，凛爱开始意识到，他不只是个老好人。
龚久川其实很精明，或许是因为齐帆太直率了，只想也只能做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所以成为队长后的龚久川必须变得聪明一些，所以凛爱意识到了，龚久川或许对自己抱有某种特殊的感情。
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种感情，只是因为他是个胆小鬼，所以只能以这样的形式来表达。
胆小鬼不过这样也不坏。
第一次登上第四层是他们小队打得最惨烈的一次，齐帆为了保护队友硬抗了一级天罚，第四层的最强生物’雾非雾‘完全是压着他打，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凛爱第一次在签订契约后现出真身，以红龙姿态将其秒杀，结果是龚久川陷入濒死状态，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救回来。
“你这个傻子！”
每当这种时候，凛爱就会气得想把龚久川打上一顿，但看到躺在地上的他脸色苍白的笑容时却又下不了手，只能一个劲的抱怨：“白痴白痴！不和你签订契约的话那种东西一拳能捶一打！现在倒好，打那个破东西你就快死了，我反而比原先弱了好多！白痴白痴！”
龚久川只是笑，凛爱拿他没办法，只能噘着嘴不满意地坐在他旁边生闷气。
“可这就是我能给你的所有东西了啊，红龙公主”
龚久川牵起她的手，轻轻吻了下她的手背。
虽然这个家伙是个傻子，但是
凛爱有些许明白为什么齐帆的妻子能露出那么幸福的表情了。
现在的我，也肯定
二十年后。
好似失去神智的伍不归将自己的愤怒喷洒在整片大地上，每挥出一拳都将想要克制住他的李斯特逼到远处，纪铜牙在这般观察中竟抓住了伍不归攻击的规律，嗤笑着让穗王去抓他的身后，自己则抓准机会偷袭凛爱与濒死的龚久川，想以此为李斯特争取机会，但手中铁尺刚一挥出便见得火光四溅，万象螺旋所化出的长剑在魂力之手的挥舞之下，硬是将纪铜牙逼到了后方。
伍不归竟然还有机会顾及其他地方？纪铜牙冷笑起来，看着穗王一拳捶中伍不归后背，直接将他打得飞了出去。
火焰四处飞舞，爆炸与能量的波动不停，伍不归也挨了一击，但就算如此，与他交手的两人一怪物并没能安心下来。
即便落入如此惨境之中，十把万象螺旋仍然在他的驱动下缓缓围绕在他要保护的两人身边。
没有一丝威胁能够打扰到凛爱与龚久川。
龚久川仰着头想笑，但气却喘不过来了，凛爱紧抱着他，拼命调用着体内的龙之力与用人造力激活他的细胞和心脏，即便世界法则已经开始提示她不可大量使用龙之力，但龚久川仍然没有恢复的迹象，生命力反而流失得更快。
龙之力，又是治不了你呀
“公主”
龚久川以强力震动声带，声音已经不像是他原本的声音了。
但没有关系，对于两人而言，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声音，什么样的时代，什么样的场景都没有关系。
“嗯”
与凛爱相扣的指缝间，代表契约的光芒已经消失了。
失去活力与温度的嘴唇轻点凛爱的手背，龙的眼泪化为珍珠坠下，在没有温度的他的指缝间滚落。
胆小鬼。
龚久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