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良知
霍稍错是与齐雪儿一同落下来的，据双叶佐仓所说，当时霍稍错体内没有一丝强力，但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竟然将塔内涌动着的外部强力直接调用起来，将其作为他与齐雪儿下降的缓冲，这才使得从二重天坠落的两人只是受了些伤。
“那个时候我已经做不出反应，都是他在引导”
齐雪儿接着说道：“在我们快要摔进地面时他用了某种方法， 我们就是依照那术式进行了缩地，直接从塔内转移了出来”
齐雪儿的强力恢复便自然醒来，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精神也好了，霍稍错则从一开始就醒着，身受重伤的他精神方面似乎没有什么消耗，偶尔还会主动和双叶佐仓说些什么。
霍稍错会主动找人搭话？
看伍不归满脸不信任，双叶佐仓气不打一处来，嘟囔道：“我招人喜欢，你肯定是比不了我的”
齐雪儿见状笑了，忽然又想起什么，她慌张抓着伍不归手问：“有没有遇到天河诗？”
伍不归照实说了，齐雪儿更是紧张，追问起来：“她有没有对你做些什么？”
她紧张成这样让伍不归觉得极为不自然。天河诗的强力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但还不足以达到威胁伍不归自身的程度，就光靠万象螺旋和魂力之手，弓阶以下的登天者应该是无法伤到伍不归才是，齐雪儿没理由连这点都想不通，难不成是天河诗还有什么后手
啪的一声，双叶佐仓的手掌落到伍不归头顶上，被忽然袭击敲得蒙头的伍不归抬头看去，双叶佐仓似笑非笑道：“你就只会把事情往坏处想”
“我还没说出来你就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伍不归略一挑眉，这女人真是越来越过分，我自己在想些什么又关她何事？
“没有、没有别的事情”
齐雪儿见两人有打起来的趋势，赶忙将双方给拉开，不好意思笑道：“就只是好奇，也不是大事”
“你问得那么严肃，只怕这胆小鬼要开始胡思乱想了”
双叶佐仓嚣张补充了句，齐雪儿咬牙切齿，僵硬笑着便将话题扯到别处去了。
齐雪儿之所以会在第二通天塔区域，是双叶佐仓希望她来这寻找一个什么东西，据她所言，如果这东西找到，通天塔应该可以进入，如果能连带着找到许多东西，那打败大藏出流也不是难事。
伍不归听言点头，双叶佐仓又不知道生得哪门子气，哼哼两声就打算激一激她时，齐雪儿便抢在她前，低声道：“塔内现在应该很复杂吧？”
伍不归无言，双叶佐仓则说：“第三塔那边破损得很厉害，或许地下一个星期左右，那座塔就会完全崩溃”
“一个星期？”伍不归吃惊道：“怎么推出来的？”
“怎么推出来的的有意义吗？”
被这般一问，双叶佐仓脸颊微红，歪着头道：“大概数字而已，有可能是一星期，两星期，反正在一个月内那座塔的内部就该被轰得七七八八”
齐雪儿表情沉重，抿唇低语：“对于我们而言的一个月，在塔内或许只是一小时，随着战斗场所的升高，最后可能会演变成一分钟也说不定”
夜里，伍不归从梦里头醒来，一旁齐雪儿缩成一团，薄毯下的身体时不时颤抖。伍不归本想将自己薄毯给她盖上，却发觉自己身上盖着两床毯子。
双叶佐仓坐在火堆对面，她发觉伍不归醒来，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说：“别表错情，我的毯子给了雪儿，你这边是她给你的”
还不清醒的伍不归把毯子都给齐雪儿盖上，自己也凑到火堆前。
干枝被火焰一烧，啪嗒啪嗒地响着，有点像小时候烤栗子的声音。
“不睡？”伍不归问。
可能是怕吵醒齐雪儿，双叶佐仓在这个夜里特别老实，她手指指着天空中一颗星星，它和快要灭掉的烛光有些相似。
“只有特别黑的晚上才能看到”双叶佐仓小声说：“天空不黑，这样昏暗的星星就会被其他光芒遮蔽，所以只有周围黑得一片，其他的星光都消失不见时，这样微小却勇敢的光芒才会被人注意到”
伍不归捡起一颗小石子抛进火中，不可燃的石头在干枝上跳了两下，又从火堆那边掉出来。
“你呢，怎么不睡？”双叶佐仓看着稍微烤焦外没有变化的石头，说：“青梅竹马在身边，不该好好睡个爽吗？”
“好像有人在叫我”伍不归看着自己的右手手臂：“很多人的声音，有熟悉的人，也有不熟悉的人”
