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轩辕
天台空空如也，并没有伍不归想象中的什么大型实验器具。
晚风微凉，双叶佐仓扯着白大褂的竖领，坐在水箱旁边的钢铁管道上，伍不归则靠墙站着，说：“上来这做什么”
“看星星”
此时天已经黑了，但乌云遮蔽，伍不归看半天没看到东西，低头就见双叶佐仓滑着通讯器的屏幕，声音轻如喃喃自语：“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行”伍不归挥了挥手臂，肌肉仍是酸痛，但力气还是有的。
刚才喝下的应该是类似补充糖分的精力剂之类的吧，伍不归猜测着靠墙坐下，瞄了眼认真看通讯器的双叶佐仓，若无其事、格外随性地说：“眼眶红红，怎么回事，刚才哭了？”
“要你多嘴”
双叶佐仓微侧开脸，手掌轻拍自己嘴唇，假意打着呵欠：“别自作多情，就是眼睛累了”
伍不归‘噢’一声当做回应，仰头找她说的星星在哪里时，双叶佐仓搭话道：“你之前都是这样吗？”
“怎样？”
“偶尔会变成塔内生物，之类的？”
“怎么可能”
伍不归苦笑道：“强力一直被泰山府君祭占满，我从小就没办法使用强力，当时的操作程度也没有现在这么强，甚至连自身强力去向都感觉不出来”
双叶佐仓欲言又止，伍不归见状便随口一问，说：“话说回来，下塔的时候我吸收了更多雪儿遗留的泰山府君祭，构成浓度增加，运转所需的强力不应该是增加吗？为什么我还有剩下来的强力？”
“不用压制侵蚀细胞了，泰山府君祭自然就无需使用那么大量的执行强力”双叶佐仓说：“你之前是泰山府君祭满负荷运行状态，它时刻压制着雷果的手臂和侵蚀因子，现在手臂的性质改变，它的侵蚀因子同样被逼入血管中，由其他力量来压制，泰山府君祭就只是储存强力，没有消耗”
‘其他力量’指的应该就是凛爱的力量了。
天台很大，两人若是不对话就会只剩下风声。伍不归仍旧仰头，那乌云已经不在遮蔽天空，点点星光露出，他寻到了前些日子双叶佐仓说的那个比较暗的星星，它仍是有规律地闪烁着。
“被侵蚀的时候，不会害怕吗？”双叶佐仓忽然说。
“我估计是婴儿期，甚至还没有出生就已经被侵蚀了”
伍不归搔搔头，笑道：“要说害怕也是我父亲我母亲害怕”
双叶佐仓略显忧郁地绕着金色发丝，低头好似嘟囔般说：“你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被侵蚀的吗？”
“没，威廉告诉我的”说起威廉，伍不归觉得后背像是压了什么东西。
他有好多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告诉自己，若是就这么再也见不着了
“不觉得痛苦吗？”双叶佐仓说：“原本以为自己是人类，现在却忽然告诉你”
“还是有一些小纠结的”
伍不归笑着，心中五味杂陈，嘴上却仍轻飘飘地说道：“进塔当登天者虽然不久，但跟着大家砍来砍去也斩下不少塔内生物了，你说它们都是原生的塔内生物，没有一只是登天者们被侵蚀后转变的，这我觉得是不大可能的。可到底有多少呢？有百分之几是登天者被侵蚀后改变的呢？”
“这个数目就是我亲手斩杀的、我的同类的数目”
伍不归顿下，沉沉吸了口气，眼角余光瞄见双叶佐仓，她脑袋低低，金色的发间隐约可见微红的眼眶。
“但到了后来，我觉得也没什么问题”
伍不归忽然笑起，说：“袭击塔内生物是因为想要生存，为了生存不得不伤害其他生物，哪怕他曾是战友而现在被侵蚀，放到人类这侧也是一样，大藏出流是货真价实的人类，但他现在正干着伤害其他人的事情，所以我们要去击败他，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更多的人伤亡”
