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水手
密林深处两人小心翼翼的蹑步靠近,一根断裂枯枝发出的响动都会让他们惊惧不已,即使踩碎落叶的声音此时都会被彼此认定为噪音!随着由远及近的声音撞击在耳蜗的声响越来越大,一路上那些藤蔓和枯枝的羁绊都已成为过去,蜘蛛网、烂稀泥已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就像六只脚趾的西里西亚公爵亨利二世很难在一二四一年将蒙古的大军抵挡在奥得河南岸一样,在那场歼灭战中他的重甲骑兵输给了灵活的弓骑兵,只给后世留下了“九麻袋耳朵”的恐怖传说!
林远志他们并没有像历史上的拔都那样在李格尼茨取得大胜后便回师东方,反而继续孤军深入来到大树之下。他们的谨小慎微是有所回报的,那从树背后飞出的一连串抑扬顿挫连法里内利也会倾心折腰的花腔高音,此时依旧清亮细腻,并没有预见到即将来临的危险。但林远志猛然发现原来刚刚走过的每一步都在契合这极富韵律感的节奏,一个个短促有力,苍劲刚烈的音符在潜移默化中早已代替大脑成为了肢体运动的指挥官,真是无比奇妙的感觉。
就像天竺葵也会有凋谢的一刻,所有事情都会以它特定的方式结束!当林远志轻轻掀起石块的瞬间,这位优秀歌唱家的演唱会戛然而止。它俊美的外表让这两个入侵者深深着迷,它就好像亨利八世那位波林家的小姐一样美丽动人,黑棕色的盔甲上覆盖着薄薄的翅翼,从头顶延伸出的一对丝状触须比躯干还长,两条粗壮而又多刺的后腿紧收在肥硕的腹部两侧,这无疑是一个大家伙!此时它正静静的趴在原地不动,他们都在彼此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异样的亮光,要知道这样的货色在繁华的东土大邑是可以卖到十两以上的!虽然醒过神来的草虫在杂草间中蹦蹦跳跳、上蹿下跳地让他们颇费了一番周折,令两个捕捉者吃惊的是这里的蟋蟀居然还具有短暂的飞行能力,这真是惊人的发现。但作为书院里唯一会随身携带竹罐的“虫主”,林远志又怎么会放过如斯好虫,被他们盯上的这只绝世好虫自然难逃被装进竹罐的命运。当石栋庆把这只蟋蟀装进罐子里的时候,两个人早已筋疲力尽。
这一天虽然大家在穿过密林后就立即向白云山进发,但直到傍晚夕阳西下,这高耸的山峰依旧是众人眼界中天边一个遥不可及的轮廓。夜晚,皎洁的月光照在草原上,众人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享用了一顿并不算丰盛的晚餐,海鲜依旧是菜单中的主食,味道依旧以戴厨师传统的咸涩为主,唯一令人兴奋的是在萨米尔特制婆罗双树叶餐盘中多了一道生汆蕨菜嫩芽,爽脆的口感深得大家的喜爱,并强烈要求戴学士应该利用自己的知识多找一些菜来改善食谱!
“你的脚怎么样了!”今天叶佳在过树林不小心让短树根扎了脚心,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真是个混小子,一路上也不知道喊个疼,硬撑着走了两个时辰,要不是自己眼尖发现这小子走路姿势不对,怕还在逞能呢!
戴仁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几乎所有的水手都不自觉的把脚往回缩了一下,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很少关心这些细节,当外人提起,连自己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一双脚整日里行、走、跑、跳,在脏水里淌、在泥地里犁,黑乎乎的早已看不见本来的颜色。
“戴先生,一双破脚,没什么的。”叶佳害羞的满脸通红,真是一个害羞的小男孩,“您看我下午走路不好好的,谁都没我快,绝对不会耽误了大家的行程。”
“赶快把鞋脱了,让我看一眼。”
戴先生不容置疑的眼神让叶佳不得不正视这个他以为只是在玩笑的事情,在经过眼神的多次挣扎后不得不在众人的起哄声和笑声中脱下了自己的那只早已破旧不堪的草鞋!但当草鞋落地的一瞬间,草原迎来了突如其来的安静!
“这里还疼吗!”脚心的伤势远比想象中来得要严重的多,但更让人心痛的是那些老茧、水泡和脚趾间勒出的伤痕。眼前的小脑袋用力的摇了摇头,片刻后又点了点头,因为戴先生又要拿手指头去碰触那里的伤口了。戴仁能够感受到当自己要再次碰触伤口时,这只脚向后不自觉的抽缩。那一刻,戴仁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但几秒钟后,戴仁还是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伤口“忍着点疼!”毕竟这样的伤如果不及时用药,也许就废了。
“什么?”疑惑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先生,大人刚才说了什么他怎么什么都没听明白。只是突然感觉到脚上传来一阵细微而难忍的钻心疼痛,也许嘶吼才是此时最好的选择,一声清亮的吼声震撼了草原!但这仅仅是开始,当最后这个小水手瘫倒在十功的怀里时,额头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热汗浸透了衣衫。同样筋疲力尽的还有戴先生,一根经过火炙的银针在这个伤口里挑出7、8根木刺,虽然知道这会很痛,但却别无它法,只得狠了狠心肠继续“忍着点疼!很快就好。”
“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谢谢您!”豆大汗珠在叶佳额头上翻滚,钻心的疼痛让他气若游丝。
药帖被敷在叶佳的伤处。不一会,这个刚刚经历命运作弄的小水手沉入了梦乡,而戴仁的这件心事也终于能够放下了,只是叶佳怕明天怕需要一副担架,最差也是一支拐子才能继续下面的旅途。
林远志望着水手们黝黑肮脏的脚若有所思,不一会儿,就拉起萨米尔和几个人朝着那几棵年轻的考芮杉而去,这种树成年后是一种非常壮观的树,在这里的其他岛屿,萨米尔就见识过这种高达100英尺的参天巨木,圆柱形的树干高耸入云,伸展的树冠遮天蔽日。当地土著会用火将树心烧空制成类似威尼斯小艇一样的独木舟或者双体独木舟,在这片相对平静的海域,这样的小船可以像水蛇一样划过海面快速航行,有的双体独木舟甚至会在船上撘一个小棚屋或者架起一张“窄窄的、三角形状”的帆,提高独木舟的舒适感或者航速!在那些岛屿间的海面上,萨米尔经常能够看见这种船在船首鹲鸟的“领航”下从加洛可向东南方瓦那林驶去。这个岛上的考芮杉明显还太细小,萨米尔也只能无奈的放弃那不切实际的想法。但林远志却似乎并不这么认为,树永远不会只有单一地一种用途,至少那是木头的!
在这静谧的草原上,噪音十分明显,睡在火堆旁吊床上的戴仁下意识翻了个身。
“真是混蛋!”