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塞轶录

  07年的宽城县城，看起来很清静，主要街道很宽阔，街上行人很少。放眼看去，新建的高楼大厦不少，这一点像是不比府区差。疙瘩告诉王儒说，李景芳李部长，过去曾经在宽城县担任过县高官。

  王儒对此不热衷，也不懂县高官有多么大威力；他只知道，李景芳是一位和气、乐观的老棋友，下棋时俩人都感觉挺愉快。疙瘩显然对此了解得深多了，而且远比王儒重视这些关系。

  或者说，疙瘩生活经验很丰富，相信“多个朋友就多一条路”这句俗话；而王儒当然还不明白。王儒下围棋时，能深入思考，认真计算每一步棋的得失（只是能那样做，但未必做得好）；其他事，就都是跟着感觉走。

  为人处世方面，简直就是个小白，可以说属于什么都不懂的级别。下围棋的人，大部分都很单纯，王儒是其中过分单纯的一部分人之一。

  王儒一心一意关注的，就是下棋的事；结识有可能会“有用”的新朋友，他心里根本没有那概念。而且，时至今日，他本来已经不怎么狭隘的心思，忽然又转变回去了；疙瘩成功地挑动了他夺冠的野心。

  于是，他第一次明白了过去郭光辉看见他时的那种忧虑，看见谁可能都是不好对付的敌手！人道是无欲则刚，那么反过来，有“欲”则如何？

  来参加比赛的人不多，不知道是因为改在宽城比赛，还是本来就萧条。

  开幕式结束，人们出来，王儒认真寻找，却没看见几个熟面孔。那边，李志刚问阳老师：“阳老师，今年比赛来的人真不多啊？”阳老师冷冷地回答：“是啊，连人多势众的钢厂都没人来了。”

  李志刚叫屈道：“阳老师你逗我呢，难道我不是钢厂的，还是我不算人啊？”

  阳老师故作惊奇：“哦，原来你参加比赛呀，刚才还以为你是看热闹的呢？”

  王儒和疙瘩也凑过去，疙瘩问：“阳老师，这回比赛看样子就是二十多人？”他很细心，仔细数了数，参加下象棋比赛的人他都认识，下围棋这边，反而多半是生面孔。

  心里暗喜，问问阳老师，是为了确认是不是真的这样。李志刚嫌弃参加比赛的人少，他可不那么想；人少而且大部分都不认识，恰恰说明大部分紫塞府高手都没来，这次竞争比以往可就小多了。

  李志刚讪讪地解释：“我一个个动员他们，费了好大劲；可惜，他们都这事那事的，全来不了。我这回来参加比赛都很难，请好几天假、换了好几个班”潜台词，还会被扣好多钱！真心好不容易。

  阳老师摆摆手，表示理解；叹道：“你们都很不错。最好的是疙瘩，只要听说比赛就来，来不了时肯定是真有事情。然后就像王儒，人家啥时候在乎过成绩，管什么第几名不第几名，年年都参加”

  李志刚赶紧“表白”：“我不也是吗？”

  阳老师白了他一眼，“你这样拿好几个冠军了的，若是都不愿意参加比赛，我们干脆就不用再搞比赛了！千万别跟那些永远不参加比赛的棋痞学。”

  王儒挺奇怪，怯生生地嘀咕：“咱们紫塞府下围棋的，还有棋痞吗？”他只知道打桥牌的人群里面，老白算是牌痞。

  一度他非常害怕老白，特别担心他会无缘无故欺负人。后来，接触时间很长了，了解深了才明白，老白只是爱好桥牌太痴迷了；太在乎这方面的荣辱，太希望通过打桥牌证明自我。

  诚然，他素质确实不高；一般情况下，他都是讲理的，但有时候态度不太好，有可能容易激化吗矛盾。简单来说，如果只是跟他讨论桥牌，不做意气之争，基本上不会发生危险的争执、乃至不必要的纠纷。

  说了半天，老白只是一个沉沦苦海的痴迷人。说句最刻薄的，你打桥牌打得再好，还能打到进殷省桥牌队里面去吗？显然，那是不现实的。这事绝大多数人都明白，但是没有人敢当他面说出来。

  也没有人会那么讨厌，那么损人不利己。很可能他自己也明白，却绝对无法“移情别恋”。

  阳老师气哼哼地解释：“怎么没有？平时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正式比赛却永远都不参加，这样的流氓，也敢号称围棋爱好者？别的不说，小溪沟就有好几个，什么秦少俭、李宏亮”

  王儒恍然。阳老师心明眼亮，问他：“哦，你也认识他们几个？”

  王儒点头：“跟他们下过棋，也都挺厉害的。”

  阳老师不屑地反驳道：“都是正经八百的野路子。他们哪有一个工作忙的，天天有时间聚到茶楼打扑克，偏偏没时间参加比赛？真滑稽！”

  李志刚和疙瘩都只是听着，不搭茬；王儒不识趣，还想帮别人解释解释呢。忽然想起来，老秦他们确实是基本不参加正式比赛，那次擂台赛，那是茶楼一伙人自己组织的！与眼前“官方”组织的比赛，根本不是一回事。

  疙瘩比较高兴，人少还不好，人少获奖不就更容易吗？本来他还想参加象棋比赛，此刻就不必再犹豫，满怀信心地报名参加了围棋比赛。然后他问王儒，有没有什么认识人，找一个凑个团体，咱们代表sq区同时打团体呀？

  王儒摇摇头说，没几个认识的，不然就打个人赛算了。疙瘩不死心，出主意说，咱们俩分开找找，一会再回来商量。王儒只能答应。不一会，疙瘩回来了，迟疑地问王儒：“那个老毕，你认识他不，棋力怎么样，觉得行不行？”

  王儒一听很高兴，“老毕，在哪里？”

  疙瘩拉住他，接着追问：“他行吗？”

  王儒乐了，回答说：“他很厉害，棋力不比咱们差。我没看见他来呀？”

  疙瘩慢吞吞地说：“他是跟阳老师一起来的。教孩子们下棋，不知道棋力如何？”显然，疙瘩还是不敢信任老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