“至于自小被侵蚀”伍不归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
“像现在这样，我能够保持心智，我还能和你聊天，没有袭击你的念头，我觉得我与人类没有什么差别”他像是说给自己听那般，缓慢而轻柔：“被侵蚀成的塔内生物之所以恐怖，应当是它前后的反差令人害怕，上一秒还是个人类，下一秒已经是六亲不认的暴走怪物，这之间代表的未知变化，无需理解，只要展现在人类面前就足以让人胆寒，但是我没有变化”
“可能也有”伍不归歪着头，说：“没有毅力的人是很难克制自己的原始冲动的，这也是为什么温文儒雅的登天者被侵蚀后会狂化成恐怖的怪物。我有没有说过雷果的事情？“
双叶佐仓摇头，伍不归便将当时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她听得入神，眼眶里雾蒙蒙，睫毛上也沾上了水珠。
“雷果是真正厉害的人，他能在被侵蚀的情况下还维持那么久的理智”
伍不归感叹似地说：“我并不是有毅力的人，时常摸不清楚方向，更别说什么坚持，所以我能活下来，我已经很庆幸了，而且如果只按照物质构成来看，我觉得自己更像是文物”
发觉伍不归停下叙述，双叶佐仓抬头看到他似笑非笑，顿时抬着小臂蹭揉着自己眼眶，好一会才长呼一口气。
风把乌云吹散，已经没有云朵再遮住漫天星空了。
“都快迷上你了”双叶佐仓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言重”伍不归抱拳拱手。
“真的，都想跟你配种了”
“你是动物还是我是动物？”
“这是科学用语，不然要怎么说，‘你来让我着床’？”
这用词越发科学，伍不归越听越后背发麻，摇头说：“从前提看就是错的，为什么迷上别人就一定要交配？”
“替对方传承后代，这是表达爱意的一种体现，而且和你这种样本交配，可能会有不同寻常的结果，这可是促进人类侵蚀科学研究的伟大事业”双叶佐仓强装正经之余还不忘故意刺激一下伍不归：“小诗就很想和你做这样的事情”
伍不归搔了搔鼻梁，决定假装没听到她追加的话语，双叶佐仓则是笑了，恶狠狠骂了句“胆小鬼”后又说：“那我就做个代替，告诉你一个修正版诛仙计划的关键吧”
唐突的发言让伍不归顿了一下，接着就听她问：“你知道鸿鸣吗？”
伍不归摇头，双叶佐仓显然犯了难。她手指轻压着唇瓣，又问：“轩辕剑知道吗？”
这个伍不归倒是知晓，在他与夏青书曾经看过的小说里似乎常出现这一东西的名字，应当是传说神话中的某件武器。
这个时候提起，也就是说
“它是存在于世界上的文物？”
伍不归只是试探性地猜测一番，但没曾想双叶佐仓却略显欣慰地点头，算是默认了伍不归的猜测。
可正当伍不归一头雾水，不知如何回应时，却又听她说道：“而且你还见过了！”
“我见过？”
回想起来，他能记起的剑型文物就是霍稍错的‘碎月’，周振雄的‘循风’，田开的双剑，以及各式各样的万象螺旋，这其中有哪一把会是轩辕剑？
“都不是~”
一看别人回答不上问题就格外得意的双叶佐仓清清嗓子，故作优雅地扬声道：“是林修竹噢”
伍不归半咧着嘴，难以置信道：“你是说千鸟是轩辕剑？”
双叶佐仓一听愣住，些许吃惊地自言自语“千鸟在林修竹手上？”但很快她就强装镇定地摇头，嚣张至极地道：“二选一都能选错，你真的太没用啦”
“是那对双锏！”
像是怕伍不归没听懂般，双叶佐仓又重复了一次：“那对金色双锏是轩辕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