“你该不会是遇鬼了吧”双叶佐仓没品地低笑道：“偶尔会听别人报告说，有一些人经过第二通天塔时总会听到奇奇怪怪的说话声，像‘我死得好冤~’、‘奥尔加?奥格斯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帮帮我们’之类的有人听到吗？”伍不归问。
“哦？”
双叶佐仓只发出这个单音，随后又仰头望向星星，说起了别的事情：“别的星星上会不会有人？”
“人类？”
“人”双叶佐仓更正道：“有意识，有思考，有智慧，会追求自己活着的意义的，人”
“满足这个定义的生物，应当会有的”伍不归说。
“那就好”她说：“说不定每一颗发光的星星附近，都有几个星球上有人”
很难想象她这般理性而又缺德的人会说出眼前的话来，伍不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如果人类不是这片星空唯一的主宰，那它是否保存下来就没有关系”
双叶佐仓的喃喃自语好似梦呓：“无论我们最终是否存活，都会有人将这片星空传承下去，在无边无尽的宇宙里，有另外一颗星星上的人会与我们一样，同样看到宇宙，他们会继续我们的旅程，接替我们活下去”
“回想起来，你所说过的话都很反人类啊”伍不归好久才这么感叹道。
“我只是有着和星星一般广阔的胸怀”双叶佐仓使用着不明所以的比喻，露出了白日她未曾对伍不归展现的笑容：“有人会成为自己的传承者，代替自己完成未竟的事业，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挺浪漫的”伍不归看着自己的手掌，小声说：“你也有这么浪漫的一面”
“我只有在晚上才会对胆小鬼示弱”
双叶佐仓这么说着，往火堆里跑了什么东西，它也如石头那样跳了几下，从伍不归这头滚出来，那是透明的小圆瓶，还没等伍不归去拿，这东西竟然泛出青色光芒，自己悬空浮了起来。
“天外天？”
伍不归伸手一捉，圆瓶里头的银色液体固定，它也开始变得沉甸甸起来。
“天外也有天呢”双叶佐仓大大咧咧地仰头躺下，自信笑道：“文物只需要好好调整就能够发挥其自身的特性，甚至处理得当时，文物的升品也未必做不到，就算是人类，也可以通过外部辅助地措施，通过非侵入式处理来使之在短期内拥有力量为了实现人类的目的，人类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第三通天塔那边的快速发展，就是因为人类拥有了想要发展的目的，想要重建家园的目的，想要保卫家园的目的”
被火光遮挡，伍不归看不见双叶佐仓表情，只是听她格外温柔地说道：“科学，就是人类的意志呢”
睡梦中的齐雪儿翻了个身，睡得迷迷糊糊地她低声呓语，可是醒着的两人都没听懂她说的是什么。
“你知道‘理在心中’这句话吗？”双叶佐仓说完忽然笑道：“我在问个文盲什么啊”
“你可真看不起人”伍不归虽然是没听说过，但洛秋年与夏青书是知道这句话的。“是通天塔出现以前就流传的话吧？”
“的确是很久了，总之有道理就行了”双叶佐仓说：“你不觉得，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却要从外部找理由，这样做很奇怪吗？”
伍不归还未说什么的时候，双叶佐仓便又说道：“就算在外部找到了理由，它也只是如同缺油的灯火般无法长久”
“不是常有什么信守承诺的美谈吗”
“你显然不会信守承诺，对吧？”
被打断话语的伍不归沉默，双叶佐仓见状得意洋洋继续道：“如果你信守承诺，把对他人的承诺摆得比什么还重，你现在就不会有这样的犹豫，你是个骗子”
伍不归没有反驳。
“你本可以因为情人和伙伴在塔内奋战、自己的好友死在他人的手上、无数人的灵魂哀求你为他们报仇、你那消失的双亲与当做偶像的叔叔都与你的敌人有关这些都可以成为你的理由才是”双叶佐仓幽幽道：“可你要是这样的人，早就没办法忍我这么久了吧”
“我是什么人？”伍不归问。
“至少不是天河诗期待的、洛秋年期待的、邱添客期待的你”她说：“你也不是我说的‘骗子’，真正的你，只有你知道”
“真正的理由，也只有你知道”她说。
火越烧越旺，直到它烧尽后，双叶佐仓如宣告清晨已经来临般说道：
“到了早晨星星就看不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